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2)
这声音沉重呆滞，机器人一样的过分规整，偏偏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大声，秦陆蓦地捂住胸口，觉得心脏都要被带得共振。
吃饭了。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白惨惨的一张脸，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五官的轮廓，唯有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是唯一的色彩，反射着医院青绿色调的照明光。
在他身后，有两名强壮的男护士各推着一辆铁皮车进门，一个堆满了餐具和食物，另外一个则是药水和药丸，上面都标注着号码。
排好队，过来领餐，餐前记得吃药，嘿嘿。
白脸男阴恻恻地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挥了挥手。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不听话的病人要送去手术室接受治疗。今天的主刀医生是神经外科的专家，最擅长冰锥治疗法啦。
冰锥治疗法？！
秦陆一惊。
他马上环视四周，发现其他的玩家并没什么异样的表情。
这个副本也是奇怪，明明吸收的都是异大陆的玩家，但故事的背景偏偏取自蓝星，这是个巧合么？
不过既然是取材蓝星，那他多少也算有点优势。
比如他就知道这个冰锥治疗法其实是一种残忍之至的手术，在蓝星的历史上臭名昭著，曾经被广泛用于治疗精神疾病。
所谓的冰锥治疗，是把病人电击后麻痹，在其眼部上方刺入破冰锥并徒手搅动，直接破坏患者前额叶。彼时的一部分医生认为精神疾病的根源在于额叶活动异常，只要将额叶彻底破坏，患者就能平静下来，至于会不会因为高级思维活动全部消失而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他们并不在意。
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是在害怕吗？
一旁的贝贝罗低声道。
这个什么冰锥很可怕吗？幸好我们及时赶到食堂啦，不用被送去做手术。
正说着，轮到两人去领午饭。
左边那个医生面无表情，盛了两碗灰色的糊糊给二人，右边的医生则是认真地核对患者号，给排队的人群发放今天的药品。
等发到秦陆和贝贝罗的时候，这位竹竿一样的男人弹了弹手指，蓦地嘿笑出声。
7701，0021，你们的手术排在下午第一场。
啊，可真是两个幸运的家伙，一点整院长会亲自为你们做手术。院长的技术非常好，一锥下去你们就能解脱，可不要迟到了。
秦陆：
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
鱼人瞬间泪奔。
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我不应该说话的，每次都是这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又要被抛弃了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停留在这一层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语速又快又急自带电音效果，秦陆根本听不清内容。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离开这个区域，石头人不是说每一个区域都是独立的么，不能走回头路，那赶在一点前到达下个区域不就能逃过一劫？
别想了，不可能。
发药男将一枚贴纸拍在了秦陆的肩头。
每天被排到手术的病人都要去手术室，不去的人不可以离开病区，就算你们找到了门也打不开它。
嘿嘿，你们还是好好享受午餐，吃饱了才有力气扛，院长的手术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呢。
他这样说，贝贝罗哭得更厉害了。
石头人见他这样，困惑地抓头。
为什么哭？不就是钻脑袋嘛。你看我的后脑勺，刚才也被刨了，其实除了脑壳破掉的时候有点疼，其他就是有点漏风掉渣，都还能忍的
秦陆：谢谢，但并没有被安慰道。
他注意到前后门都有身穿医院制服的医生在把守，午餐时间一到就会强行把他们送往手术室。听竹竿医生的意思被排到的患者只能去手术室，否则就不能离开这个区域。
但是，他说的只是去，并没有说一定要做手术。
秦陆仔细回忆着刚才的对话。
是的，没记错，竹竿医生说每天被排到手术的病人都要去手术室，不去的人不可以离开病区，这就是本区的规则。
如果他打卡之后再想办法逃走，那是不是可以了？！
想到这里，秦陆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冰锥治疗术的第一步是电击麻痹患者，想要逃过首先得破坏到电源供应，但手术室肯定戒备森严，通常还有备用电，好几台发电机轮流启动，想要下手并不容易。
怎么办呢？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小时很快就在贝贝罗的嘤嘤嘤和石头人的挖脑分享中结束了，玩家们纷纷起身离开餐厅，投向三人组的目光里十分复杂，有同情有嗤笑，竟然还有隐隐的羡慕。
谁都知道，被游戏机制选中九死一生，可一旦生就有机会获得捷径，可比在这无尽的大楼里转圈有希望。
