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同一时间的顾珩北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却久久没能睡着。
    顾珩北的手机页面停留在火爆全校的那个热帖上。
    顾珩北虽然没有出过柜,但他在学校里那么扎眼,入学几年走哪都是人群焦点,他从没有过女朋友,却总是跟漂亮帅气的男生很亲近,再加上他的前任里总有一两个口风不是那么紧露过馅儿的,关于他性取向的传言其实还真不少,学校论坛里曾经也有人扒过,但是顾珩北从不在意。
    他那么牛逼的一个人,也没人敢拿这一点来攻击抹黑他。
    他那么牛逼的一个人,就算对全世界出柜又怕什么,他还没这么做,只是没必要而已。
    但是今天从蒋辞那得知自己又上了论坛,顾珩北第一个念头就是和纪寒川一起去医务室的事儿,当时他脑子里嗡的,空白了一瞬间。
    他登上论坛后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言论,手心都发凉。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纪寒川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顾珩北知道很多直男对于被YY成Gay是很反感的,更不用说帖子里还神出鬼没了许多不堪入目的万字小作文。
    糟了,顾珩北心说他明天一定不会带我一块跑步了。
    那所有陌生如一团乱麻的情绪都是在顷刻之间裹缠出来的,突如其来得让他无暇厘清,转眼,纪寒川的回复就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纪寒川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
    顾珩北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他保存下那些照片,然后仰面躺着,双目盯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脑中浮现出那些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
    他们走出医务室后那只小猫被纪寒川抱在手里,不停地喵呜叫着,用小小的乳牙啃啮纪寒川的手指。
    它饿了,纪寒川有点发愁,给它弄点什么吃的好呢?
    顾珩北想了想:我们实验室里有很多小白鼠,要不我偷一只过来?
    纪寒川惊恐地瞪着他,漂亮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顾珩北笑得差点没站直。
    最后他们去食堂里要了碗粥,滴了几滴肉汁,把小猫给喂饱了。
    那时候纪寒川蹲在地上,两只手托着腮,看着小猫咪狼吞虎咽,眼神温柔,像个多情的少年。
    过了,顾珩北把手掌覆在眼睛上,拇指和中指分别掐着太阳穴两端,那里的青筋在微微跳动,像是在鼓噪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有点过了,他躺在这里,臆想着纪寒川是他实验台上待解剖的肢体,想用手术刀切割开这个人的每一寸肌理和神经,剖析他的每一个表情和神态。
    太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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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翌日,天光未亮,晨雾起。
    五点半。
    顾珩北打记事起就只在这个点睡没在这个点起过。
    他在手机闹铃的嗡嗡震动里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室友蒋辞也被他弄醒了,在床上翻身咕哝:尿尿啊?
    顾珩北迷瞪瞪地说:跑步。
    哦。蒋辞继续埋头睡觉。
    数秒后,蒋辞忽然睁眼,腾身坐起:你说啥?跑步?!
    顾珩北进卫生间草草洗了把脸,一出来就见蒋辞坐在床上瞪他像是瞪着一个怪物。
    接茬睡你的吧,嘛呢?顾珩北白他一眼。
    顾珩北?蒋辞小心翼翼地喊。
    啊?
    你听说了吗?
    什么?
    他们说最近实验楼里不干净,你昨晚去那了吗?
    顾珩北把手上沾的水甩了蒋辞一脸:你丫说梦话呢吧!
    蒋辞:我说梦话?我看是你被夺舍了吧!
    顾珩北随便套了件长袖的T恤,一开门被楼道里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冻得一哆嗦,这会子才算彻底清醒了,他又缩回去加了件冲锋衣,才挺腰直背地继续出门了。
    路过三楼和二楼连接的通道时顾珩北看到那里的窗户大开着,就是从这里盘旋出去的风,把整个楼道灌得阴冷阴冷,顾珩北顺手就把那两扇窗关上。
    他在家里连倒掉的酱油瓶子都没扶过,顾四少爷这个早上太有成就感了。
    鲁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会让人学雷锋。
    顾珩北到东操场的时候是五点四十三分,整个场地上空无一人,只有悬吊在铁丝网上的小灯一盏一盏的,一闪一闪。
    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小帅哥的眼睛。顾珩北哼着歌儿,耐心等。
    五分钟过去了,纪寒川还没到。
    顾珩北抻胳膊蹬腿做了一会热身,十分钟过去了。
    纪寒川还没来。
    又等了五分钟。
    整个操场上孤零零的,只有顾珩北和他的影子。
    形影相吊,最操。
    顾珩北默默咬牙再等了五分钟,他灌了一肚子的风,火气蹭蹭上,终于拿出手机给纪寒川打电话:你怎么还没来啊?
