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余光瞥向吧前,发现这歌唱完,连月光都不见了。
    楼连:
    好像更有些难过了。
    回到触摸屏上,又不知该唱什么,干脆点进华语金曲。
    随便翻了几页,一首歌跃入眼帘。
    楼连想也不想,快速点了。
    这回伴奏刚出,全场就鸦雀无声,全看向了中间。
    一句京戏忽然从音响中蹦出。
    哎呀!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第26章 人言人语(5)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这首歌曾是楼连的手机铃声。
    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
    铃音炸起,在安静的病房中格外引人注意,彼时二十一岁的楼连连忙划开屏幕:秦叔叔,你好?
    小楼。说完个称呼,那边就没了下文。
    楼连的心中顿时如有鼓擂:秦叔叔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在医院?
    啊,是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楼连松下气,语气轻快道:没有什么大伤,谢谢秦叔叔关心。
    好,是谁先提出要公开?
    楼连愣怔:什么
    小楼,我本来以为你很懂事。那边的声音渐渐严厉,但凡真心喜欢他一点,就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公开,你这是在毁了他你知不知道?
    楼连反应过来了,大声道:不不不,我不是,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伤口被扯得有点疼,他很有些委屈,我纯粹就是受害者。
    谁也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流出去的,他自己也很疑惑。
    对面沉默片刻,忽然沉声道:小楼,阿飞注重事业,就注定一辈子给不了你名分,你们这样能长久吗。
    楼连拿出自己早准备好的腹稿:为什么不能?圈子里大家不都这么过来了又不是旧社会,谁会在乎名分?我们就这样混一辈子,我觉得也很好的。
    我在乎。
    秦父一字一句道:艺人不是不结婚,晚一点而已。没有法律保障,没有孩子维系,小楼,你什么都好,可惜是个男孩子。
    这件事发生过后,我就更不支持你们了。
    哪怕想象过,现实这话砸下来,依然像是滚烫开水从头浇下,蚀进皮毛骨肉。
    楼连心惊过后,巨大的委屈悉数变作怒火,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秦家只是普通人家,没有皇位家产要继承
    秦方飞也已经成年,对自己的行为有足够的能力负责,就算要分手,也该是他来告诉我。
    闻言,秦父没有发怒,反而是长叹一口气,隐约有不屑的冷哼通过手机传来。
    那声音,让楼连有种猎物落网的错觉。
    你也说了,我们是普通工薪家庭,秦父惋惜道,小楼,你的外祖父刚查出肝癌吧,为了瞒住老人,为了筹钱治病,你自己心里清楚生活有多困难。以后呢,也要拖着别人一起这么困难吗?我们家不是豪门,也掏不出那么多钱啊。
    况且一个糖尿病,两个癌症的家族病史,不提八字克不克,也不要怨叔叔说得难听,你又能陪阿飞多久?要真是个姑娘,还得担心孩子的遗传问题。
    我楼连还没找到能反驳的话,就听到了对面的一锤定音。
    你很好,只是跟我们家有缘无分。言尽于此,你自己思量。
    伴奏一响,有关的记忆就跟鱼吐泡泡一样浮上来,楼连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堵得慌的感觉还在胸口。
    事实证明,秦父或许是对的。
    不管是他上辈子死前,还是在凉了半年的如今,没有他,先生的事业,至少都很成功。
    捧了好几座金奖杯的大影帝啊,换做那时候,想都不敢想。
    回过神来,伴奏卡到了副歌节点,音有些高。楼连站起来躬下身子,让气息能顺利冲出喉口: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尾音开始颤抖的刹那,楼连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匆忙中也只好转个身,把帽子盖下来,整个人都快藏进大披风里。
    唱完最后一句,他把话筒放回去,灰溜溜下了圆台。
    叶老板已经等在了那里,递上水和纸巾。
    楼连很有些愧疚:对不起老板,我搞砸了。
    硬是把个酒吧驻唱搞成了什么感情流演唱会献唱现场。
    叶烨摇头:没有关系,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啦,你看下面那群醉汉,都快被你唱哭了。
    楼连嗫喏着打哈哈,没好意思说自己鼻子已经酸了。
    叶烨轻叹:小伙子,你好像有故事啊。
    楼连摇头:有花生米吗,我想冷静一下。
    叶烨哈哈大笑,让他滚去休息,自己上了台。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身后忽然传来了字正腔圆、非常富有韵味的《道德经》背诵,楼连腿一软,差点一头磕死在吧台前。
    不、不愧是道教接班人。
    好生厉害。
    他扶着冷台子勉强站回来,脱下披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刚想继续走回去
    没走动。
    楼连:?
