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而臭名昭著的巴塞罗星盗，就藏身在小行星密集区，俗称小行星带。
    在垃圾星的时候，陆盐就听捷森特说过巴塞罗，只是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成为这个星盗的一员。
    本来陆盐还觉得，只要活下来总有机会逃出去。
    等他背着赫淮进了巴塞罗号星舰，来到小行星带，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这里是宇宙的无人区，时不时飞过一颗小行星，稍有不慎就会舱毁人亡，逃能逃到哪里去？
    但不管怎么说，起码他们还活着，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总比百分之百的失败要好。
    巴塞罗号非常大，比陆盐见过的星舰都要大，超合金钢板在白炽灯下，散着凛冽寒芒。
    听说这艘星舰有着最强的安全系统，以及最先进的装备，所以联盟政府才迟迟抓不住科莱昂。
    陆盐跟赫淮被随意安排进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杂物，角落放着一张钢板床。
    床上只铺着一层很薄的垫子，他们俩在这张硬邦邦的床上，要度过成为星盗的第一个晚上。
    这么一会儿功夫，赫淮已经睡着了，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疲倦，呼吸浅淡。
    赫淮脑袋上的伤势很重，陆盐在星舰上看见了医用机器人，可这帮杀人如麻的星盗，不会把医用资源浪费在赫淮身上。
    人能醒过来最好，要是死了，尸体会直接丢出星舰，成为太空垃圾。
    陆盐包里只剩下一点绷带，他给赫淮清洗了伤口，勉强裹住了脑袋。
    陆盐被枪托打中的右耳，到现在还在疼，什么也听不到，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他抿着唇，慢慢躺到了赫淮旁边，满脑子顾虑地睡着了。
    虽然是科莱昂点头收留了他们，但之后陆盐就没再见过他。
    他俩现在归一个叫盖恩的男人管，对方每天都会给他和赫淮安排一大堆杂活干。
    因为体质特殊，陆盐脸上的伤好得很快，就是右耳时不时还会疼，处在半失聪状态。
    怕自己s级omega的身份被发现，陆盐人为的拖延愈合速度。
    见陆盐每天自残式的折腾脸，赫淮默默站在他身后，等陆盐转过身，他就会凑过来亲亲陆盐的脸。
    被亲的omega眉心拧成疙瘩，一副想发作，又不知道怎么发作的憋闷表情。
    之前他一时心软，没拒绝赫淮的蹭蹭亲亲，没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本来就爱撒娇的alpha，开始光明正大跟他黏黏糊糊。
    赫淮心情明显很不好，耷拉着脑袋，像一株晒干水分的名贵花草。
    看见他这样，陆盐的斥责都堵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看了赫淮两眼，突然发现赫淮额头上的伤口，居然已经开始结痂了。
    陆盐捏住他的下巴，凑过去看那层肉粉色的薄痂，脸色复杂，怎么愈合这么快？
    赫淮漂亮的蓝眼睛透着股茫然，我也不知道。
    陆盐蹙了蹙眉，伤口愈合是好事，但在危险的环境里，愈合太快就不是好事了，容易暴露身份。
    他又看了一眼赫淮，然后皱着眉头用旧绷带包住了，赫淮马上就要愈合的伤口。
    就在这时，盖恩推门走进来，冲着他们一顿臭骂，还他妈磨蹭，中午是不想吃饭了？
    走吧。陆盐叫上赫淮走了出去。
    赫淮垂下眼睛，眸底是沉静的冷色，他一言不发地跟在陆盐身后。
    今天盖恩又派给他们不少活儿，要他俩一上午打扫完星舰第一层，否则不准吃午饭。
    巴塞罗号星舰长1358英尺，宽246英尺，一共有七层，除了抢劫跟补给，星盗们常年都待在这艘星舰上。
    陆盐跟赫淮就算一天不吃不喝，打扫完一层的卫生也很勉强。
    中午他们俩自然没吃上饭，饿着肚子继续干活。
    陆盐趴着擦地板时，面前的水桶突然被一只黑色马丁靴踢翻了，脏水在冰冷的地板迅速漫开。
    陆盐的视线顺着那双鞋子一路向上，最后看见了哈雷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哈雷踢开面前的水桶，故意踩了一脚积水，溅开的水珠有几滴落到了陆盐脸上。
    你们俩还活着？男人高耸的眉峰下是一双含着轻蔑的黑眸，看来那天我下手有点轻。
    陆盐眸子沉了沉，却没有搭哈雷的腔，继续擦地。
    哈雷踩住陆盐手里的抹布，笑着说，接着擦啊，想偷懒不成？
    陆盐忍下脾气，拽了拽哈雷脚下的抹布，但对方纹丝不动，还在催促他赶紧干活。
    在打扫其他区域的赫淮，听见这边的动静，走过来蹲到脏水旁，拿抹布默默擦了起来。
    看见赫淮在这个时候凑过来，陆盐狠狠瞪了他一眼。
    对方却像没有接收到陆盐的眼神讯号，尽职尽责地打扫着卫生。
    哈雷看到主动送上门的赫淮露出了玩味的表情，他立刻抛下陆盐，开始逗弄他的新玩具。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哈雷笑着拍了两下巴掌，干我们这行的，最喜欢重情义的人。
