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纪寒川面容端肃,义正词严:要的,喝了饮料就不觉得油了。
    顾珩北看着纪寒川笔直僵硬的脊背,终于撑不住笑倒在沙发上。
    顾珩北的千年道行,这才只是小试牛刀呢。
    开春后天色亮得早,纪寒川恢复了晨跑,顾珩北这几天心血来潮,也要跟他一块跑。
    五月的清晨不冷不热,纪寒川每天早上提前十分钟出春江小区,然后去顾珩北家里把他挖起来,两个人一路跑到学校,绕着塑胶跑道再来十圈。
    顾珩北的体力和耐力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几千米跑下来还是喘得厉害,他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块干净的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汗,他把毛巾递给纪寒川,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撩起衣摆:帮我后背擦擦。
    纪寒川愣在那里。
    顾珩北回头晲他一眼:嘛呢?擦啊。
    哦
    纪寒川慢慢地把毛巾卷在手上,一只手扶住顾珩北的肩膀,裹着毛巾的那只手顺着顾珩北运动服的下摆伸进去,轻轻抹了下。
    没吃饭啊?顾珩北嫌弃道,用点力气啊!
    纪寒川用力地擦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下一下地擦了起来。
    明明隔着一块毛巾,顾珩北身体的热度却仿佛烫伤了他的手。
    好了,顾珩北转过身,惊奇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纪寒川岂止是脸红,他从额头到耳朵,到脖子,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红彤彤一片,像是刚被煮过的螃蟹。
    纪寒川连连抹额,无措道:热啊
    顾珩北伸手去摸纪寒川汗湿的脸颊:要我帮你擦吗?可是只有一块毛巾,你会嫌弃吗?
    如果顾珩北没有加最后五个字,纪寒川一定不会让他给自己擦汗,但顾珩北偏偏问你会嫌弃吗,纪寒川如果不答应,就好像嫌弃顾珩北用过的毛巾
    不不不,纪寒川咽着唾沫,原本滚到嘴边的不用擦变成了,不嫌弃
    顾珩北轻笑了一声,他先是把毛巾翻面轻轻抹了抹纪寒川的额头,然后伸手去捉纪寒川的运动衣下摆
    纪寒川跟被蛰了似的往后退了下:我自己来。
    顾珩北却攥着纪寒川的衣角不放,然后高高撩起,带着笑意吩咐:咬着。
    纪寒川傻住:为、为什么要咬?
    让你咬就咬,顾珩北连借口都懒得想,实话实说,这样看着会很性感。
    顾珩北!纪寒川的脸要炸掉了。
    他猛地扯回自己的衣角,直接把运动服的整个下摆掀起来盖住脸,闷而哑的声音透过布料的缝隙里传出来,我不咬,我也不擦了
    顾污妖王内涵段子手祖师爷拜把子流氓至尊珩北看着被自己调戏得连脸都不敢露的小美人,得意地吹着吹哨,一边吹一边浪笑。
    每个人的死穴不尽相同,纪寒川青涩纯真,顾珩北惯弄风月,他们谁都抵抗不了谁,他们是彼此的天克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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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跑完步后顾珩北和纪寒川结伴去食堂吃饭,从西操场到食堂,会穿过顾珩北的宿舍区北苑,有个人站在北苑门口正等着顾珩北。
    纪寒川的眼角狠狠一跳。
    以前他不懂,看到有些打扮精致举止扭捏的男生只当人家是个性使然,自从在丰泽楼包厢与满满一屋子小0近距离接触后,他对Gay这个群体就有种雷达般的敏锐。
    顾珩北停下来和那人说了一会话,然后在对方递过来的同学录上写了段文字。
    天色早,路上人不多,纪寒川站得不远,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楚。
    噢,这也是个顾珩北的前男友,大四了,已经找到工作,今天就准备离校,他怕六月回来的时候找不到顾珩北,就提前过来让顾珩北在他同学录上签个名,留作纪念。
    签完后那男生还很是动情地说: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顾珩北也笑着开了句玩笑,然后挥手作别。
    他是新传院的,顾珩北搭着纪寒川的肩,闲聊似地说,声音是不是特别好听?
