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谢之棠也十分听话地从鱼腹上夹了一块鱼肉吃,食材新鲜,厨师的手艺也好,鱼肉一点儿也不腥。谢之棠眼睛一亮,把每一道鱼都试了过去。
    陆锦森见谢之棠终于认真吃饭了,也就没有再关注他,而是和江海潮聊起天来。
    江海潮一张嘴能从天南说到地北,许初却很少说话,只是一直微笑地注视着江海潮,是很腻人的目光。
    谢之棠一边吃饭一边分神听他们聊天,江海潮夸陆锦森手艺越发好了,不枉苦练了这么多年。哪怕陆氏倒了,陆锦森也能靠手艺重新发家致富。
    谢之棠有点儿奇怪,陆锦森坐下来就没有吃烧烤,为什么还要练习烧烤技术?
    陆锦森冷淡地随便应了他一声,仰首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谢之棠看见酒杯在灯光下一闪,又重新被陆锦森放了下来。
    江海潮又说:不过也许他们偏偏不喜欢吃烧烤呢?你岂不是白学了?
    陆锦森没什么大反应,只是说:我可以继续学。
    江海潮就感慨道:你也太好了。
    谢之棠听得一头雾水又迷茫失措,他们是谁?陆锦森学烧烤是为了他们?还不能确定他们喜不喜欢陆锦森就去学了?这也太奇怪了。
    谢之棠这么想着,想了好一会儿,想不明白,就装作天真的样子笑着问:他们是谁啊?
    江海潮先是看了陆锦森一眼,见陆锦森没什么表情,这才对谢之棠说:这就长了,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谢之棠怔住了,眨了眨眼等着江海潮解释。
    陆锦森给自己续了酒,说:长话短说。
    江海潮先朝陆锦森挑挑眉笑道:好的,sir。
    接着才扭头对谢之棠说:陆锦森六年级的时候,有一个活动,大概内容是亲子互动吧,学校提供一个平台给各位家长,各位家长可以陪着孩子们动手做一些简单的食物,目的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沟通了解。
    因为年纪小,所以都很想烧烤,所以一起联名申请让年段长安排了一排小烧烤架,想让家长带着自己烤那个玩。江海潮回忆起那个画面摇摇头笑道:但是家长们参加活动穿的全是礼服西装,周围又都是非富即贵的同辈,自然没有哪一位家长肯陪着孩子去玩脏兮兮的烧烤。
    谢之棠很有画面感,点点头让江海潮继续说。
    我哥回来给我着重描述了一下联名申请的那几位的脸色,江海潮说:我哥就觉得这是他们人生中很大的一次打击,立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吃上烧烤。
    谢之棠迟疑道:那他们指的是?
    他们啊。江海潮往许初身上一靠,斜着瞧陆锦森笑,打趣道:是我哥未来的孩子,为什么是他们?因为我哥想要两个。
    谢之棠惊到愣在原地,微睁大了眼扭头看了陆锦森一眼,再愣愣地扭回来,脑里几乎空白。
    江海潮见谢之棠一脸震惊笑道:没想到吧?我哥十年前就安排好了他的人生计划表。现在人均能活一百二十几岁,他如果到了四五十岁还没找到爱人,就准备领养一对孩子。
    他想要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原因是一个小孩孤单。江海潮低头笑了一下,端起酒杯朝向陆锦森,陆锦森就和他碰了一下,江海潮说:敬未来的好爸爸。
    陆锦森敷衍地喝了一口说:你也是。
    谢之棠还没回过神,呆呆地看着陆锦森,江海潮就指了指谢之棠对陆锦森说:你看,你把人家吓到了。你才十几岁就想着养孩子的事儿了,别说他,我小时候都觉得你不太正常。
    陆锦森瞧了谢之棠一眼,不怎么高兴地说: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未来?
    江海潮摇摇头说:正常人谁会年纪轻轻就想着如果找不到对象就去领养两个孩子,这也太奇怪了。
    陆锦森没有说话。
    许初却说:我想过。
    嗯?江海潮奇怪地看向许初,只见许初朝他笑了笑说:beta受孕率不高,我想过如果你以后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但是,江海潮不甘心道:陆锦森才成年就去报了早教班啊,到现在整整十年了。如果不是他这么多年洁身自好,我都要怀疑他只是想要孩子,就像童年受了打击所以非要在孩子身上补回来那种人。
    陆锦森皱眉道:我只是有备无患。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江海潮默了默,说:我一开始真的怀疑过你是不是因为伯父伯母的事儿对小孩有偏执的想法。
    陆锦森抬头看了江海潮一眼,只听他继续说:后来你那么多年不近o色,我和爷爷就怀疑你是不是同性恋,说什么找不到爱人就领养两个孩子只是委婉地提示我们你的爱人可能也是alpha。
    陆锦森听江海潮的无稽之谈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头抿了口酒说:这都什么和什么?
