分卷(5)

    好,那就一起。周书扬说。
    两人抱着鹏鹏的尸体,先陪姚老太回家,拿上鹏鹏的窝,还有全部玩具,以及狗食盆和水盆,所有一切鹏鹏的物品,准备带过去跟鹏鹏合葬。
    姚老太每捡起一样,都舍不得放进口袋里,拿在手中看了又看,泪水不住朝外流,却一句话都不说。
    周书扬和司徒越耐心地等着她收拾好,继而开车载她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上。
    滨海新区有很多青山,山上遍布杨梅树,附近的村民都能分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山头。周书扬家的山刚好对着一个小水库,背山面水,应该算是风景秀美的好地方了。
    三人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司徒越拿起铁锹,一脚铲下去,犹如切豆腐般,很快就挖出一个一米深的大坑。
    两人扶着姚老太下去,姚老太把鹏鹏的窝整整齐齐铺好,又把鹏鹏小心翼翼放上去,给它盖上小被子,接着把玩具、食盆,水盆都摆在它四周,眷恋地摸了又摸,足足十分钟才起身。
    姚老太从坑里被拉出来,司徒越开始填土。
    一土洒在鹏鹏的身上,又一土洒在鹏鹏的头上,再一土,鹏鹏的脸就被盖住了。
    一土又一土,很快,鹏鹏不见了,坑也被填满了。
    周书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忽地想起一部小说中的经典名句: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此时此景,何止是人,世间所有的生灵都逃不过这最后一铲土。
    搞定一切,三人又站在一旁静默了几分钟,心下十分愧疚,毕竟两个年轻人跟她非亲非故,却帮了这么大的忙,店都不顾了,实在过意不去。
    走吧,辛苦你们了。她说。
    大妈,以后你想鹏鹏了,就跟我说,我带你来。周书扬道。
    姚老太嗯了声,说:谢谢周老板。
    回去的路上,时近黄昏,天际边烧起一大片火红的晚霞,煞是好看,却带着淡淡忧伤。
    远方的天空,一朵雪白的云彩聚合又散开,不断变换形状,最后竟幻化成一只小狗的模样。
    司徒越开车,周书扬坐在副驾,刚好就这么一转头,登时一脸讶异,遂道:姚大妈,你看西边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小狗?
    姚老太透过玻璃窗,眯起老花眼,费劲地朝远方望去,片刻后,流着泪说:鹏鹏,你是跟我来道别的吗?鹏鹏,一路走好
    小轿车驰骋在宽敞的马路上,钟城秋季傍晚的风清爽而烂漫,卷着远处大海的气息,轻佛过人间。
    姚老太倚着车窗玻璃,怔怔注视天际那片状入小白狗的云朵,默默流着眼泪,一颗难过的心却逐渐安静下来。
    因为她知道,她的鹏鹏并没有湮灭,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陪伴在她的身边。
    第10章 第10话
    距离埋葬鹏鹏的日子半月已过,这段期间姚老太没有再来过宠物诊所,想来应当是怕睹物伤心。
    周书扬不时会想起姚老太,替她担心,无法面对一个人的孤独。
    你说姚大妈可怎么办?中午吃饭时,他端着一次性饭盒,朝司徒越说道。
    那是她女儿该操心的事。司徒越淡淡道,你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道理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总是有点不舒坦。周书扬叹了口气,抱怨道:那天的事就像走马灯一样,时不时在我脑子里闪过,严重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司徒越不作声,只快速扒光餐盒中的饭菜,放入塑料袋中,继而倚在办公椅上,怔怔注视玻璃窗外的风景,右手食指无意识轻轻叩打桌面,良久后道:
    生离死别带给人的震撼确实很大,尤其是亲眼目睹生命在你面前逐渐消逝,由一堆有思想的有机物变成无机物,那种感觉说着他抬头注视周书扬,沉声道:会令你久久难以开怀。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周书扬说。
    司徒越笑着打趣:你也喜欢听她的歌?
