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死中求活

    “伊迪斯老师，在您动身前往法师协会的时候，西格尔领主大人曾多次到图书馆来，查阅血魔法有关的资料。”总是神经紧张的邓巴穿着棕灰色的长袍，在淡红色的头发上带着一个黄铜色的发箍。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因为谨慎，他的身体被一圈火焰护盾保护，一直没有解除。
    伊迪斯说道：“血魔法在法师联合会中是一个很重要但非常不受欢迎的领域。几乎所有的法师都学过如何使用血液中的力量，以便在紧急的情况下自救。不过血魔法中还有一支，研究如何利用血脉影响命运，插手属于神力和世界意志的领域。所说单纯的力量并无善恶之分，但这一支中除了培养出一大群野心家和阴谋家之外，别无建树。”
    西格尔点点头，根据法师联合会的记载的确是这样。“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我不是要修改命运，而是想逆转被加强的血脉力量。”
    伊迪斯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的短胡须，仔细想了想。眼前的西格尔只剩下一副骷髅身体，血魔法对他没什么用处，所以必然是为他人而求。整个领地上下，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只有一个人。
    “是你的妻子珍妮特出了问题？”伊迪斯猜到了答案，“她出现了返祖？身上的魔裔血统力量增强了？”
    西格尔点点头，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半精灵法师。
    “返祖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几乎无解。”伊迪斯说道：“你也知道，血脉的力量和一个人的生命是联系在一起的，两者很难分开。当你去动其中一个的时候，另一个也会受到影响。或迟或早，源于魔鬼的那部分会逐渐占得上风，吞噬掉属于凡人另一半。若是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还有医治的可能。但对于魔裔来说，返祖是出生便有的一部分，任何治疗都会加剧转化的速度。”
    “难道法师协会也无能为力吗？”
    伊迪斯摇摇头，对西格尔说道：“法师协会不是万能的，即使能够找出方法，也不一定能赶在在永久的变化发生前。据我所知，协会很久没有更新过关于血魔法的研究资料了，恐怕不如你所说的那位血魔法师更精通。而且很多法师认为，返祖是在增强一个个体力量，是一种强化，何必阻止？魔法研究的方向千千万万，能投入进去的法师却太少了。”
    “我收回了《月光莫亚之卷》，看了许多遍，但不知道应该如何重复那名血魔法师的试验。我也曾经回到那个血脉转换魔法阵所在的废墟，试图寻找线索。但那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西格尔说：“我想那人应该还有同伙，关于血脉的事情并没有结束，还可能会有进一步的阴谋。难道这不能引起法师协会的重视吗？”
    “我不能代表法师协会说重视与否，但有一点你应该了解。”伊迪斯朗声说道：“血脉的力量固然强大，这个研究方向也潜力无穷，但你可知道有多少比血脉研究更重要，或者比血魔法师这还要危险的家伙存在吗？并不是所有法师都在协会管辖之下，法师协会也并不是在每个领域都走在世界前列。据我所知，协会发现过想制造绝对虚空的疯子，意图将整个世界拉入不可挽回的毁灭；有一位专攻冰法师，研究出屏蔽气、火、土三大元素的方法，无限追求更低的温度，导致一座城市被整体封冻，一百年之后才有可能融化。至今，这些法师的动向依旧成谜，若按危险程度排，血魔法师根本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而且遇到血魔法诅咒的也并不是协会成员，只是一名普通的魔裔，连成为施法者的潜力都没有，协会不会管的。”
    伊迪斯语气中劝阻中的意思很明显，法师协会的作风也正如他所说，一向不太关心非施法者的状况。目前西格尔想到的唯一办法只有制造魔法符文，压制珍妮特成长的速度，从而减缓血脉变化的速度，并希望能够为继续寻找办法来拖延时间。
    西格尔轻轻敲着法杖，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别忙。”伊迪斯叫住了他。“法师协会没有现成的解决方案，但并不代表没有办法。对于和身体、血脉相关的研究，法师从来不是最强、最先进的。”
    就像黑暗中突然出现了光明，西格尔赶紧抓住这个希望。“伊迪斯法师，请说。”
    “每一个生命最基本的就是血脉，最难改变的也是血脉。但对于一类人来说，血脉不是磐石，而像水，是流动和可以改变的。你能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西格尔只用了几秒钟便得到答案，但他的疑惑更深了：“你说的是不是德鲁伊？”
    半精灵法师点点头：“德鲁伊可以将自己变身成动物、变身成元素，并获得动物和元素所有的能力。一些德鲁伊甚至能够变身成为巨龙，同样可以施展龙威、喷吐和龙的法术力量。这不是简单形态上的改变，只能是从血统层次上的变化。”