    江海潮理直气壮道:难道这不是合情合理的怀疑吗?
    谢之棠安静听完,忍不住低头发了一会儿呆,才眨了眨眼习惯性地勾起嘴角问陆锦森:哥哥很喜欢小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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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陆锦森往外偏了偏身子, 垂眼看了谢之棠一眼说:喜欢。
    谢之棠又问:因为孩子是家庭的稳定剂吗?
    陆锦森皱了眉, 连在和许初说悄悄话的江海潮听了都悄悄往这儿偷看了一眼。
    陆锦森敲了敲酒杯反问:孩子和稳定剂有什么关系?
    谢之棠猛地察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找补, 装作轻松的样子笑道:我妈妈总说想再要个弟弟,她说孩子是家庭的稳定剂, 有孩子的家庭会更加稳固。
    江海潮嗨了一声笑道:这是什么上个世纪的思想?
    陆锦森没有说话, 像是不在意谢之棠说什么,也像是丝毫不信谢之棠的话, 安静地和许初虚碰了杯。
    谢之棠悄悄深呼吸几次, 打开养乐多喝了一口, 拿着养乐多对陆锦森说:哥哥,敬你一杯啦,多谢你这么多天以来的照顾。
    陆锦森很给面子地拿杯子和谢之棠碰了一下, 把剩下的小半杯酒一口气喝光, 说:身体健康, 早日康复。
    谢之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兴起了另一个念头,笑着问陆锦森:哥哥喝这么快不会醉吗?
    陆锦森倚在靠背上颇有些慵懒地说:醉了就睡一会儿。
    老张帮忙把桌上的饭菜全撤了下去,海风一吹, 烟火味就全散在了海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瓶红酒三个人分, 一个人也就分了两杯, 陆锦森说微醺都勉强,更别说是醉了。
    但谢之棠却觉得陆锦森放松许多,倚在椅子上半垂着眼晒太阳。
    如果平时的陆锦森的在丛林里穿梭随时准备进入捕食状态的猎豹, 现在就是摊平了在大石头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猫。
    谢之棠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红了脸,抬头灌了一口养乐多。
    江海潮和许初看着终端小声讨论着什么,后来又拿给陆锦森看。谢之棠有些好奇地望着陆锦森,陆锦森就朝他招了招手说:是猫。
    谢之棠凑近了看,屏幕上是一只挪威森林猫。
    好可爱的猫。谢之棠说。
    陆锦森把终端还给了江海潮对谢之棠说:淼淼很喜欢猫。
    谢之棠点点头,朝江海潮笑了笑。
    江海潮就对他说:我小时候就养过一只猫,是一只很可爱的布偶猫。
    谢之棠知道这只猫,查陆锦森的时候查到的,这只猫在几年前寿终正寝了。于是谢之棠也说: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狗,是情感抚慰犬。
    江海潮点点头,没问这只狗的结局,拿杯子和谢之棠虚碰了一下问:想不想再养一只?
    谢之棠摇了摇头说:不养了。
    江海潮很能理解地耸了耸肩说:不养也好,免得再伤心一次。
    陆锦森闻言就问:那你为什么还想养?
    江海潮对答如流道:不能因为害怕花谢而拒绝种花啊,不能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一切开始。*
    陆锦森轻笑着点头,谢之棠却没有说话,慢慢退出了这个话题,只看着远处海上粼粼波浪发起了呆。
    陆锦森以为谢之棠是因为提起从前的宠物这事儿而情绪低落,有心让他自己平复心情,也就没有带他说话,让他自己发呆。
    钓鱼的乐趣并不仅仅在钓鱼上。
    远离了人群,把俗世中的一切全部抛开,与世界失联的这段时间,对于这几位无论是责任压力都很大的总裁、明星来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
    陆锦森吹了一会儿海风,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这一场悠闲自在,陆锦迅速起身收杆,谢之棠也被铃铛声惊醒,跟着陆锦森小跑到鱼竿边上,看着陆锦森收网。
    谢之棠刚才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
    想小时候养的抚慰犬,也想画室里层层叠叠的布料和彩灯,想盘子上紫色的葡萄,还有抽屉里的巧克力。
    谢之棠只是不带任何感□□彩地想起,却忽然觉得疲倦。
    于是他又想起被自己砸坏的雕像,劈开的书柜,摔烂的花盆和敲碎的鱼缸。
    记忆里在一片狼藉的地面因为缺氧而不断挣扎的小鱼和才被陆锦森从海里钓上来的大鱼逐渐模糊重叠,谢之棠不知不觉地放缓了呼吸,神经逐渐紧绷。
    但谢之棠的情绪还没积攒起来就在中途被陆锦森搅散,陆锦森割断了鱼线抬头对谢之棠说:帮我把网兜拿来好吗?