    还行,早期的都很不错。周书扬道,林夕的歌词确实写得很好,哲理和意境都非常到位。
    司徒越笑而不语,周书扬注视他的俊脸,在晌午明亮的阳光下,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那是一种很男人的气质,给人带来无限的安全感,令人觉得只要站在这个男人身后,就不会受到伤害。
    周书扬忽地又想起什么,问:你狂犬疫苗后来有没有接着去打?还剩几针?别忘记了。
    前几天刚打完第二针,还有最后一针。司徒越漫不经心道,放心吧,不会忘,记在手机提醒事项里了。
    周书扬点点头,说:那就好。
    其实那日我检查过了,口腔里没有溃疡。司徒越说,这个属于一级暴露,没必要非得注射狂犬疫苗。
    一级暴露,什么意思?周书扬问。
    一级暴露是说在皮肤完好、无任何伤口的情况下,接触到动物分泌物或排泄物,这种无风险,只需对接触部位认真清洗即可,最好用肥皂水。我当时口腔内并无任何伤口,即便同鹏鹏的唾液接触,也属于一级暴露。
    二级暴露则指皮肤没有明显伤口,譬如无明显抓伤、咬伤,或出血现象,以及本身有伤口但早已愈合,这种情况下接触到动物分泌物或排泄物,需要对接触部位清洗,之后注射疫苗,共计三针。
    三级暴露则指皮肤已经破损出血,这种情况下需要对伤口进行妥善处置,之后注射疫苗,共计四针。
    哦原来还分这么详细。周书扬说,不过虽然你那个算一级暴露,还是打针比较安心,万一你嘴里哪处破了,自己又不知道呢?这个可是无药可救的病,小心使得万年船!
    司徒越哂笑:我自己的嘴,哪里破了会不知道?
    那也不是没可能。周书扬煞有介事道,只破一点点又不疼,你就没感觉呗,自己又看不到,早知道你应该喊我给你瞧瞧。
    自己都看不到,让你看就行了?司徒越失笑道。
    怎么就不行。周书扬说,我可以打着电筒,仔仔细细帮你看嘛,不信你试试?
    司徒越眉毛一扬,调笑道:那你过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说着周书扬几步走到司徒越面前。
    司徒越兀自懒洋洋地歪在椅子里,左手抱着右手肘,右手则拖住下巴,抬头看他,眼中尽是戏谑。
    周书扬仿佛桩子般杵了一会,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下红润的唇,嘲道:试个屁!又耍我!针都快打完了,看不看也晚了。说着转身坐回椅子,翘个二郎腿,低头开始刷手机。
    司徒越盯着周书扬帅气的脸看了片刻,视线又挪移到他白皙的耳廓,此时正红得滴血司徒越稍微挪动一下,换个没那么卡的舒服姿势,轻咳一声,说:其实,我觉得,嗯
    周书扬抬头,一脸疑惑地看他,问: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司徒越搓着下巴,缓缓道:狂犬病这个名字,对犬来说不太友好,有那么一点点的误导性。
    周书扬:
    考你个问题。司徒越无视周书扬的一脸不满,自顾自道:如何感染上狂犬病?
    周书扬不假思索道:被病犬咬了呗!
    那猫呢?司徒越问,被猫抓伤、或者咬伤,会不会得?
    周书扬想了想,不确定地点点头,答道:应该会吧。
    司徒越嗯了声,表示肯定,继续问:蝙蝠呢?被蝙蝠咬伤会不会得?
    蝙、蝠?周书扬懵了,反问道:怎么会被蝙蝠咬到呢?
    司徒越哭笑不得,说:有些蝙蝠会误闯民宅,你一个农村孩子,没见过?
    周书扬摇头:反正我家没来过。
    好吧,那你就回答,会不会得狂犬病。司徒越说。
    周书扬这次想了很久,最后道:蝙蝠不是啮齿类动物吗?难道不是传播鼠疫?狂犬病应该不传染吧?继而又问:到底会不会?
    司徒越不答,只追问:那猪马牛羊呢?兔子呢?老鼠呢?果子狸呢?大熊猫呢?
    周书扬:
    所长大人?你在拿我开涮是吧?周书扬无奈笑道,猪马牛羊传染这个?还有,果子狸是什么鬼?那不是SARS吗?还有大熊猫?我也得有命养啊!
    司徒越淡淡道:我之所以问这么多,只是想强化你的记忆而已。
    哦,那我先谢谢了。周书扬面无表情道,那么所长大人,你可以公布答案了吧?
    司徒越莞尔道:答案就是,一切哺乳类动物都可以携带、传播狂犬病,不只是犬,猫的治病率反而更高一些,至于蝙蝠
    说着司徒越一顿,嘲道:周老板,你以为它长了一张老鼠脸,就是啮齿动物吗?
    周书扬奇怪道:难道不是吗?啊?我记错了?