不过看那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熬过去的，这种事他们见得太多，唏嘘一声也就过去，大家都是在生死线上游走的人，早都麻木了。
走吧，我陪你们一起。
石头人站起身，门口的医生已经围了过来，他压低声音提醒道。
不要被他们抓着走，他们会下黑手，很痛的。
嘤嘤嘤你真好
贝贝罗的死鱼眼都哭肿了，拉着石头人的手臂摇了摇。
你要陪我们进手术室吗？
当然不可能。
石头人摇头。
没被抽中的人进不去，但是可以在外面等。我们说好了今天组队，下午一点钟也是今天，石人族最守信用，放心吧，我会帮你们收尸的。
贝贝罗：
秦陆却站起身，当先一步朝门口走去。
贝贝罗马上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不要扔下我，石头人走在最后。
三人赶到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铁门正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长走廊，两侧分布着四五个房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7701，这是你的手术室号牌，去找护士报道吧。
说着，秦陆就被推了进去，等他再回头，来时路已经变成了青绿色的走廊，大门隐没在黑暗之中。
他定了定神，握紧手中的号牌，推开了喷涂着1的铁门。
你来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话音落地的瞬间灯光亮起，青绿色的光充斥了整个空间。
果然就像秦陆预想的那样，里面根本没有手术台和无影灯，偌大的房间正中只放置了一个电椅，上面安装着密密麻麻的电极片和束缚带。有四名医生分立电椅四角，为首一人手持一根巨大的碎冰锥，冰冷的视线锁定秦陆的位置，等看到他手中的号牌，碎冰锥男朝他伸出手，脸上都是僵硬的假笑。
欢迎你，7701号患者，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让我们开始手术吧。
说着，他就大步上前，扯住秦陆就按上了电椅。
也不知道是不是规则的作用，这名医生的力道奇大无比，秦陆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不过他也早有准备，趁着医生核对号牌的功夫激活了挖洞卡，瞬间一个三立方米的大洞凭空出现，秦陆连人带椅消失在一号手术室中。
怎么回事？！病人呢！？
耳边传来院长暴怒的吼叫声。秦陆挣扎着拜托电椅的束缚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一号手术室外的走廊。
好在这破医院动机不纯，在手术室外设置了栓锁防止病人出逃，这次倒是给了他机会。只是他原本以为洞可以直接挖到下一层，现在看果然楼里的各个区域都是独立的，想要离开就只能走大门。
嘤嘤嘤救命啊不要丢下我每次都是这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又要被抛弃了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停留在这一层
前方传来了鱼头贝贝罗的哭泣声。
秦陆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回身，寻着去救贝贝罗。
不是他同情心泛滥，而是来时的路已经完全被隐没在黑暗中，靠近就会有种不祥的预感。
经过几个副本世界的历练，秦陆已经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与其单人冒险不如寻找同伴，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还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他一手握着小刃的匕首，一手捏住气泡卡，快步走向走廊深处。
第203章 SSR任务
手术区的走廊又长又黑, 一眼望不到尽头。
贝贝罗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凄凄惨惨，听起来十分渗人。
越往里走, 空气的温度就越冰冷，冷到秦陆的头发和眉毛都结了霜。
他心中奇怪, 明明贝贝罗和自己是一同进的手术室, 多半也会被安排在相邻的房间, 怎么他走了这么久, 连一扇门都没有看见呢？
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秦陆正纳闷的时候, 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大门。
这门看上去十分厚重, 和他之前所在的手术门并不相同，触手的温度低得吓人，稍做停留就会被冰冻。
这个时候, 贝贝罗的哭声忽然消失了。秦陆环视四周, 发现偌大的走廊就只有这一扇门, 里面还能隐约听到机器的运转声。
他想了想，取出壁虎手套贴上门口，然后猛地伸手拉开了大门。
门一开，秦陆就感到有恶风扑面。
好在他躲在门后，借着门作为屏障，对方的第一波攻击落空。看准时机的秦陆反手提刀，只听刺啦一声响, 一个身着白大褂的身影被成功刺了个对穿。
只是刀刃划过的地方却并没有血液溢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齿发痒的金属撞击声。
吱
吼