    纪寒川声音一顿,迟疑着问:你在哪个操场?
    顾珩北反问:你在哪个操场?
    西操场啊。
    顾珩北嗓音拔高:你宿舍靠东操场边上你去西操场干什么?
    这边有塑胶跑道啊。纪寒川理所当然地说。
    靠!
    顾珩北气咻咻往西操场跑。
    纪寒川站在西操场的入口,他穿着一身高中带过来的校服,蓝白条格,神采奕奕,像一棵挺拔秀颀的小白杨。
    顾珩北却无心赏美,开口就是挑剔:你这穿的什么东西啊?傻土傻土!
    纪寒川无辜地说:我是来跑步,又不是来选美。
    看着辣眼睛!顾珩北有火无处发,吹毛求疵。
    学长,纪寒川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跑错地方。
    少年沐浴在晨曦的微光里,面容皎洁,眉眼含笑,沙沙的嗓音像春风,且醉且撩人。
    顾珩北在东操场等了多久,纪寒川也在西操场等了多久。
    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傻站在这里等啊?顾珩北叉着腰问。
    嗯。纪寒川点点头。
    你打算等我多久?顾珩北知道这话问得特别无聊,但他就是问了。
    纪寒川想了下:再过一会你不来,我就要去你宿舍喊你了。
    顾珩北满腔的火气就像个气球被针轻轻一扎,噗,全破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又心有不甘地想,老子他妈怎么这么好哄啊!
    不过顾珩北又质疑:你去我宿舍干嘛?不会打我手机啊?
    纪寒川没说话,抿嘴看他。
    顾珩北脑中灵光一现,不可置信:你丫不是舍不得电话费吧?
    纪寒川垂了下眼。
    我靠!顾珩北服了,你这小穷光蛋!
    纪寒川摘下吊在脖子上的耳机线,把耳机塞进口袋里,上下很仔细地看顾珩北,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
    顾珩北眼一横:你笑什么?
    纪寒川移开视线:没笑,我们先热身
    说!顾珩北抬脚佯装要去踢纪寒川屁股,你笑什么?
    纪寒川低了下头,终于噗嗤笑出声,他用手掌在自己短短的发茬上捋了下,顾珩北这才知道自己早上起来急吼吼下楼,没来得及打理发型,再被风吹了这么久,怒发冲冠!
    顾珩北是个死爱俏啊,这一炸毛炸的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的自尊,他的灵魂!
    他一想到自己居然顶着个鸡窝头站在小帅哥面前整个人都像烧开水的茶壶冒出腾腾热气。
    顾珩北手忙脚乱摸出手机照镜子理头发。
    纪寒川站在一旁看着,嘴角直抽抽。
    还乱吗?顾珩北问纪寒川,然后眼睛一瞪,你还敢笑!
    不是很乱,我没笑,纪寒川一边笑一边已经撒丫子跑了出去,其实挺好看的,真的我们有半个小时,最好能跑过五千米,来,跟着我跑!
    那天的天气很好,薄薄的晨雾带着清新的水汽,顾珩北许久没有这样奔跑过。
    他们是在跑过第五圈的时候,太阳猝然从东方跳跃了出来。
    顾珩北和纪寒川之间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
    他眼睁睁看着阳光落满那修长矫健的脊背。
    光芒四射中,少年每前进一步都勾勒出一帧暖色调的画面,他手臂摆动的弧度,他长腿迈动的步伐,他深邃漂亮的侧脸轮廓,每一寸线条都绚丽饱满,他在顾珩北前方的咫尺之距里,像是辉煌火海的中心。
    天地玄黄,世界一瞬间缥缈远去。
    大汗淋漓。
    呼哧带喘。
    久未有过的狼狈。
    顾珩北虽然不像纪寒川这样每天锻炼,但他的身体素质也是相当过硬的,无论半小时还是五千米都不是他的极限。
    但是他突然之间就作死,跟纪寒川比起赛来。
    十圈,谁输了谁请吃早饭!
