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既然知晓邪门,为何不搬走呢?
    走?走哪去,能走的早走了,剩下的就一些老弱病小。
    单渊不再说话,将借厨房用的钱递给掌柜。
    掌柜只收了一半,欲要将另一半退给单渊,单渊推拒。这掌柜一看单渊相貌十分正气,又说:你们呐,晚上还是别出门,老老实实待在我这。
    为何?
    镇上一到晚上便会有怪声,吓死人。
    单渊上楼的时候跟下楼的白常遇上,后者没心情找麻烦。白常离开客栈的最后一句话,单渊听到了。
    他说:小师妹怎么还没回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是贤惠的徒弟
    第9章 为师饿了
    等最后一丝余晖落入地平线之下,月牙静悄悄的挂在空中,散发着极其暗淡的光芒。无数雾气从山林草木间飘出,涌向这座村庄。
    单渊将白日里掌柜跟他说的话同沈白幸讲了,又说了凌云宗小师妹的情况。
    沈白幸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暖身,素白的手指贴在深色茶壁上,衬着那手指极为好看,指甲粉嫩整齐,指骨修长。
    不早了,师尊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沈白幸轻轻道,把茶杯递给单渊。
    狮子猫早就吃饱喝足摊在它的小窝里呼呼大睡。
    熄灯之前,沈白幸侧着身体看向单渊,他指了指地板的临时床铺,关心:夜里寒气重,你要不要多垫几层。
    不用,弟子身体很好。
    沈白幸不再说话,阖上眼睛。他入睡很快,不一会就呼吸平稳。
    夜色中,雾气越来越重,最后浓到五步远就看不清人影。哒哒的声音从雾里面传来,就像是人走路时发出的。以此为源头,浓雾所在的地方全部冒出脚步声,仿佛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经过这座村庄。
    每晚都会经历这种状况的村民死死缩在家里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那泛灰的雾中会走出一个人,将他们拖进去带走。
    门扉忽然被人敲响,有人在说:有人在吗?我可以借宿吗?
    这声音又轻又柔,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嗓音。
    屋里没人敢应答,一对夫妻捂紧了嘴巴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少一会,又有人来敲门,说着同样的话:有人在吗?我可以借宿吗?
    跟上一次不同,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敲门声足足响了三次,最后一次是小孩的声音。那孩童应该还不会说话,只是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嘟囔着。但从他勉强的发声来推断,重复的还是前面两个人的话。
    这诡异的一幕同时发生在清安镇唯一的客栈里面。
    单渊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敲门声,不对,是敲窗声。他猛然坐起来,这是二楼,窗外就是逼窄的小巷,不可能会有人三更半夜来敲窗。他抓紧了破焱剑,蓄势以待。
    敲窗的动作越来越剧烈,那人似乎笃定窗户里面肯定有人,把窗户敲得哐哐直响。
    沈白幸被这声音扰得呓语一声,惹得窗外的人更加来劲。墙灰扑簌簌掉落,似乎下一刻就能破窗而入。
    单渊。沈白幸睁开朦胧的眼睛喊道。
    弟子在。
    单渊上前几步,把他师尊扶起来,然后扯过外袍披上。
    发生什么事了?好吵。
    师尊,我们应该是被那邪物缠上了。
    单渊此刻心神全在外面,没有注意到他师尊跟没骨头似的靠在自己肩膀上,不然按照他寻常的作为,非得惊吓得手脚僵硬,结结巴巴让他师尊把脑袋挪开。
    好烦,不让我睡觉。沈白幸小声抱怨,他手腕一转,屋内金光大胜,忘归激动的在空中乱摆。
    窗外的东西因为这金光暂时停下了动作。
    沈白幸:啊没动静了,忘归。
    忘归一看自己显摆的机会就要没了,不情不愿的晃动。
    就在这时,敲窗声又响了。
    沈白幸不耐烦呵斥:忘归!