    “可我目前和精灵的关系并不好，他们的德鲁伊怎会帮忙？”西格尔说出了疑问：“而且珍妮特具有成为德鲁伊的资质吗？我觉得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你想错了，并不是让珍妮特成为德鲁伊。德鲁伊需要体悟，需要真心实意地拥抱自然，并不是依靠学习和模仿就能成功的。”伊迪斯说道：“我的想法是，阻止魔鬼血统成长几乎不可能，何不让珍妮特彻底换一个血统？”
    “我不明白。”西格尔说道。
    “你知道在大地之母神殿中有些牧师，他们曾展现过让死者复活的力量。几位生前非常虔诚的信徒在神力的干预下回到了现世。不过我们要的不是这种复活，因为该过程会复原生前的血统，不会做出改变。”伊迪斯耐心的解释道：“德鲁伊有一个咒语仪式，叫做转生术。和复活类似，但其实是将身体和种族一起改变。”
    “能从魔裔变成普通人类？可以摆脱来自地狱魔鬼的诅咒？”
    “理论上是的。”半精灵法师说道：“从本质上说，被施展转生术其实是死了一次，依附于身体上的血脉相关的东西自然失去作用。牧师的复活可以重造原本的身体，不过德鲁伊的转生则是一次新的开始。”
    “需要死一次？”西格尔有些担心：“这安全吗？”
    “风险是肯定有的，生死之间的转换从来不会是一帆风顺。”伊迪斯说道：“这件事需要你自己衡量，是不是真的要进行到那一步。”
    西格尔冷静的看着半精灵法师，试图从他的表情上发现一些端倪。不过伊迪斯一直表情平静，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目光看过来。
    他懂了。法师协会并不是完不成救助珍妮特的任务，即使协会自身的力量做不到，不代表协会的人脉做不到。法师协会最强大的一点并不是他们收录的书籍和知识，而是他们已经深入到世界各个角落。想想看它交给西格尔的《精确传送阵卷册》，便知道法师协会的风格——联通四方，汇聚力量。
    但使用法师协会的人脉，或者说借助其他法师的帮助从来都不是免费的。西格尔进入联合会并成为正式学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收到了一份价目表，上面列明各种法术服务的价格。伊迪斯自然不会白白帮忙，只有各取所需的交换才能形成稳固的关系。
    “伊迪斯先生，你怎样才会帮我？”
    “你也看到了，我有一半精灵血统，我在精灵森林生活了接近一百多年，即使成为正式法师之后也和那里有往来。一位精灵德鲁伊欠了我的人情，而他恰巧是能够施展转生术的德鲁伊之一。我可以动用这个人情来请他帮忙，而我自然要从你这里获得利益。”
    “说吧，伊迪斯法师。”
    “转生术不能增加自然寿命，所以只能算是半条命，我想要的东西不会超过这个——半条命。”伊迪斯说道：“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达到并维持现在的这种状态，然后教给我。这就是我要的条件。”
    “你想要变成亡灵？”西格尔有些不理解：“你可知道亡灵状态对思想的影响，即使是最适合法师职业的巫妖转化，原本的灵魂也仍旧会褪去色彩，变的麻木和死寂。”
    “我不想变成巫妖，那和我的理念不符。也许临死之前我会后悔，但现在我可以确定，巫妖不是我的目的。”伊迪斯说道：“我想要你转化成亡灵的这个咒语。连大诅咒术都可以避过去，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西格尔仔细观察，半精灵法师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喜悦和兴奋，所以他真实的意图隐藏了起来，并不是告诉西格尔的这些。可不管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西格尔根本就没有这条咒语，怎么给他？
    “我目前的这种状态是特例，是借助法拉尼斯大人的巫妖药剂才勉强达到的，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在别人身上重现。”骷髅头上的嘴巴开开合合，由于没有肌肉和皮肤也就没有表情，半精灵完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言。
    “若德鲁伊的转生术能够解决珍妮特身上的麻烦，我求之不得，但能不能换一个条件？”西格尔说道：“我连巫妖药剂的成分和制作方法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分析出药剂里到底添加了什么特殊东西。”
    “我给你一个三年的期限如何？”
    西格尔沉默了。若他答应下来，珍妮特就能得到转生术，而自己也有了三年的缓冲期，可以研究法术、提升实力。未来总是充满变化，三年之后自己也可以推脱说研究失败，并没能得出可用的咒语。
    这世上不乏特殊能力，只有特定的人才能使用，别人无从学会——这是个完美的好理由。西格尔知道什么是最明智的选择，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他只要点点头，就能获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