    他回头一看,有人捏住了他的尾巴。
    是个醉醺醺的大叔。
    那大叔的眼睛很红:弟弟你唱的真好听啊。
    谢谢。
    楼连干笑着想扯回自己的尾巴,然而对方可能以为它是假的,抓的愈加用力。
    楼连开始觉得疼痛,赶紧骗道,这位客官,不能这么用力掐,会断的。
    哦哦,那只肥胖的手顿时松开,改为抓住楼连的披风,弟弟,同是天涯沦落人,今晚要不要抱一起取个暖?
    楼连没听懂:啊?
    大叔嘤嘤嘤道:抱一起啊就是开那个,滚一滚,懂不?
    叔叔有钱来买醉,就想抱个漂亮弟弟一起睡。
    您是gay?
    当然啊,不是gay还来这儿?
    ?
    楼连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竟然是个gay吧。
    橘老师他知道吗?
    见他迟迟没反应,那只手竟放弃了斗篷,转而沿尾巴往上走,试图做些别的。楼连惊怒地将其狠狠拍开,眉头紧锁,尾巴甩去另外一边。
    刚想冷漠地说叔叔不约,我们不约,尾巴一紧,竟是又被抓住了。
    虽然很轻,但尾巴尖已经被抓敏感,这一下存在感巨强。
    更不用提那个人还在摩挲。
    楼连:
    这个吧怎么回事,还有完没完!
    道德经都冷静不了你们吗!
    他回头
    一团阴影笼罩下来,鸡尾酒香扑面,额间一暖,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印在上面,逐渐变作滚烫。
    尾巴尖僵住了,仍由大手揉圆搓扁。
    藏在狐狸耳朵里的猫耳朵悄无声息立起来,撑得满满当当。
    不过一会儿,那只手松开了毛茸茸的尾巴尖,转而长臂一身,将矮自己一个头的猫尾弟弟搂入怀中,同样血红的眼睛瞪着中年男人,唇线紧绷。
    右臂勾紧,像是宣誓主权。
    大叔大声嘤嘤:好,你走,你们都走,大骗子!
    楼连被强行扣入怀里,惊喜不敢置信过后,听到中年男人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人还挺好玩。
    这个角度他看不清秦方飞的脸色,但也知道恐怕会有些骇人,虽然不知先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既然出现了,断是没有放手的道理。
    楼连安心地反抱住秦方飞,阖上眸子。
    真是好久没有这样子亲密抱在一起过了。
    他听着秦方飞的心跳,发现有些不正常的快,他抬头:先生?
    昏暗光线中,秦方飞低下头,目光迷茫了会儿,忽然一手放上楼连后脑勺,往里一扣
    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楼连被自己的比喻笑到,刚想说话,忽然膝弯一重,紧接着天旋地转。
    先生!
