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证据不足徐兰庭这才流露出一丝迟疑。他知道,陈文国是个正直的人,任何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的事儿,这位老人都不会接受。
    哼。陈文国缓缓喝了口水,当年你的所作所为,一句证据不足就揭过?
    徐兰庭喉头一紧,正想说话,陈文国却出声:要不是这次你拼了命救了竹儿想到陈竹差点儿丧命,陈文国顿了顿,依旧后怕得脊背发寒。
    不是我救了他,徐兰庭缓声说,似乎也不敢回忆那晚的种种,是他救了我。
    陈竹活着,徐兰庭才能活着。
    若陈竹不在人间,于徐兰庭而言,这人间便是炼狱。
    陈文国深深看了徐兰庭一眼,随后,终于端起徐兰庭倒的茶,浅浅抿了一口。
    徐兰庭紧握的手终于松了松。
    饭菜上桌,陈文国没有再多说什么,一顿饭吃得倒也算平静。
    吃过饭后,徐兰庭开车将陈文国送到了酒店楼下,照顾您的人是我的助理,您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吩咐他。
    徐兰庭想了想,又说: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陈文国沉默着下了车,又眼见徐兰庭对那个小年轻助理吩咐了许多事儿。
    就连酒店热水的温度不能太高,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一一交代妥当。
    徐兰庭安排好一切,朝陈文国微微一笑,爷爷,我就不留下来陪您了,陈竹晚上还要工作,我要是不去盯着他,他估计又得忙活到天亮。
    陈文国看了他半晌,眼神尖锐得像是要穿透徐兰庭的表象,看见男人深藏的内心。
    竹儿是个心善的,陈文国忽然说,你做过的那些事儿,他放得下,但是作为竹儿的家人,你叫我怎么放得下?
    徐兰庭笑意一敛,微微垂眸。
    拐棍扬起,不轻不重地甩在徐兰庭腿上,陈文国板着脸,冷冰冰地说:混蛋小子,下回
    陈文国顿了顿,冷哼一声,没得下回。这辈子,你要是再敢糟蹋竹儿,我就是闭了眼也不会放过你。
    徐兰庭一时哑声,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您身体康健,一定长命百岁。
    哼,陈文国一向不服老,听他这么一说,眼里神采奕奕,那是,怎么也得看着竹儿成了家,立了业。
    谢谢,徐兰庭说,爷爷。
    陈文国拄着拐杖,摆摆手,朝酒店走去,得了,能应付了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容易,你走吧。
    看着陈文国老迈却依旧不服老似地,挺得笔直的脊梁,徐兰庭终于明白,陈竹那一身风骨是从何而来。
    陈竹出院后不久,陈文国就念叨着地里的活儿不肯再多留。
    将人送上车后,陈竹回头看着身后站得恭恭敬敬的男人,不禁一笑。
    感情搁那儿站军姿呢。陈竹笑着说:行了,少装相。
    徐兰庭揽过陈竹的肩,这不是得给咱爷爷留个好印象
    嗯?陈竹笑说,什么时候成了咱爷爷?陈文国没揍他都算是性情大变,陈竹可不指望爷爷能接受徐兰庭这么个混蛋。
    自然,徐兰庭挨的那一拐棍陈竹是不知道的。徐兰庭状似深思了一会儿,而后开口:或许,是看我爱你爱得要死要活,心软了?
    咳陈竹看了看车站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打算跟身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保持一段距离。
    徐兰庭却跟上来,甚至为非作歹地揽住了陈竹的肩,阿竹,今晚不用睡医院
    我有地方去,陈竹一眼看穿了徐兰庭那点儿小算盘,就在老房子里住几晚。
    贫困县受灾的地区正在重建,正是支援的时候,陈竹没有久留在京城的打算,一心一意想回去帮忙。
    徐兰庭盯着陈竹看了一会儿,男人的眼窝本就带着异域的深邃,眼型又招摇得不像话,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谁都受不住。
    徐兰庭,我要回家了,松开。陈竹避开男人过于幽深的视线,奈何男人看似轻轻搭在他肩上的手,实则占有欲强得很,一点儿也挣不开。
    徐兰庭轻笑的声音,在陈竹耳边响起,我也回家啊。
    那是我家。陈竹面无表情。
    徐兰庭低声在他耳边勾引,我给你暖被窝。
    今天三十度。陈竹扫了徐兰庭一眼,顿了顿,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陈竹离开的这几年,那间老旧的房子确实是徐兰庭在住。
    位高权重的徐氏总裁,放着豪宅不住天天缩在那小破房子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
    回家途中路过那家蛋糕店的时候,陈竹望见了橱窗里那个雪白的小兔子蛋糕。
    陈竹看着街上的糖果店、糖葫芦小摊,篮球专卖店,忽地说:徐兰庭,你说实话。
    嗯?徐兰庭盯着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竹儿,要不要吃糖葫芦?
