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杯水车薪
韩锡听着，一颗心突然慌乱的跳动起来。
他跟随大人这么多年，为大人做过不少事，甚至杀了不少人，每次面对那些人时，他都能毫不犹豫的拔剑出鞘，从未有过害怕的时候。
可这会儿听到沈念安说这事，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怕了。
“不、不可能！你说的毕竟是书上的事，那都是常人想象出来的，哪里作的了真，我相信在日常生活中，没人会做出这种事！”
沈念安敛容看着他的脸淡笑。
“韩护卫，你没见过，不代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人心即鬼域，往往越是到了危险困难之时，越不能考验人性，因为这时候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化身成吃人的魔鬼。”
韩锡不耻道：“你说的这般信誓旦旦的，难不成你见过人吃人？”
沈念安轻笑着点头，“我见过。”
话音一落，韩锡和椅子上的男人皆不约而同地朝她看过来。
韩锡目中是带着一抹怀疑，明显认为她在撒谎。
而那男人却微拧起眉，也不知在想什么，眸中突然多了一抹深意。
不过沈念安并未察觉到，只是闪着眸子回忆起往事来。
“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大概也是这个时节，距离我家乡不远的一个穷困乡村就闹了一场饥荒，当地的乡民们都饿疯了，可地方官却毫无作为，每天照旧大鱼大肉的吃喝享乐也就罢了，甚至还压下了这件事没有上报朝廷。”
韩锡咬牙切齿道：“燕北多的是这种不思作为、罔顾百姓的腐官贪官，就应该把他们都碎尸万段！”
沈念安耸肩轻笑。
“你说的对呀，所以这当官的最后确实没落得什么好下场，正因为他的懒政不作为，以致当地灾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向隔壁的乡镇蔓延。
百姓们都饿昏头了，为了一口吃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良知，谁手里有东西吃，他们就抢谁，后来他们听说那官员家里有一座很大很大的粮仓，便一窝蜂的冲进他家里一顿打砸抢烧。
只是挨饿的人实在太多了，粮仓里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分，没过两天，一整座粮仓便被他们吃空了，于是他们开始吃人，先是把那腐官和他一家老小煮着吃了，之后又开始吃年老体弱之人……
一个饿太久的人，一旦闻到肉腥味，就像是豺狼遇到了兔子一样，除了无节制的进食，别的任何事情都影响不到他们，他们吃红了眼，眼里只剩下美味的人肉了。”
韩锡凝神听着，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无意间瞥见自家大人的眼神，又不禁愣住神。
大人的神色虽然平淡，就好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般，可下颌却紧紧绷着，周遭的气息也变了不少。
跟随大人这么多年，大人只有在极度愤怒生气的情况下才会这样。
可是自从大人把持朝政之后，对燕北那些贪腐蛀虫早就见怪不见了，比那个草菅人命的地方官更过分的官员也不是没有，怎么大人这会儿居然气成这样？
他抿抿唇，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沈念安别再继续往下说了，谁曾想未等他开口，沈念安已率先启唇。
“因那小乡村离我的家乡不远，所以我们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人心惶惶的，生怕这群灾民什么时候就跑到我们那儿去了，百姓们便求情府尹大人关了城门。
只是关城门那天，我娘正好带着我去附近的山上狩猎，我们回去晚了，被拦在了城外，无论如何叫门，里面的人就是不应声，无奈之下，我娘只得带我去山上的一座小破屋里暂时住下来。
谁知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娘突然听见一阵异样的动静，就起床出去看，谁知那木屋门口竟然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少年，他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骨瘦如柴，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我娘便发善心救了他，等他醒了，才得知他是被爹娘换给人家炖肉吃的。”
韩锡紧张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他不想死，就逃了呗，命大被我娘救了，不过那小木屋我们是住不下去了，他一个小孩子能逃到那儿，那追他的人自然也很快就能找过去，于是我娘便带着我们到深山的一个山洞里过了一整夜。
到第二天，我们下山回城，从城墙脚下的一个狗洞里偷偷爬了进去，也亏得我们福大命大，刚回到城内，那些灾民便涌到城门口了。”
韩锡下意识皱眉，“那城里百姓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沈念安笑着点头。
“是挺危险的，不过幸运的是，当时的镇子上住着一位大善人，他家业庞大，自愿拿出余粮救助那些落难的百姓，不仅如此，他还出钱在城外搭营扎寨，将灾民们暂时安置下来。
只是单靠他一人之力，终究是杯水车薪，好在府尹大人也是个敢想敢为的，早在一个月之前，他便向朝廷上奏此事，故而等朝廷的赈灾粮运到时，正好解除了后顾之忧。
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一旦余粮不足会生出多大的祸乱了吧？不过燕东这情况比我小时候所经历过的好很多了，眼下正值初春时节，家家户户还有粮食。
但如若霜冻不除，等到了秋季颗粒无收，接踵而来的便是饥荒了。”
男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看向韩锡。
“吩咐下去，明日动身去燕东。”
韩锡闻言骤惊。
“大人，您的身体才刚好，岂能再舟车劳顿？这件事还是派给别人去做吧？更何况沈念安不也说了吗，眼下的情况还没到万般危急的时候。”
沈念安闻言皱眉，“我说韩护卫，你对我的称呼能不能客气些？咱们到底认识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直呼我的名字？”
韩锡见她岔开话题，不客气道：“我一直这么叫你的，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沈念安撇着嘴轻嗤一声，懒得搭理他。
男人只是目光如炬地盯着韩锡。
“照我命令做事。”
韩锡无奈，只得听命。
沈念安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看向男人。
“大人，那奴婢呢？是不是也要随您一起去燕东？”
“你说呢？”男人挑眉反问她。
见他这般神态，沈念安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心里颇有些激动。
不怕男人带她去，就怕他故意把她留在国师殿。
此番去燕东，遇到的事必不会少，正好能借机查探查探这男人的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