    他惊呼。
    先生充耳不闻,把无助小猫咪抄起来,就扔上肩膀,托住屁.股,拍了拍让其安静。
    然后摇摇晃晃回了自己角落里的小卡座,把人扔到沙发上,跟着扑上去,牢牢将人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宛如抱窝鸡。
    帽子顺着重力落下,露出两只坚强树立的猫耳朵。
    秦方飞俯下身,眼睛黑漆,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楼连的呼吸急促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头的人,绿眼睛里有紧张,有期待。
    他看出来,先生肯定是已经喝醉了。
    一个记忆中没有他的醉鬼会对他做什么
    他很是好奇。
    第27章 人言人语(6)
    秦方飞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传入耳中的歌声,闯入眼帘的身影。
    光影下,少年一闪而过的眉眼秀丽,却被兜帽深深藏起;他身躯弯下,脊背似弓,全缩成一团,像是被世界遗弃在后的鬼影。
    唯有一段黑色的尾巴还露出,与外面的世界相连系。
    先生
    唱那首《当爱已成往事》时,一句带着哭腔的呢喃,在其主人都没发现之时,不小心漏出了唇齿。
    含着京戏元素的伴奏瞬间将呢喃吞没,一丝余音却偏偏,传入了在角落曲中沉沦的某君耳朵。
    他在哭啊。
    叫人心肝俱颤。
    要抓住他。
    秦方飞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抓住他。
    把他圈在怀里,画地为牢。
    谁也剥不走,谁也夺不去。
    否则这团毛茸茸又软又小的东西,可能又会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消融在这片天地里。
    对方顺从地被放倒在卡座里,尾巴软软勾在自己的腿上。
    酒精使人意志溃乱,若换作清醒时,秦方飞断不会贸然将一个陌生的少年扛起来就抱走。
    更不会如现在这般,将人压在身下,还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绿眼睛的少年现下正直直看着自己,眸中水色盈盈。
    银白光刚好打来,那双眼睛就像月光下的苍湖,静谧,纯净,拢了万般灵气。
    是紧张吗?
    两只灰耳朵簌簌地颤,细软的绒毛在暖光下格外清晰,可爱至极。
    不要哭。
    秦方飞伸出手,拇指轻轻放在绿眼睛少年的唇角,往两边推。
    让对方被迫露出一个笑容。
    他也跟着笑起来。
    看着某人一脸满足的模样,楼连哽住。
    :)
    原来把他压下去,圈起来,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手动微笑吗?
    虽然但是
    楼连有点遗憾。
    是尾巴不够软还是屁.股不够弹,为什么不多看到一点别的地方。
    他很想问一句:秦先生,你还认得我吗?
    但想也知道,醉鬼不会有答复。
    正这么纠结,身上孵猫的母鸡先生忽然动了动,一手朝前,仿佛是对那两只猫耳朵产生了兴趣。
    楼连尽量低下头,方便秦方飞能够到。
    两人挨得近,低了头,眼睫就总是刷到秦方飞的衣服,他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猫耳朵在帽子里憋了太久,此刻乍然暴露在较冷的空气中,又是与人形格格不入的东西,竟比作为猫时敏感了几倍。
    被人用手轻轻拨弄时,也有种奇怪
    奇怪
    楼连:?!
    好热好痒!
    他浑身一机灵,颤巍巍睁开双眼
    醉鬼先生已经凑到他颈边,双眼迷蒙,微启唇,朝薄薄的耳朵片中呵气。
    见那只耳朵抖得厉害,他一张嘴,便将整个耳朵尖叼了进去,上下排牙齿轻碾。
    不
    楼连如遭雷劈,秦方飞的动作太快,电光火石间,他根本来不及抢救自己的耳朵。
    魂都要飞走的感觉从左耳朵炸开,酥麻感迅速侵蚀了他的脑袋。
    猫的耳朵太敏感,神经遍布,禁不得一点折腾。
    松嘴
    大脑一片空白,很久很久,楼连才勉强发出了两个气音。
    两只手毫无气力地推搡,效果却微乎其微。
    就像做猫时被扯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现在被啃住了命运的耳朵,这个程度分毫不让。
    尤其是呼吸间,热腾腾的气打进去,仿佛能烫到全身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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