    徐兰庭,陈竹隐隐头疼,你别告诉我,你把这条街买了下来。
    咳,徐兰庭罕见地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牵起了陈竹的手,挠了挠,又挠了挠。
    成,混蛋玩意儿还真的给他买了条街。
    陈竹没有再理会他,径自走入了楼道。这回楼道的感应灯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噌地一下就亮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陈竹无声一笑,拿出钥匙打开门。
    一进门,男人就从身后将他抱住,埋在肩窝处的呼吸轻轻扫过,带着暧昧的热度。
    阿竹,我们回家了。
    陈竹闭了闭眼,想起风雨夜里徐兰庭背着他,一遍遍说着要带他回家。
    是啊,终于还是回家了。
    徐兰庭这个混蛋骗了他这么多次,这回却用性命兑现了一次诺言。
    陈竹微微侧过脸,目光拂过男人的眉眼,鼻梁,还有那浅色薄情的唇。
    还是一副薄情寡义的面相,可那双轻佻狐狸眼底的深深的爱意是骗不了人的。
    他细细地看了徐兰庭一会儿,徐兰庭朝他挑眉一笑,一双漂亮的眼里只有陈竹一人的倒影。
    嗯?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男人舔唇,一笑,不怕我吃了你?
    陈竹:我只是
    他只是在想,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时间却像是一个光滑的圆。
    带着他走遍了异国的山水,又带着他回到了这间破旧的小屋。
    陈竹无奈一笑,兜来兜去,没想到还是这个王八蛋老狐狸。
    我就是在想,你怎么这么混蛋。
    那没办法,徐兰庭笑起来,狐狸似地勾了勾陈竹的下巴,不混账一点儿,怎么留得住你?
    陈竹别开眼,淡淡地说:劳烦徐总先放开我,饿了。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很自觉地挽起衣袖进了厨房。
    看着男人肩宽背阔的身影,却套着一身跟他气场十分不服的碎花围裙,熟练地洗手作羹汤,陈竹缓缓坐在了沙发上,轻轻一笑。
    徐兰庭曾经说过,他是一只无脚鸟,一生都无法停歇。
    原来陈竹想,无脚鸟停下来的模样,是这样的。
    晚上吃过饭,徐兰庭抱着陈竹挤在窄小的铁架床上。
    徐兰庭的手搭在陈竹的腿上,轻轻按揉着陈竹的伤腿。
    在陈竹养伤的期间,徐兰庭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一手按摩的本事,专业度简直快赶上理疗师。
    本以为这个老狐狸要趁机卿卿我我,没想到,男人意外认真地按揉着伤处,陈竹因为长期打石膏而变得僵硬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
    男人的手掌温暖极了,恰到好处的力度让陈竹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陈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阿竹,徐兰庭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点儿难以察觉的犹豫,还疼么?
    陈竹迷迷糊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
    男人的手拂过陈竹曾经被冻伤留下的痕迹,哑声问他,宝贝,还疼么?
    夜色中,陈竹终于睁开眼,他转身跟徐兰庭面对面躺着。
    疼啊。陈竹眨眨眼 ,说。
    徐兰庭紧抿着唇,握在陈竹脚踝上的手紧了紧。
    陈竹提起那段惨痛的往事,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讲睡前故事,我刚到莫斯科的时候,没想过那儿会那么冷,鞋底板都能冻掉。但是我也没钱买鞋,想着将就穿着,等发工资再做打算。
    起先我还没什么感觉,后来回到宿舍才发现脚上全是冻出来的淤青。陈竹轻轻一笑,幸好没把脚趾头冻掉,不然就那点工资,真是亏大发了。
    徐兰庭没有出声,只是搂着陈竹的手微微一紧。
    他静静地听着陈竹,将那些年受过的苦一一说出。
    有一回不知道怎么的,大半夜的特想吃糖葫芦。陈竹轻轻一笑,似乎觉得自己那时候幼稚无比。像个小孩儿似的。
    陈竹轻轻说:我就去市场里买了一袋子草莓,放在雪夜里冻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冷得都下不了嘴。他叹息一声,可惜了。
    嗯。徐兰庭揉了揉陈竹的发,声音沙哑,还有呢?
    那些委屈,那些痛苦,在陈竹轻描淡写的诉说中,却像一帧帧真实的画面,一点点浮现在徐兰庭眼前。
    暴风雪之下被冻伤的脚踝,思乡难眠的夜晚,艰难困苦的求学之路
    陈竹轻轻地说,徐兰庭静静地听。
    后来啊,我的债主就找上门来了。陈竹说着,抿唇一笑,是个老狐狸。
    徐兰庭也轻轻一笑,窗外已经隐隐有了曦光,两人竟是聊了一晚。
    男人将陈竹圈入怀里,吻了吻他的发顶,一时无言。
    陈竹陷落在徐兰庭的怀抱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又似乎重新拾起了什么。
    他问徐兰庭:徐兰庭,心疼么?
    男人的呼吸一窒,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沉声,嗯。
    陈竹抬眼,望着徐兰庭幽深的眉眼,活该。
    徐兰庭低头,吻在他的眼皮、鼻尖、嘴唇,不同于以往的热烈强势,温柔得如同夏风拂过,带着难以言喻的追悔和心疼。
    是啊,我活该。徐兰庭说,活该我得心疼你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陈竹闭上眼,无声地笑了笑。
    宝贝,睡吧。男人亲吻着他,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哄一个孩子,声音低醇而让人安心。
    在天光大亮之前,所有的痛苦终于倾诉完毕,那些艰难的岁月也都静静沉入了漆黑了夜色之中。
    陈竹靠在徐兰庭怀里,安心地睡下。
    倦鸟归巢,倦鸟归巢
    辗转多年,他终于飞回了属于自己的巢。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谢谢大家支持正版,一路陪伴!
    暂定三个番外【求婚】、【徐老狗一朝翻车,终身被压】、【婷婷和竹竹奇妙的童年相遇】还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哟~渣渣作者尽量写(秃子憨笑评论区发一百个喜糖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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