    他嘴上夸赞着，脚下却不留情，抬膝猛地踩上了赫淮的后背。
    赫淮身子一塌，险些跌到地上，背那只脚突然加重力道，赫淮半弯的身体，直接趴到了脏水里。
    他双手撑着地想要起来，却被哈雷像踢垃圾似的，一脚踢出了一米多远。
    看着疼得站不起来的赫淮，哈雷像逗弄够这俩个小崽似的，大笑着离开了。
    陆盐双紧攥成拳，看着哈雷的背影，眼底冒着火星子。
    赫淮后背被哈雷踹了一脚，胸口砸到了合金板，五脏六腑像错了位似的，哪怕只是呼吸都有一种尖锐的疼。
    陆盐不敢碰他，见赫淮疼的满脸冷汗，也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趴了好一会儿，赫淮才缓了过来，冲陆盐笑了笑，说，我没事。
    陆盐喉咙火烧似的难受，他什么也没说，把赫淮背回了杂物间的床上。
    陆盐给赫淮盖上被子，低声说，好好休息。
    见陆盐要走，赫淮眼巴巴看着陆盐，被濡湿的睫毛结成绺，让他看起来像只刚出生的猫一样虚弱，一副需要陪的样子。
    陆盐抿了下唇，嗓音低低，我得把外面的卫生打扫了这样才能有晚饭吃。
    赫淮拉紧了陆盐的袖口，尔后又松开，那我歇一会儿就去帮你。
    陆盐皱紧眉，你这样出去是给我添麻烦，我是打扫卫生，还是看着你？
    意识自己说话有点冲，陆盐又烦躁又懊恼。
    他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以前也没遇见过像赫淮这种娇娇弱弱，喜欢撒娇，很热情，还会很缠人的alpha，他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陆盐垂下眉眼，迟疑着伸出手，摸上了赫淮的脑袋，僵硬地摩挲着他细软的金发。
    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会回来。陆盐用一种生疏的哄孩子口吻哄他，会把晚饭给你带回来。
    哪怕陆盐不哄他，赫淮也知道对方发火是因为关心他，陆盐会冷着脸嘲讽他，对他爱答不理，但也会照顾他，把食物和水让给他。
    赫淮勾住了陆盐的衣角，眼睛是一种湿漉漉的柔软，他仰头亲了亲陆盐的脸，嗯了一声。
    他得尽快成长起来，这样才能保护他的omega。
    又被占便宜的陆盐，看着脸色惨白的赫淮用力抿了抿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从那之后，哈雷时不时会来找他们俩的晦气，不过陆盐跟赫淮已经商量好了，不管他干什么都不反抗，也不搭理。
    这么挨了半个月，科莱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找了一批孩子。
    这群孩子有男有女，最小的才七八岁，最大的跟陆盐差不多，还有几个已经分化成alpha。
    陆盐猜测科莱昂是想吸纳新成员，但又觉得外面的人不可靠，才会领养一批孩子，亲自培养。
    五六岁的孩子太小，十五六岁的孩子又不好控制，七岁到十二岁是正好的年纪。
    之前科莱昂收留他们，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忘记了他俩，陆盐跟赫淮不在培训的名单里，每天还是做着各种各样的杂活。
    今天吃了晚饭，赫淮就不见了，陆盐起初以为他是去洗漱了，可去厨房看了一圈，却没发现人。
    作为巴塞罗号的二等公民，陆盐跟赫淮没有权限去有热水的浴室洗澡，他们俩只能去厨房。
    厨房有一个全自动清洗设备，这是洗整只猪羊牛的，水流特别充足，但只有凉水。
    陆盐快速冲了一个凉水澡，回到杂物间就见赫淮坐在床上。
    alpha盘腿坐在床上，眉眼沉静，神情平和，他身上过去的一种什么东西，似乎悄然无声间发生了改变。
    听见开门声，赫淮收回目光，见陆盐浑身带着湿气，他问，你去洗澡了？
    陆盐没回答赫淮，反而问，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
    赫淮：我去找科莱昂，告诉他我是一个alpha。
    陆盐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赫淮看着陆盐，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说，我想加入这次的集训。
    陆盐的唇一下子绷直了。
    第15章
    陆盐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见陆盐生气了，赫淮眼睫垂了一下，之后又撩开，很坚定地说，我知道。
    陆盐脸色更冷了，他们只会留下三个孩子，你是觉得自己命长，还是觉得自己是那三个的其中一个？
    这次带回来的十几个孩子中，最终能活着加入巴塞罗星盗的只有三个。
    科莱昂想通过这种极限训练，激发出他们的求生潜能，从而挑选出最优秀的。
    如果我能厉害一点赫淮的嗓子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带一种很浓的水汽，你的耳朵就不会受伤。