    顾珩北甩下这句话就超到纪寒川前面,纪寒川愣了下又奋起直追,然后把他远远抛到后面。
    你他妈就一顿早饭至于么
    顾珩北两手掐腰,踉里踉跄,纪寒川整整领先了他两圈,坐在终点处的栏杆上,耳机线贴着脸颊晃啊晃,清亮的眼睛含笑望着他:
    要么不比,要么就全力以赴,这才是竞技精神啊。
    年轻人胜负心太过,顾珩北一边喘|气一边不屑地摆手,太不可爱了!
    纪寒川垂着眼睫轻笑:有包子吃,不可爱就不可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让人学雷锋,这句话不是鲁迅先生说的,是小妖墨说的:)
    有小天使纠结是养肥还是日追,上架前小墨要苟字数,如果心急的话可以养肥,上架后小墨会多更,存稿已经写到后期了,所以放心入坑,小墨虽然很扑,每一本文质量虽然良莠不齐,但都完结了。
    在此感谢一路陪伴我的朋友,非常非常感谢,因为扑街小墨唯一日更的动力就是我知道还有你们在看。
    今天小墨家的小攻聚会,聊一聊大家和媳妇都是怎么跑步的。
    周晏城:我媳妇心情不好就往天桥跑,我都追过去把他扛下来。
    许泽恩:我媳妇我跑不过他。
    穆南城:我把我媳妇推进雨里,拉他一起跑。
    纪寒川:我媳妇每天在操场上追着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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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 加了800字
    操场上人渐渐多了,纪寒川四处看了看,问顾珩北:我们要走吗?
    顾珩北却说不出话来。
    纪寒川看着顾珩北涨得发红又一点点透出青白的脸,慢慢收了笑。
    顾珩北运动过度的后劲全都上来了,他双腿打飘,骨头缝里都渗出酸,身上的汗被冷风一浸,贴着后背,飕飕的。
    顾珩北就地就想坐下去,纪寒川却捞住了他的胳膊:别坐,慢走一会。
    纪寒川攥住顾珩北的手腕,眉头紧皱:脉搏超过100了,你是不是觉得恶心?想吐吗?
    顾珩北喷笑:我还怀了呢!他摆摆手,没事儿,你忘了我学什么了?我有数。
    顾珩北虽然许久没有这样高强度运动,但还不至于就这么厥过去,倒是纪寒川蹙眉担心的样子让他很受用。
    纪寒川担忧地说:你明天不能这么跑了,得循序渐进着来。
    顾珩北白他一眼:马后炮。
    纪寒川有点委屈:是你要跟我比的啊。
    我让你比,我让你拼了命赢吗?
    学长,纪寒川无奈道,你有点不讲理啊。
    你才知道吗?顾珩北笑没好笑,别跟学长讲道理,学长就是道理。
    这个笑一下子提醒了纪寒川最初被顾珩北讹五千块时的场景。
    那仿佛还是昨天,当时纪寒川觉得这个人真讨厌啊,像王子一样趾高气扬,却像流氓一样死皮赖脸。
    可同样是这个故意拈出来的坏笑,却再不让纪寒川生出半分恶感,他只觉得顾珩北笑得明烈飞扬,所有的嚣张矜傲都那么理所应当。
    因为他知道顾珩北是真正的王子,睥天睨地的外表下,有一副柔软温情的心肠。
    我们走一走吧,一会就能缓过来了,纪寒川把顾珩北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一只手心抵在他的背上,去买杯甜的喝。
    这贴近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纪寒川运动过后烫热的掌心所按的地方正是顾珩北心房后面的背部,热烈的汗水裹挟着少年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侵略一般横冲直撞,呛得顾珩北连呼吸都摒住,于是那些新鲜热烈的气味全都缠绕成如有实质的藤枝丝蔓,绞杀进了顾珩北的五脏六腑。
    怦,怦怦,怦怦怦。
    纪寒川微仰头,神色更显忧惧:你心跳怎么这么快。这种跳法,人是得多缺氧啊,顾珩北的身体素质果然堪忧。
    顾珩北侧过脸,垂眸望着纪寒川,他唇角缓缓地微妙地勾起,如果纪寒川稍微有点见识,他就会知道这人满身的气息荡漾,散发出来的每一个气泡都叫做浪。
    是你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嗯?
    顾珩北把额头轻贴上纪寒川的发丝,纪寒川的头发相比其他男孩子还是显得很短,发茬乌黑而有硬度,蹭得顾珩北的额角微微麻痒,那一点痒更像是能传染似的,从眉梢眼角一路蔓延,攀过脊椎神经,没入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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