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自欺欺人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竟然慢慢退到湖边，以一副冲动决绝的姿态看向汪清荷。
“那就随汪小姐所愿吧。”
如汪清荷之愿，她转身跳进了冰冷的荷塘中，湖水不断灌入她口中，明明难受得很，她整个人反而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湖水打湿她的衣裙，试图将她推回去，可她的身体却在慢慢下坠，往湖水的深处去，仿佛有谁的哭声在指引着她。
“雅雅君子，江东之畔。
花之燎燎，云之乔乔。
思之不见，佳人不还。
江东之畔，植吾相思。”
……
“沈念安，念错了，是‘姣姣佳人，江东之畔’。”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故意念错的，谁让你总是不搭理我！”
“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
……
声音没了，记忆中的亮光渐渐寂灭，如同沙漠中浓雾消散后的海市蜃楼，如梦似幻，却又真实得可怕。
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太多的泪充盈在眼眶中，根本来不及落下。
沈念安缓缓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裴寂，他的眼睛同样红红的，还微微有些肿。
看到她醒过来，他面上有一瞬间的迟疑，接着伸出手想要摸她的额头。
但沈念安下意识的侧过脸避开了。
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裴寂的脸色已经是瞬息万变。
他的手摸了空，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红着眼眶轻轻启唇。
“念安，你终于醒了。”
沈念安静静瞧着他，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在他的手再度伸过来时，她突然尖叫出声。
“别碰我！”
她红着眼睛恨恨瞪着他，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视他如洪水猛兽一般躲避着。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裴寂的心，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他以为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原来却不是。
他欺骗了自己这么久，也骗了她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抵不过老天爷的捉弄！
他伸手想抱她，她却闷着头不停地颤抖着，两手紧紧抓住被子，仿佛只有那东西才能给她安慰。
裴寂深吸一气，下了狠心似的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沈念安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她在他怀里不言不语地挣扎着，他的力道却越收越紧，直到她再也动不了。
他不敢放开她，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彻底失去她了。
他的头紧紧贴在她颈窝处，慢慢红了眼眶。
“念安，你要我怎样，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直到你落水失忆之后，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你，生怕你哪一天就知道了真相，到那时的我又该怎么办呢，对不起，我从一开始没想过要伤害你，只是我身不由己，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
他从未用这样卑微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惹他生气的时候，他从未对她发过火，只是用一种无奈又怜惜的语气一遍遍地问她——“念安，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他不是不生气的啊，只是对她的愧疚盖过了愤怒，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她现在又要如何呢，被他亲手送进地狱的不是别人，而是疼爱了她十年的父亲。
她可以忍受其他任何人惩治了父亲，可她没办法接受那个人偏偏是他！
如果这一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利用，那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绝望地低下头，眼泪静静淌下来，滴在他手背上，灼烧着他的心。
“裴寂，你放了我吧，我……配不起你们裴家……”
裴寂的双目被这句话深深刺痛，薄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线。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他也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可是他不能放开她，因为他知道，一旦放手，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
“念安……”
他叫着她的名字，猩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脸，又低又柔的声音却让沈念安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如果你还在乎沈家，这句话，永远都不要再提。”
沈念安迎上他认真又冷漠的眼神，知道他这句威胁是真的，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将她包围，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裴寂不想看见她哭，可是他控制不住。
这么久以来，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要他怎么办，放她走吗？
他宁愿再经历一次过去五年的折磨，也不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他红着眼眶走出去，眉眼之中满是疲惫。
院子里，裴飘絮虚弱无力地跪在地上，见他出来，她忙挺直了腰。
“大哥，她怎么样了，是不是死了？”
裴寂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目光狠厉。
“你很希望她死是不是？”
裴飘絮哪敢承认，连连摇头。
“没有，我只是担心她而已，大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本来只是在阁楼上聊天，我一时没站稳险些从阁楼上掉下去，她就伸手救我，可我没想到……”
“裴飘絮，我给过你机会了，但是你没珍惜。”
裴寂已经不想听她解释了，直接让阿昭把她拖走。
裴飘絮不知道阿昭要把自己带到哪儿，但她心里清楚裴寂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耳边隐约传来沈念安的哭泣声，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挣扎着大吼起来。
“沈念安已经知道真相了是不是！大哥，你听我一句劝，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你做过那种事，她不会原谅你的，如今我让她知道真相又有何不对，你以为自己能自欺欺人多久！”
裴寂没理会她，沉着一张脸大步走出关雎院。
阿昭拉着面容狰狞的裴飘絮往外走，面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怨气。
王爷好不容易才等到王妃接受他，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如今好了，全让飘絮小姐毁了，若非王爷尚存着一丝理智，她刚刚在院中时就人头落地了！
“飘絮小姐，王爷对王妃的苦心，您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的，这几日就在府里好好反省吧，属下劝您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若还有下次，只怕就没这么好过了！”
裴飘絮挣扎着甩开他的手，咬牙怒吼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你凭什么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