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顾珩北脱掉纪寒川的外套和长裤,只给他留了件衬衫,然后进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出来,把纪寒川的脸和脖子,双手,小臂都仔仔细细擦拭一遍,他的动作非常快,一点不敢耽误,擦到哪里就把被子给纪寒川盖到哪里。
    可即便这样迅速,做完一切后他还是在卫生间里平复了许久。
    醉酒的哪里是纪寒川,醉得更狠的分明是顾珩北。
    长夜如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纪寒川平稳淡然的呼吸声。
    顾珩北坐在床头,将灯光调到了最昏暗,静静凝视着少年。
    纪寒川闭着眼睛,眉头轻拧,被酒意熏染得潮润而绯红的嘴唇微微嘟着,他年纪还很轻,性子却异常稳,顾珩北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孩子气,那么乖顺乖巧,还有点憨憨的。
    看到这样的纪寒川,会让顾珩北忍不住想他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想着想着竟是笑了出来,继而长长一叹。
    顾珩北握住纪寒川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指腹去感受他的,纪寒川的手心有别于顾珩北的柔软细腻,很粗糙干粝,掌心有细密的陈年伤痕,指缘有厚厚的硬茧,那是一双不该属于十六岁少年的饱经风霜历遍磋磨的手。
    顾珩北的心里又无以复加地疼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心脏被泡进了某种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一样,疼得侵髓入骨却无声无息。
    顾珩北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最大的心动莫过于心痛。
    如果这还不够,如果这样的心痛还不够,他都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证明,他这么这么的喜欢他。
    顾珩北吁出一口气,他抬手轻抚过纪寒川的脸庞,只用着掌心轻轻地覆盖了一下又收回去,然后关掉床头灯,近乎无声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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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尽管前一晚醉得不省人事,纪寒川依然在第二天早晨五点就醒了过来。
    头疼欲裂。
    身上异常丝滑柔软的触感让纪寒川立刻意识到这是顾珩北家里的床宿舍和春江小区里的被子可比这糙得多。
    脑袋里钝钝地疼,记忆里最后的印象是后来酒吧里又来了一拨人,他喝了几杯酒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顾珩北把他带家里来了?
    纪寒川熟练地伸手拧床头灯,灯一亮,才发现自己的房门没有关。
    他微闭了下眼睛适应光线,复又睁开,起身穿上拖鞋走出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顾珩北。
    这间客房斜对着二楼那一片开阔的平台,那里铺着地毯放着棋盘,靠窗有一张窄榻,顾珩北有时候会躺在那里看书,但是此刻顾珩北正躺在上边睡觉。
    顾珩北身上搭着条羊毛毯子,脸朝着纪寒川房门的方向。
    纪寒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顾珩北却依然被惊醒了:
    纪寒川,你醒了?
    纪寒川蹲在顾珩北面前,凝视着他:你怎么睡在这?
    顾珩北还迷迷糊糊的,眼睛没睁,嗓音沙哑:你昨晚喝醉了,我怕你夜里醒
    纪寒川还是不明白:你怕我夜里醒,跟你睡这里有什么关系?
    唔,我看着你啊,你醒了要是不舒服,或者要水喝顾珩北要是在自己房里睡怕会听不见,开着纪寒川的门,万一半夜纪寒川有什么动静自己立马就能过去,你要喝水吗?你床头有蜂蜜水,也有苹果醋
    你傻啊,纪寒川轻声地说,那你跟我一起睡就好了啊。
    顾珩北掀开一条眼缝,没好气地又闭上,这傻小雏懂什么呀。
    纪寒川又看了他一会,然后伸手把顾珩北连着毯子一起抱了起来如果说昨晚顾珩北扛纪寒川像扛了座山,那纪寒川抱顾珩北就跟卷了张饼,那叫一个轻松自然。
    ???
    !!!
    顾珩北的大脑一瞬间连滚过三道加粗的标点符号,迷蒙的眼睛也瞬间清明起来:你干嘛?
    抱你回房间睡。
    我靠?顾珩北的第二个字发的是第二声,你抱得动我?
    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能抱动几十斤的猪。
    顾珩北被纪寒川放到床上,表情是呆滞的:你把我放你房间干什么?
    我被子刚睡过,暖的。
    靠。
    不要说脏话。
    靠!
    纪寒川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顾珩北:你昨晚几点睡的?