    嗯,确实不是。司徒越说,蝙蝠属于哺乳纲、翼手目,是全世界已知哺乳类动物中,唯一能够真正飞翔的兽类,尽管它的别名叫天鼠、飞鼠、岩老鼠,诸如此类带有鼠字,但并非啮齿类动物。
    长姿势了!周书扬称奇道:真想不到,明明就是只长了翅膀的老鼠,居然是哺乳动物。
    然而司徒越却不放过他,继续嘲道:它虽不是啮齿类,但啮齿亦属于哺乳,所以无论它是否属于啮齿还是其他目种,都可以传染狂犬病。
    你刚才的两条认知全部错误:第一蝙蝠不是啮齿动物,第二啮齿也属于哺乳类,一样传染狂犬病。
    周书扬被司徒越绕得两眼转蚊香圈,抱怨道:我又不是动物学家,我又不喜欢看《动物世界》,这些又不是常识,错了不是很正常?
    再跟你科普一下。司徒越不理会,继续道:蝙蝠是所有哺乳类动物中,致病率最高的一种,一旦被它咬到,须得立即处理伤口,再注射狂犬疫苗。
    哦,知道了。周书扬乖乖点头。
    刚才我所说的猪马牛羊兔,包扣大熊猫在内。司徒越说,这些都是哺乳动物,全部可以携带并传播狂犬病毒,只不过它们属于低风险类,而猫犬则属于高风险类。
    为什么?周书扬好奇道,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生理结构吗?
    那倒不是。司徒越答道,是因为猫犬跟人类接触最为广泛,尤其是犬,人类从原始社会就开始养犬,在数万年的变迁中,犬一直陪伴人类左右,作为放牧和狩猎的最得力助手。
    也正因如此,犬才成了最高的传染源,故而给大家留下一种印象,似乎这种恐怖的不治之症只跟犬有关系,而狂犬病这个命名也强化了这一点。所以人们谈狗咬色变,害怕被咬上一口的恐惧甚至高于身体遭受到创伤、譬如摔得头破血流,或者断胳膊断腿。
    周书扬听到这话,下意识脑补片刻,确实平时磕磕碰碰从不觉得有多痛,然则想到被狗狗咔嚓咬一口,顿时心生恐怖,仿佛被毒蛇咬到一样,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司徒越解释道:这种恐惧来源于人们所知的常识:这是一种不治之症,得上必死,就跟恐AIDS、恐同如出一辙,其实就是间接来源于对死亡的恐惧。
    哦,你说得很有道理。周书扬缓缓点头,忽然重点一歪,突兀地问:那你恐同吗?
    司徒越:
    周书扬注视司徒越茶色的眼眸,认真道:问你话呢,你恐同吗?
    司徒越深吸一口气,做出个十分无奈的表情,淡淡道:我不恐同,你满意了?
    呵,我就随便问问。周书扬笑道,什么叫我满意了,瞧你这话说的。
    司徒越转而看向窗外,把歪到太平洋的话题又扯回来,说:狂犬病的英文名是Rabies,你瞧,跟Dog没有任何关系,但在中国,早在春秋时期的《左传》中,就有了狂犬病这个命名,至今已经流传千年,早已深入人心。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误以为只有狗才会传播狂犬病,甚至有些人由于恐惧,对狗抱有很大敌意,却不知猫的致病率还要更高些,此外常见的还有兔子、荷兰猪,仓鼠等宠物。
    而随着经济发展,越来越多的特种宠物进入家庭,譬如狐狸、雪貂、蜜袋鼯也就是大家说的小飞鼠,甚至是羊驼哦,就是草泥马,都有可能传播狂犬病,但很少有人会注意这些。
    周书扬:
    周书扬心道草泥马是什么鬼?啊?现在还真的有人养这种神兽?太奇葩了!
    所以呢?他索然无味道。
    周书扬其实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心说今天这家伙怎么话这么多?平时从早到晚跟我说不上十句,只要跟他聊到专业,马上化身为豌豆兵,突突突个没完没了。
    他正在脑子里想象《植物大战僵尸》的豆兵,司徒越说:所以预防才是关键!无论猫犬,还是兔子老鼠,又或是貂和羊驼,只要是家养哺乳类宠物,都得每年坚持打狂犬疫苗,一年一针也不贵,防患于未然。
    哦,懂了!周书扬打个响指,问:那么所长大人,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司徒越悠哉道。
    你渴吗?嗓子疼吗?周书扬温柔地说,目光中带着明亮的笑意。
    司徒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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