    忘归领命,离弦之箭一般,眨眼功夫都不要便一剑捅穿窗户,半截剑身露在外面。
    刹那间,凄厉的惨叫响彻清安镇,所有的雾气爆发出男人女人小孩的哭声。慢慢这三道声音化为一道诡秘的腔调,雌雄莫辨,非老非少,总之难听至极。
    狮子猫恨不得自己耳聋了,它没出息的紧紧缩在沈白幸手边。沈白幸不堪其扰,正要放结界的时候,那声音又停了。
    他脊背一松,把肩上的衣服扯掉,慢悠悠朝被窝里钻。
    小白,我今晚就跟你睡了。狮子猫也不需要谁同意,就灵活的撩开被子,四脚朝天的躺在他家小白的肩膀处,独留半个猫头在外面呼吸。
    流动着金光的长剑还保持着刚才捅人的姿势,架在窗户的木格子上嗡嗡颤动,像在朝他的主人邀功。
    可惜,沈白幸已经背对着忘归躺好。
    师尊,不需要把忘归收回来么?单渊望着那兀自抖动的长剑说。
    不需要,忘归能辟邪,就让他插着吧。
    单渊把床脚的被子掖好,走到忘归前面,用食指指腹去触碰剑柄。忘归跟人一样躲开单渊的手指,但还在兴奋个不停的动。
    单渊起初也不知道这把剑怎么能动那么久,后面他琢磨过味来,看了看沈白幸的方向,试探着说:你做的很好,师尊很高兴。
    忘归兴奋的主动来蹭单渊的手指。
    单渊:师尊晚上要睡觉,你乱动发出声音会打扰他。
    忘归立刻不动了,只余金光在上面流淌。
    窗外,所有灰色的雾气都绕开忘归飘行。忘归好像长了眼睛,剑尖忽然喷出一股金光冲向大雾。那大雾吓得赶紧避开,忘归更高兴了,一下接一下的喷金光,宛如流星划过夜空,驱散客栈周围的灰雾。
    金鸡报晓,晨光铺撒大地。
    光线所触及到的地方,雾气退散,最后龟缩到草丛土地里面。
    经受了一夜惊吓的清安镇百姓,纷纷打开门窗,老人小孩拿着工具在农地里慢慢动作。
    单渊下楼给沈白幸打洗脸水,望见门口进来几个灰头土脸的人。要不是对方穿着凌云宗特有的蓝色服饰。单渊还真不敢相信就这是昨天那帮修士,就连最厉害的白常都面带疲色。
    白常扶着一个女修士,看来就是他们的小师妹了。单渊点了下数,发现少了一个。
    小师妹刚坐下,就哽咽出声:大师兄,怎么办?二师兄还在那里面没出来。
    师妹别急,待会我再去寻。
    单渊端着洗脸水回房间,发现他师尊已经穿好衣服绑好头发,昨晚被忘归弄坏的窗户留个窟窿,风徐徐往里面贯。
    伺候完沈白幸,单渊便说了打算。
    等徒弟要走的时候,沈白幸才忽然想起什么。他从储物戒里面拿出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交给单渊,道:这是传音符,为师已经在里面注入灵力,你若是遇到危险,只需再灌入一小股自己的灵力,为师便能来救你。
    既是传音符,那弟子能通过它跟师尊说话吗?
    可以,沈白幸抬手拂过令牌,只见令牌正中心镶嵌的灵石发出蓝光,那光芒沿着令牌上面的符文游走一圈后消失,按住这颗灵石,便可跟为师说话。
    单渊如获至宝把令牌收至怀中。他离开房间,跟掌柜询问白常缩在的房号,然后直截了当的去敲门。
    不成想,凌云宗的小师妹也在里面,她其实长得很好,杏眼琼鼻,眼神灵动,又是凌云宗百般宠爱的女弟子,再长大些会有很多修士来求娶。
    可惜,自从单渊见过他师尊这样的人后,便觉得世间所有人都不如他师尊好看,师尊连头发丝都是美的。
    你过来干什么?来看我们笑话吗?小师妹率先出口。
    单渊把剑放在桌上,缓缓开口:不是,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修为没有我们高,怎么帮?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跟你们凌云宗又没有深仇大恨,大家同为修士,同行有难自当鼎力相助。单渊说的理所当然,字字真切,我此来清安镇,跟你们同一个目的。
    单渊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直视着白常的时候给人十分的安全感。
    白常双手抱胸考校着单渊,似乎在判断眼前人的话可不可信。单渊对比自己修为高出很多的修士,半点都不露怯。
    半晌,小师妹打破沉寂,大师兄?