    一两点两三点吧
    今天上午有课吗?
    没课,但我老板八点有手术,要去观摩。
    在哪个医院?
    三院。
    那你接着睡,我七点一刻叫你,从这去三院时间刚够用。
    哦,顾珩北愣愣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睁了下,你去跑步吗?
    不跑了,纪寒川拿起床头的蜂蜜水,问顾珩北喝不喝,顾珩北说不喝,于是他咕咚咕咚地把整杯水都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放回原处,也坐上了床,我也再睡会,你往里面去点。
    顾珩北脑子已经打成结,下意识地往里面滚了下,然后他闭眼三秒,感觉到纪寒川躺到他身边,登时跟被雷劈了一样倏地弹坐起:
    纪寒川?
    嗯?
    顾珩北一脸基佬问号:你嘛呢?
    睡觉啊。
    你丫跟我睡一块?
    纪寒川很直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大姑娘啊?
    我他妈是Gay啊!顾珩北都快抓狂了。
    Gay就Gay呗,纪寒川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然后他顿了下,迟疑地看着顾珩北,你怕我怎么地你吗?那你盖被子,毯子给我。
    顾珩北差点仰天狂笑:你怎么地我?咱俩谁怎么地谁啊?
    我不怎么地你,你也不怎么地我,那你陡惊陡乍的干什么?
    纪寒川攥着顾珩北的手腕将他往下一扯,把裹在顾珩北身上的毯子掀下来,再用被子把他卷住,然后毯子搭到自己身上,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他拍了拍几乎僵成一座木雕的顾珩北的心口,哄道,睡吧,这会睡个回笼觉,一天就不会累了。
    说罢纪寒川关掉床头灯,自己率先躺平,闭上眼睛,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睡姿板板正正。
    顾珩北眼睫眨着,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太诡异了,顾珩北心想,这孩子昨晚被灌的不是酒而是什么迷神失智的毒吧?
    怎么只是醉了一夜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对啊,昨晚他醉的时候哼哼唧唧可怜不啦的样子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当时那个模样真是把顾珩北心都软化了。
    现在大概是酒意未散换种方式撒出来呢?
    谁规定撒酒疯就一定是又哭又闹搅得鸡犬不宁呢?纪寒川这种撒酒疯的方式多可爱啊。
    既然是撒酒疯,那就由他去吧,清醒的人是不能跟醉酒的人讲道理的。
    顾珩北那颗天才大脑就跟被塞了团棉花似的昏昏涨涨晃晃悠悠,直到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他毕竟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床铺这样柔软,身边人的呼吸又那样安宁,暖烘烘的被子里满是他熟悉而渴望的气息,顾珩北只挣扎了一小会,就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纪寒川侧过身,慢慢睁开眼睛,室内无灯,窗帘也拉得很紧,但纪寒川依然能在昏暗里辨认出顾珩北清晰的轮廓,那是早已镂刻在心板上的痕迹。
    纪寒川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拨开顾珩北垂落在眼睑的一点碎发,脑袋挨过去,静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第一次睡在一起,纪寒川心说,顾珩北睡着的样子,好乖啊。
    四月一号是个不怎么正规的节日,但是对顾珩北圈子里的人来说还是很热闹的,这天是顾进南生日。
    因为不是整生日家里并没大办,难得顾航远这天有空,父子三人一起在家吃了顿中饭。
    顾航远官威很盛,哪怕一年到头都见不到自家儿子几次,哪怕今天是他大儿子的生日,他还是在饭桌上把顾进南远的近的大的小的那些出格的事都拎出来说道了一遍,顾进南埋头吃饭,偶尔嗯个声,一句不顶。
    说完老大说老二,顾航远少见的在提到顾珩北的时候皱了眉: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弄出不小的动静,你前阵子让小刘带人去T市和H省干什么?
    小刘是顾航远的司机,那会MiniWeb的校花校草大赛到处贴海报,顾珩北把自己方便使唤的人全使唤出去了,别说小刘,其实连顾进南的司机都去帮忙跑腿了。
    顾珩北说:我跟朋友做了个网站,没钱宣传,我们都自己去贴海报,借小刘用一用啊。
    纪寒川在最初前途未卜的时候没要顾珩北的钱,后来网站名声打出来了,前景明朗了,明耀风投之后,顾珩北就是第二大投资人,他占了股,纪寒川这一头的话语权也就更大了一些。
    顾进南嘴里饭还没咽下,含含糊糊地就说话了:老四你要用钱啊?怎么不跟哥说呢?我当你那阵子忙得跟狗似的是在好玩儿呢,合着你缺钱花啊?
