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不想喝了。梁昭歌蹙眉,向后躲着。
祝久辞一爪子拍到那人瘦削的肩上,最后一碗。
美人眼睛一亮,真的?
祝久辞道:今日最后一碗。
美人眼中的光又落下去。
祝久辞叹口气的功夫,梁昭歌又埋到衾被里,独独露出一席绸缎一般的墨发。
把碗放到一边,祝久辞思索着怎么才能把美人从衾被里刨出来。
那就先把绸被往左侧一掀,露出美人好看的肩胛骨,然后扶着美人的肩和腰,一把抱起,再趁着美人不注意,把汤药一股脑灌下去
正在脑中演练着,美人自己爬起来了。
嗯?祝久辞疑惑。
汤药拿来。美人说。
祝久辞傻乎乎递上去。
美人摇头。
祝久辞懂了,舀一勺吹一吹再递到他嘴边。
美人又摇头。
祝久辞没招了。
亲我一下。梁昭歌瞥一眼汤碗,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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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话本
祝久辞到底是没有亲那个无赖, 依仗自己生病就无法无天,狐狸尾巴翘到天上去。他哼一声,把汤碗放那人怀里, 扭头就走。
美人抱着汤碗坐在床上, 时间茫然无措,想下榻去追那人, 结果探身看到榻下鞋靴早不知道被祝久辞踢到哪里去了,时间被困于床上,只得乖乖把碗中的汤药喝下。
祝久辞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 笑眯眯跑回来往梁昭歌怀中放三个蜜饯, 然后趁那人伸手抱人前拿着汤碗跑了。
梁昭歌这场低烧持续了三四日, 白日里身体发热,白皙的脸被烧得有些粉红, 到半夜便开始畏冷, 祝久辞几乎将整个府上的被褥都抱到榻上来, 结果梁昭歌还是说冷。
祝久辞不得不半夜抱着他睡, 偶尔那人惊惶醒来,祝久辞还得拍拍他后背等那人呼吸渐渐绵长, 他再睡过去。
几天过去梁昭歌病好得差不多了, 祝久辞眼下乌黑乌黑。
满脸倦容飘飘欲仙去寻墨胖儿一起买茸鸭, 见面夏自友有些担忧冲他道:小公爷这几日没休息好?可还需要再待几日?
祝久辞摆摆手, 从京城出发到今天已经快月余, 来金陵也已快十日了, 而茸鸭的买卖还点没办。
若是让夏老爷子知道, 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子。
本意是想让他俩到金陵好好锻炼买卖生意的本事,结果他们两个人游山玩水慢慢悠悠,什么正事儿都不干。
若他和夏自友二人当真是白手起家, 岂不是要连人带茸鸭块赔得本儿都没有。
买茸鸭的地方在金陵城北,祝久辞坐在马车上短暂休憩一二,半梦半醒间被夏自友轻轻推醒,他本以为会见到养鸭场之类的地方,结果却没想到夏自友把他带到一片偌大的池塘。
水潭,泥淖,芦苇。
祝久辞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
转过头去看夏自友,那人神色倒是极正常,听了祝久辞询问还反问道:
鸭子不生在池塘吗?