    纪寒川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低头走路,嗯了一声。
    又到毕业季了啊,顾珩北感慨着,像个多愁善感的文艺男青年,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告别好多人,唉,平时没觉得,真正要分开了,还是很不舍得,你说对不对,纪寒川?
    不舍得,纪寒川闷闷地说,那你就去留啊。
    往哪里留啊,一毕业各奔前程呢。
    你有钱啊,养着啊。
    顾珩北低低笑出声:好主意!
    纪寒川停住脚步,他腮边咬肌鼓鼓的,胸膛也一起一伏,忍耐地看着顾珩北。
    顾珩北担忧地看着他: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是跑步太急,不舒服吗?
    顾珩北!纪寒川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跟弹簧似地砰地弹开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浮?
    轻浮?顾珩北讶异,我哪里轻浮了?
    哪里都轻浮!那么多的前男友,轻浮!分手了还给人签同学录,轻浮!舍不得人家,轻浮!还想把前男友养起来,太轻浮了!!!
    纪寒川抿着嘴,清亮的眼睛里点燃着两簇愤怒的小火苗,他食指指着顾珩北,重重地点了点,然后冷哼一声,迈着唰唰唰的步子走了。
    纪寒川是头一回给顾珩北脸子看,顾珩北跟在他身后,差点笑出内伤来。
    嗳,两人在食堂里,纪寒川低着头大口大口吃包子,顾珩北像以前那样趴在桌上瞟他,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老不吭声?
    纪寒川不搭理他。
    顾珩北:我发现你现在小脾气见长啊!
    纪寒川还是不搭理他。
    顾珩北: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恼了啊!
    随便,纪寒川反正不搭理他。
    顾珩北抛出撒手锏:你别不是吃醋吧?
    纪寒川簌然抬眸,下颚线绷得笔直,眼神却没有闪避。
    你说我轻浮,那可是冤枉我了,你见过的那些人,他们对我也未必就不轻浮,如果,顾珩北语速放慢,眼里和声音里的笑意都明显起来,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一样了
    纪寒川咬了咬嘴唇,像是被蛊惑似地问:哪里不一样?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顾珩北一字一句,依然是那带笑的嗓音,带着云石破空的力度,清晰而缓慢地说,那我这一生的情有独钟和心无旁骛,就都给你了
    纪寒川眸光微颤,脸颊和耳根迅速烫热了起来。
    食堂里烟火燎肆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学生在他们身前背后不停穿梭,这样喧嚣的环境让纪寒川无法分辨顾珩北到底是在认真还是玩笑,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回应什么,尽管他脑子发空,手心发汗,他还是努力开口:我
    咳咳两声清咳,来自食堂里的扬声器,学校广播站开始准点广播了。
    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次广播清朗动听的男音在广播中娓娓响起,还有些耳熟,这位在校站广播了三年多的男生说,他即将毕业,告别京大,告别广播站,感谢一路陪伴他的同学,朋友,恋人,他非常不舍,也会永远怀念,最后,把这首很早以前就想送给你的歌唱给你听,我知道你在。
    顾珩北深情的脸庞就在这首为他而唱的歌声里扭曲了。
    每一句歌词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无论怎么讲我都觉得虚伪陪伴你那么久你说是受罪从前到现在当我是谁 你这花心蝴蝶
    我想问问问问问我该怎么脱身你却说花花世界不必当真①
    就在不久前,这个男生才让顾珩北在同学录上签了名,顾珩北还作死地跟纪寒川说他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好听!
    顾珩北头一回知道什么叫现世报,表白现场翻车成火葬场。
    纪寒川连剩下的包子都吃不下去,他踢开椅子站起来,先是转身想走,又呼地转过来,他抓起盘中的一颗包子塞进顾珩北嘴里,恨恨道:你这花心蝴蝶!哼!
    周六晚上是黄道吉日,宜作。
    还是在那条美食街的海鲜大排档,顾珩北点了老几样,给纪寒川要了一瓶旺仔牛奶。
    你也别喝酒,纪寒川跟老板说,给他一瓶娃哈哈。
    顾珩北眼睛直翻:我不喝娃哈哈,又甜又腻!