    把饭咽下去再说话!顾航远喝,什么规矩!
    哦。顾进南乖乖低头。
    顾珩北挥了挥筷子,跟顾进南说:哥你不懂,我朋友是靠本事创业,我们靠技术和市场吸引投资方,他不让我靠家里砸钱。
    顾航远听到这个话,脸色顿时缓和下来:听你这么说,你这个朋友倒是很不错,很上进,有骨气。
    那可不,顾珩北得意道,您要是见了我这个朋友肯定得稀罕死,这小孩简直是按照您的五好标准长的,根正苗红人品出众
    顾航远头一回听到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儿子夸别人,很是惊异地看了顾珩北一眼,然后才问:
    人家是创业,你一个学医的你跟着掺和搞什么网站?
    顾珩北敷衍道:我觉得那网站有前途,给自己多挣条出路啊爸爸。
    贪多嚼不烂,你当初既然选择医学,就要专注精力,要搞学术就认真搞学术,不要再沾那些生意的事,前阵子我见过你导师,他说下学期他有个跟德国**大学交换学生的名额,是打算留给你的,你准备准备,学医,你是肯定要出国的,晚去不如早去。
    顾珩北攥着筷子的手紧了下:我暂时不想出去,国内的课程我还没上完呢。
    为什么没上完?陈伦说你理论课已经完结了。
    理论是理论,实际操刀,我在国内还有得学呢。
    可陈伦说你
    顾珩北有些烦躁:我就是现在不想出去,以后再说!
    顾航远脸色一沉:
    你是不是舍不得国内优越的生活?跟着你哥他们一群人花天酒地整天被人哄着捧着很膨胀是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能玩物丧志!人有三分天赋七分努力就不愁无事不成,你有九分天赋却连别人一成努力都达不到
    爸,顾进南不乐意了,我弟怎么不努力了?您非得逼他十八岁就拿个院士回来才叫长脸是吧?
    顾航远呵斥:有你什么事儿?
    就我们家小北这样儿,京都城里您巴拉哪个出来还比得上他?这儿子您都看不上,我还宝贝我弟呢!
    顾航远皱眉:我说我看不上他了吗?
    那玩物丧志不就是在骂他吗?
    我看玩物丧志的是你!
    那您就骂我,冲我来!
    顾航远头疼,啪地放下筷子:吃你们的饭!吃完给我滚去上班上学,都少给我惹事!
    顾大市长甩袖而去。
    顾珩北往他哥碗里夹了筷红烧肉,笑得头晃尾巴摇: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顾进南跟撸狗似的猛撸他宝贝弟弟的头:在哥这儿,谁都不许说你,连咱爹都不行!
    晚上照例在榕庄聚。
    这天除了是顾进南的生日,还是愚人节。
    顾珩北一天收到了不下于十个得了重病绝症的噩耗,至少二十个人向他表白,还有无数人找他借钱。
    也不知这帮俗人怎么就这么乐此不疲,年年玩这些老梗都不腻,连纪寒川都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晚上要请他吃饭,顾珩北照实说晚上他哥生日改天成不成,纪寒川发来一个龇牙笑的表情,附加一句【愚人节快乐】。
    【靠,】顾珩北回信息,【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学坏了】
    纪寒川回他:【学长教导有方】
    越来越贫。
    顾珩北又想到纪寒川昨晚到清晨醉酒的那一幕幕,不禁莞尔。
    这家伙,本来就帅,现在好像还解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让他怎么hold得住。
    不过愚人节这一天玩得最狠的,还属顾进南。
    包厢里饭席还未开,烟雾酒气已经弥漫了一室。
    正主还没来,顾珩北代替他哥先招呼人,包厢里开了两桌麻将一桌牌。
    索林今儿一来就跟顾珩北闹脾气,就为顾珩北昨晚把他抛酒吧了,这人心眼小得就跟针尖一样,尤其是在顾珩北这儿,受点冷落都能要死要活。
    顾珩北把索林搂沙发上哄了他半天又被人喊去,三缺一救急。
    扬子,你陪会林子,别让他再闹脾气了啊!顾珩北把索林交给费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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