    白常:跟我们一起可以,但是你的安全我不会保证,而且白常上半身往前凑,散发出逼人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来源于实力的差距,我一旦发现你心怀不轨,下手绝不留情。
    放心,我不要你救。
    白天,清安镇肉眼看上去并无异样,单渊根据从白常哪里得到的消息,往村落北边的山丘走。
    据白常打探的消息说,清安镇原先有几户人家靠打猎为生,这山丘植被茂密,时常有野兽出没。猎户即保护了村民又解决了生存温饱问题,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在三年前,进山的猎户开始失踪,渐渐的,人们都不往这座山里跑。
    镇里若有人死亡,直接埋进这座山里,久而久之,越发没人敢进去了。
    经过刚才一番交谈,单渊知道了那位凌云宗的大师兄叫白常,小师妹宋流烟。昨天,那宋流烟和他的二师兄净明发现山中有异,艺高人胆大的闯到了林中深处,迷在里面出不来。
    单渊用剑鞘分开树枝,触目便是一片坟地。
    几只乌鸦站在墓碑上,豆大的黑眼珠看着单渊这个不速之客。一眼扫过去,有上百个土坟包,有些是新土,证明刚下葬不久。
    坟地周围除了刚才单渊进来的小道,都是高大的树木,绿到发黑的颜色遮住了阳光,林中阴暗潮湿,光看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单渊经过坟包,留意着脚下,他选择了一个凸起来的小山坡,眺望四周。
    乌鸦盘旋在上空寻找食物,单渊看它们飞的方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乌鸦从不往西边角落。单渊在虚空中用手指画一个最简单的灵符,那符咒化为一条细线,往西边角游动。
    单渊紧盯着符咒的变化,他眼睁睁的看着灵符仿佛碰上什么东西,逐渐萎缩,最后凭空消失。
    那块地方全是旧坟,山包上面已经长草,一看就是没人祭拜。单渊一眼扫过去,将墓碑上面的人名记住,唯独其中一块无名无姓,让人觉得非常奇怪。
    他正要往那走,胸前突然闪出一道光。
    沈白幸淡漠的嗓音从传音符里面冒出,徒儿。
    弟子在。
    单渊一手拿着令牌,中心的灵石正在发光,他就像面对着真人一样恭敬,聆听师尊的吩咐。
    沈白幸:为师饿了。
    其时日上中天,正是吃午饭的点。
    单渊脚尖一点,便从山坡上跃下,一脸严肃:弟子这就回来给师尊做饭。
    作者有话说: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都是人上人!
    第10章 入梦
    沈白幸一上午都窝在房间里,下午便抱着猫出来散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在客栈门口闲逛几圈,听几个小孩子说话。
    你是神仙吗?一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小女孩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沈白幸不解,一个孩童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神仙都长得好看。
    沈白幸:你也长得好看。
    小女孩:我知道自己好看,但隔壁的姐姐还好看。
    青石路上,一大一小在认真的探讨谁好看的问题,狮子猫趴着晒太阳,虽然这个话题很智障,但是被他家小白从口中说出一点也不智障。狮子猫翻边,开始晒另一边毛。
    小女孩声音清脆,吧唧一下咬掉一颗糖葫芦,鼓着腮帮子,直勾勾看着沈白幸。
    沈白幸问她:你要问我话么?
    仙人好聪明,仙人可以帮我忙吗?
    你说。
    我喜欢看隔壁的姐姐,但姐姐说等我成亲带我一起玩,小女孩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仙人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好看,好看的人要和好看的人在一起,你可以娶我吗?
    正大光明偷听的狮子猫:
    它没听错吧,一个奶娃娃居然朝小白求娶,狮子猫动动耳朵,感慨当真是世风日下。
    沈白幸:我不能娶你。
    为什么?
    沈白幸思索一番才道:你没到成亲的年纪。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她脸颊有两个小酒窝,眯起的眼睛仿佛里面有星光,机灵说:是不是我长大一点,就可以嫁给仙人了?
    沈白幸正愁怎么回答,忽然灵光一闪:仙人之所以是仙人,是因为他们不成亲。
    这样啊,小女孩失望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小脸在太阳下吹弹可破,仙人不能娶我,那我就把糖葫芦送给仙人。说着,小女孩便将少了一颗的糖葫芦递过来。
    沈白幸伸手接过。
    小女孩开开心心往家里的方向走,仙人我要回家吃饭了,糖葫芦不可以送给别人哦。
    客栈门口,只有沈白幸跟一只猫还在晒太阳。糖葫芦外面的糖浆微微软化,细小的圆棍捏着沈白幸手中,他虽然没有吃但也没有扔掉。
    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了,沈白幸才拂拂衣袖起身往客栈里面走。
    他刚一进去,就差点被人撞到。触目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刚才哭过,正是宋流烟。
    你
    不等沈白幸说完话,宋流烟急匆匆跟他擦肩而过。
    单渊跟白常交谈着什么从楼梯上下来,凭沈白幸的耳力,能轻而易举听到两人的对话,无非就是交换一下双方的信息。
    看到沈白幸,单渊眸子亮了亮,草草结束话题,举步过来,师尊。
    嗯。
    沈白幸手中的糖葫芦实在打眼,单渊不禁多瞧几次。沈白幸以为徒弟想吃,便凑到对方嘴边,淡淡道: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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