    陆盐愣了，他没把自己右耳暂时失聪的事情告诉赫淮，赫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赫淮轻声说，我记得你的话，你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忍着的，然后活下去。我会为了活下去，成为三个里面的其中一个。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陆盐。
    陆盐滚了滚喉咙，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是一个alpha，其实他会跟赫淮做一样的选择，宁可站着死，也不在这里做个受欺负的窝囊废。
    大概因为他是s级omega，好勇斗狠是写在他基因里的。
    也正因为他是s级omega，陆盐才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让科莱昂知道，那他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卖掉。
    只要经过系统训练，陆盐的能力未必比alpha差。
    他能抵得过一个alpha，但他的珍稀程度却是十个alpha都抵不了的。卖了他能拿到几百万星币，有这几百万星币可以雇佣多少个alpha？
    所以科莱昂不会留下他，他一定会把他卖个高价。
    陆盐不能被卖，他不能跟赫淮分开，因为他还要送赫淮回家。
    这一刻陆盐无比希望，他是alpha，他去参加那个集训。
    赫淮那双手适合弹钢琴，烤蛋糕，做手工，陆盐想象不到他拿枪的样子，也不想他拿枪。
    赫淮已经去找过科莱昂，哪怕陆盐心里不愿意，赫淮参加这次的集训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赫淮离家快一个月了，这期间他的头发一直没理过，细软的发梢盖过了眉眼，陆盐拿着从厨房顺的料理刀，给赫淮理发。
    年少的alpha老实坐在杂物上，陆盐神色淡淡地挑起他一缕头发，然后用料理刀割下来。
    之前陆盐骗科莱昂说，他俩来自垃圾星，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当时赫淮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头发被晒得没有光泽，还挡住了他的眼睛，科莱昂没看出什么异常。
    现在赫淮要加入集训，陆盐担心别人看出他不是垃圾星的人，所以想给他改造一下外形。
    陆盐故意把赫淮的头发割成狗啃式，但反而让他的五官显得更立体了。
    陆盐皱眉看着眉眼精致的赫淮，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一脸娇气相，心头忍不住烦躁。
    沉着脸看了赫淮一会儿，陆盐拿料理刀将赫淮的眉毛刮，眉毛一刮，面相立刻寡淡了起来。
    饶是陆盐心情不好，都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
    见陆盐笑了，赫淮张了一下嘴，摸上自己光秃秃的眉毛，轻声问，很丑吗？
    在陆盐面前，他多少有点偶像包袱，不想被自己的omega看到丑的那面。
    陆盐收敛笑容，板着脸说，仰头，你睫毛也得刮了。
    赫淮看不出陆盐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表情讷讷的，睫毛也不能留吗？
    不想刮就算了。陆盐口气冷淡，作势要走，却被赫淮抓住了手。
    你别生气。赫淮狠下心，仰起头睫毛颤颤地说，那就刮了吧。
    赫淮等了一会儿，见陆盐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纳闷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笑意。
    赫淮本来就很白，没有眉毛之后，肤色更是白得吓人，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又丑又有点小可爱。
    意识到陆盐在逗他，而且还有可能在笑他没有眉毛的样子，赫淮用手捂住了陆盐的眼睛。
    你别笑了。赫淮靠近陆盐，将脸放在他肩上蹭了蹭，小小地撒了个娇，我又不是真的丑。
    陆盐被他这么软乎的一蹭，某个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压也压不住。
    陆盐推开了赫淮，沉着声音说，你到底行不行？如果你没有把握，我可以代替你参加这次的集训。
    他可以装成beta，只要小心点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陆盐总觉得让眼前这个黏糊糊的alpha，参加那么危险的训练不太靠谱。
    赫淮坐直了身体，神色一凛，不再有刚才的纯然软和，我行，把睫毛也刮了吧。
    赫淮没再犹豫，闭上了眼睛，把脸凑到陆盐面前。
    陆盐看着他拧起了眉，心里某个地方松动了一下，接着又陷入了更大的迷茫。
    赫淮的睫毛最后还是没逃过陆盐的毒手。
    没了眉毛跟眼睫的赫淮，少了几分过去的纯然，多了几分古怪跟凌厉。
    不过这次陆盐没再笑他，坐在床上，看着舷窗外的小行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