    那就喝娃哈哈纯净水。
    顾珩北:
    尼玛,男人真的不能惯,真的。
    早春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美食街上很热闹,很多饭馆都把桌椅搬到外面,顾珩北和纪寒川坐在靠近街边的桌上,一个挑蟹,一个剥虾,然后把彼此处理好的虾仁蟹肉放到对方碗里。
    顾珩北是在两个人吃到差不多,纪寒川正仰头喝着最后一口旺仔牛奶时开腔的:
    我要出国了。
    纪寒川的动作顿住,然后他慢慢放下手里的空瓶子,嘴里含着最后那口旺仔牛奶,鼓着脸,愣愣地看着顾珩北。
    他似乎很意外,很惊讶,有点没敢相信又不得不信,像是一个小孩儿猝不及防得知家里的大人要出远门,惊慌不舍和委屈明晃晃的,全都凝在水亮亮的眼睛里。
    要死了,顾珩北不敢往纪寒川脸上看,他的视线盯着桌面上的那堆虾蟹扇贝的壳,脑子里连接下来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胡乱地说:那个什么,我们可能要有挺长时间不能见面的了啊,以后没人给你买旺仔牛奶了
    什么时候?
    啊?
    纪寒川咽下了旺仔牛奶,却还依然鼓着脸:什么时候走?
    顾珩北有点心虚地转着眼珠:下个月最迟六月吧。
    怎么这么急?
    也不算急,早就定的,只是一直忘了说。
    这怎么会忘了说呢?纪寒川恍惚地说,我们天天见面的啊。
    啊,顾珩北摸了摸鼻子,就是天天见面才没想起来说。
    纪寒川沉默了半晌,又问:是去哪里?
    可能是德国?
    要去多久?
    顾珩北心说这节奏不对啊,我没编这么深入啊,可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一年两年三年,都有可能吧?看学习进度和两边导师怎么协调
    会回来的吧?你说过以后要让外国人来你门前排队开刀的。
    这话他都还记得,顾珩北只得含糊道:会吧,不过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纪寒川慢慢低下了头,握着旺仔牛奶瓶身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盖在空瓶上呲呲摩擦着,金属瓶身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如他慌乱无措的心情。
    他的难过太明显了,像一个懂事的孩子,想哭又知道不能哭,舍不得但又知道不能留。
    虽然这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但顾珩北还是不忍心了,他开始往回补救:其实这事也不是
    飞机的话,十个小时左右。纪寒川的声音低而沉闷。
    顾珩北没听清:什么?
    纪寒川深吸一口气,忽然转头对着老板大喊:老板!来两瓶啤酒!
    老板脆声:好咧!
    顾珩北被他吓了一跳:干嘛你?
    我给你践行。
    老板的动作非常利索,两瓶啤酒砰地放在桌上,盖子都起开了,里面的气泡嘶嘶直冒,纪寒川把一瓶放在顾珩北面前,拿起另外一瓶对着自己嘴巴就要吹。
    等等等等!顾珩北抓住纪寒川的手腕,差点语无伦次,你丫怎么说是风就是雨啊?就算、就算我真要走,你到我走你再践行啊,你现在践哪门子的行啊?
    纪寒川一脸认真地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要给你践行。
    顾珩北哭笑不得:毛病啊你。
    顾珩北,你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能量都是恒定的吗?
    废话么不是。
    人的生命,财富,智慧,健康,都是恒定的,人一生里有多少朋友,有多少相聚,有多少告别,也都是恒定的,有一样多了,另一样必然会少了,该你的份额用完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在你离开京都前,我要把我和你一生的践行都用完,等到以后我们再重逢,就再也没有告别了。
    一语道毕天地寂。
    纪寒川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颗颗炮弹在顾珩北的耳边轰隆隆炸开,振聋发聩的余音扯断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血液翻滚如同烈火燎原,漫无边际的火光烧得他五脏六腑里沸腾一片。
    纪寒川,顾珩北目光朦胧,如堕幻境,沙哑低喃,你丫的是妖孽来的吧。
    纪寒川眼眶微微泛红,他用力眨了眨眼,然后挣开顾珩北的手又要把啤酒往嘴里灌,突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起了水雾的眼睛伤感未退狐疑又起,他盯着顾珩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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