黑影发出怒吼。
秦陆迅速转身, 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之前在食堂发餐里的带队医生。
之前看还是人模人样的家伙，被匕首刺穿之后就彻底暴露了真容。原来衣服下面的并不是正常的身体, 而是一种半生物体半机械的存在。原本应该是心脏的位置上安装了一个机械马达，周围连接着蛛网一样的血管和神经，肌肉组织和机械齿轮纠缠在一起，连接处渗出的也不知是组织液还是机油，除了那张脸，发餐医生身为生物的部分已经腐烂的差不多，肉末碎骨十分可怖。
啊！啊！你毁坏了我的肝肾脾胃，你要赔给我，把你的赔给我！
发餐医生那张死人脸上满是愤怒，他双手狂乱的挥舞着，黑长的指甲暴涨几寸，狠狠朝着秦陆的腹部掏来。
这要是真被掏中，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秦陆举刀应对，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起这场消耗战！发餐医生已经是半机械生物，身体的金属部分坚不可摧，虽然可以被匕首破坏，可却需要非常大的力道，一两次下来他就被震得手臂发麻。
偏偏这玩意没有痛感，反而会因为身体被破坏而越发愤怒，进而发起更加密集的攻击。
这样一来，秦陆不得不在不算宽敞的走廊里和对方缠斗，体力消耗的速度在急剧增加。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01号房间里的怪物即将破门而出，如果他不尽快解决掉发餐医生，他就要面临被围攻的局面。
怎么办呢？弱点到底在哪儿？
秦陆的脑子转得飞快，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是了，当初在废土之城也是这样，他躲在地下城的管道里围观机械人的改造，机械零件取代人体器官的走向和布线让他印象深刻。
说起来，眼前这玩意似乎也差不多，都是半人类半机械的存在。废土城的人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在于脑后脊柱与机械结合的连通枢轴，那么发餐医生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呢？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迟疑，开始主动绕着怪物转圈，不断用匕首在对方身上制造伤口。
怪物被激怒，黑色的手爪挥舞得越发频繁，秦陆看准机会激活弹跳卡，借着怪物一次扑空的空档，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对方脑后的脖颈处！
噗
一声气音喷出，就好像被戳破的气球，怪物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秦陆没来不及高兴，从入口的黑暗中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人正列队赶来，而且数量还不少。
想也不想，秦陆闪身进入房间，还随手关好了那扇大门。
只是这一进来，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因无他，这里面简直就是个大冰窖，温度低得吓人。
好在秦陆有小刃的蛋壳护体，倒是不至于真被冻伤，可遭点罪却是免不了的。
他蹑足无声，悄然朝屋子另一侧探索。
这是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空间，面积很大，外面放置无数秦陆看不懂的仪器，所有的仪器都有管道连接，管道错综复杂，最终都延伸到实验室的里间。
借着头顶的灯光，秦陆朝里探出头，瞳孔有瞬间的紧缩。
是他在曙光女神号上看到的那种玻璃罐，只是个头比船上要大了太多，一个个直直顶入天花板，有黑色的身影正漂浮。
有些是个子奇高的人形物，不过身体普遍奇怪，或是一手长一手短，或是脑袋缺了半边，或者干脆只剩半个身体。
还有些则看不出种属，或者干脆只剩下一些器官，他们像标本一样浮在玻璃罐中，周围涌动着土黄色的粘液，而这些标本也就在粘液中或浮或沉，颤动摇晃，像是随时都能破罐而出。
但是和曙光女神号上的轮回瓶刚好相反，这些土黄色的粘液在分解着内中的生物。比如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具，他的左手正缓慢的萎缩中，手指逐渐消失，然后是手腕，冰一样融化进土黄色粘液中。
管线直通入地下，深深扎入看不见的黑暗中。粘液也在一刻不停地向下流动，许多管路已经空置，显然是里面的养分被吸收殆尽。
再往里走，还有一扇封闭的门。
秦陆心中一动，一种奇怪的情绪蔓延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拉开门，眼前是一处巨大的金属柱。柱子前摆放着一张担架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躺上面，身体被束缚带捆得结结实实，几十根金属质地的细管从床头的金属柱中探出，密密麻麻，每一根都连接在他身上。
那孩子一动不动，不知道生死，但他浑身伤痕累累，被金属细管连接的地方还不停地渗出血液。
见此情景，秦陆的眉头瞬间皱得死紧。
这场景太眼熟了，当初他和小刃在羽族世界游历的时候，那些被血脉爆裂折磨的羽族人也是这样，难道这小孩也是羽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