    谢之棠愣怔之后立刻点头,陆锦森又问:你知道在哪儿吗?
    谢之棠又点头,往船尾跑去,拿了个红色的网兜跑了回来,晶
    亮亮地看着陆锦森。
    陆锦森先是夸了谢之棠一句,才把鱼装到了网兜里,又从收纳盒里拿了根针出来给鱼放气。
    这只鱼不算长,是椭圆形的,长得不太好看,谢之棠蹲着看了一会儿抬头对陆锦森说:这鱼好丑啊。
    陆锦森颔首道:大部分深海鱼长得都不怎么样。
    谢之棠想了想问:是因为深海没有光吗,海底的生物看不见对方长什么样,所以随便长长也没有关系?
    你说的也有点儿道理。陆锦森想了想说:深海鱼不像鸟类要靠鲜艳显眼的羽毛吸引雌性,所以长成这样也没有关系。
    谢之棠点点头,陆锦森又说:深海鱼是为了抗压才长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不追求速度,也就不需要长成流线型。而大眼和大嘴都是生存需要,大眼能够在漆黑的海底寻找到食物,大嘴能增加捕捉到食物的几率。
    谢之棠轻轻叹了口气说:想要活下来真的好难。
    陆锦森接道:愿天堂没有鱼钩。
    谢之棠才兴起的那点儿伤春悲秋立刻被陆锦森这句话打破了,谢之棠忍不住笑了一下,学着江海潮的样子拉着网兜走向船尾,想挂在船尾上。
    为了安全起见,陆锦森跟着谢之棠走到了船尾,帮着他一起把鱼放到海里,固定好网兜接着带着他走回甲板上。
    等陆锦森和谢之棠走到甲板上时才发现江海潮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船舱,只留下几个空酒杯在桌面上,其余人也早吃完了午饭下了甲板。
    现在甲板上只剩陆锦森和谢之棠两个人。
    冬日的太阳即便到了下午也只是暖,海风柔柔地吹,海水的腥味闻久了慢慢就习惯了这个味道。甲板上空荡,四下又安静,谢之棠忽然像是被铜钟在耳边敲了一下似的,忍不住抖了一下。
    像约会。
    谢之棠不知道为什么生起了这么一个想法,继而坚定了想要得到陆锦森的念头。
    谢之棠偷偷注视着陆锦森的侧脸,看着陆锦森低头看海。
    穿运动服的陆锦森不如穿西装时严肃冷静,也许是运动服带来的轻松愉快的背景色彩,陆锦森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像是大学时会在校园里撞见的在教学楼下的角落里一个人抽烟的高冷校草。
    谢之棠忽然心跳加速,一种奇怪的情绪从心底涌出来流向四肢。谢之棠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暗自想,别担心,我一定会控制好自己也保护好你的,我不会把你弄碎。
    谢之棠下意识忽略了陆锦森的想法。
    或是说,谢之棠清楚自己给不了陆锦森规划中那样的稳定温暖的未来,但想要得到陆锦森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于是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他们之间的ao连结的救助关系终于有了预期中的效果,谢之棠的求生欲在这一刻有了质的飞跃。
    像是回到了谢之棠刚刚就医的那段时间,谢之棠对未来有了新的期望和目标。
    正如陆锦森所认为的那样,一个人以另一个人为缆绳,因为另一个人而轻率地决定自己的生死这是极其荒谬的。
    每一个健康的成年人都应该有完整而健全的三观,以自己为缆绳,能够勇敢地面对困难而不是以死亡逃避。
    能够竭尽全力的追求理想,但不会因为追梦失败就轻易选择结束生命。能够忍受疾病和苦难的降临,不会因为磨难就放弃生的希望。
    但谢之棠,并不能算一个健康成年人。
    之前谢之棠认为自己所承受的痛苦要大于他对于明天的向往和希望,于是选择自杀。
    现在由于陆锦森的加持,谢之棠对于明天的向往和希望要大于他所承受的痛苦,于是选择忍受痛苦活下去。
    这样的选择、逻辑、想法,丝毫不理智且疯狂,但这就是谢之棠。
    谢之棠的改变实在有些明显,不仅仅是对陆锦森的态度颇为奇怪,待人处事上也变了许多。
    谢之棠从前只注视着自己,于是总下意识忽略了身边的许多人。
    陆锦森知道谢之棠不是因为太过骄傲自大所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是因为双向情感障碍让他下意识忽略一些人,忽略一些声音,就连世界也缩小成眼前小小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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