祝久辞时哑然,竟觉得夏自友说得很有道理,便深脚浅脚,踩着沼泥往池塘深处走。
随手拨开湿漉漉的芦苇,江南的烟雨湿气阵阵往鼻尖涌,像极了京城雨后才有的泥土芳香。如今在江南不需要等雨天,便可每日闻到新鲜泥土的味道,着实惬意。
二人在池塘中徘徊了许久,终于在一丛丛芦苇之后发现了同样一身污泥的王伯。
王伯此人甚是传奇,是夏老爷子的得力助手。因为分管金陵第十八商铺,因此被夏老爷子称作王十八。
既有王十八那便有李十七、刘十六、周十五,但夏自友总觉得以编号来称呼他们有些不妥,于是还是规规矩矩按照辈分唤他声王伯。
王伯除了身上身污泥,脸上也沾着泥巴,眼睛笑着眯成条缝,很是和蔼,冲着祝久辞他们两个招招手。
来来来,这边看看。
王伯俯下身一把搂开芦苇丛,墨胖儿和祝久辞探身望过去,只见在那层层密密的芦苇绒毛之后,藏着窝小鸭子。
小鸭子似乎刚破壳不久,浑身还湿漉漉的,身上的绒毛也没有长全,稀稀疏疏只有薄薄层。
脖子很是细弱,小心翼翼搭在前胸,似乎没有力气的样子。
芦苇丛被拨开,小鸭子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气随着空气散去,它们开始嘎呜叫起来。
王伯笑起来,松手芦苇丛又盖了回去。
金陵的鸭子全国闻名,王伯直起身子极其自豪地说起来,水好地好鸭子好,最重要的是咱们都是野生养鸭子。
金陵的麻鸭长至成年,身绒毛油光水亮,有的生着蓝青绿色极漂亮的羽毛,有的则是纯正的棕红色。
哪怕作为供养起来的观赏鸭,金陵麻鸭都是足够登上台面的。
祝久辞感觉到衣袖被人小心翼翼揪了揪,他看过去,墨胖儿冲着他眨眼。
他刚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王伯其人极其热爱金陵麻鸭,旦说起来就不会停,足足向他们介绍了半个时辰,其言语之热情,辞藻之华丽,简直让人喟叹,祝久辞也不好意思中途叫他停下来,只得听着王伯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祝久辞和夏自友在金陵城北忍受着魔音贯耳,与此同时在金陵城东,某人穿好衣衫偷偷溜出了府。
梁昭歌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穿一身水青绸缎长裳行于街上,仿若神仙偶然降临。
江南女子打着油纸伞走过去,在远处悄悄回过头,借着伞的遮掩,小心翼翼瞧那人的天神容颜,但又不敢上前去,只好和同伴一起捂着嘴偷笑,紧接着红着脸相伴离去。
梁昭歌并没有注意到他在街巷引起了多么大的轰动,只知道个人在街上晃悠。
这几日在府中乖乖听祝久辞的话呆在榻上,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今天好不容易等着那人出府,自己总算能溜出来转转金陵城。
若是再能买到一两样讨那人欢心的小东西,那便更好了。
梁昭歌也没有走远,只是在府邸附近的小街巷慢慢悠悠转。
府邸大概坐落在金陵的富庶区,周边显少能寻到小商小贩,梁昭歌转了大圈,也只看到一个小书坊能进得去。
指尖捏起衣摆,迈步进去。
书坊的规模不大,但是书架整整齐齐排列,能看出店主的用心,梁昭歌想起京城的毛茸茸书坊,不自觉笑起来。
客官买书?
梁昭歌止了笑容,侧头看过去,个生着八字胡的店主搓着手,笑眯眯看着他。
随意看看。
晓得,晓得。店主没走开,热情道,公子头一回来金陵吧?
人人都说金陵板鸭好,其实金陵的书才是一绝!
都是正品!
金陵书局盖章哒!
客官可要推荐?
梁昭歌被那人聒噪得有些烦,脑海中隐约闪过祝久辞曾在西苑看些小话本,便道:话本。
店主大喝声,客官,您这可算是找对地方了,来来来后院请!
梁昭歌无奈,跟着热情的店老板走到了书坊后院。
走过小天井,推开扇小木门,别有番天地。
书架上的书不再齐齐整整排列,而是按照颜色分门别类堆砌,梁昭歌扫眼过去,以红色和黄色居多。
他随手拿起本还没翻看,店主在一旁仰着脑袋道:就知道您会喜欢!打您进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您这样仙气飘飘的人一定喜欢看这类书!
不打扰您,您慢慢挑,挑好了唤我声,随叫随到!店主掩上门,仍贼兮兮道,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梁昭歌看着那人独自完成台大戏关门出去,摇摇头,翻开手边的书仔细看起来。
看了两眼,脸唰地红了。
慌忙合上书本,再瞧一眼封皮,赫然写着《我与琴师的那些风流韵事》。
梁昭歌有些生气,将那花花绿绿的话本子扔到台子上,转身出去。
推开门,店主正趴在窗台上往里边瞧,看见梁昭歌从里边冲出来,时之间吓了跳。
仙人别走啊!我们这儿还进了好些货呢,有些是从京城来的高档货!
梁昭歌不理会他,脚下走得飞快。
仙人!爱情本,动作本,应有尽有啊!
您若不爱看图画的,文字的也有啊!
咱这儿虽然画得俗了些,可这都是恋爱宝典,少男少女可都人手份!
梁昭歌停下脚步,翩跹转过身,恋爱?
店主笑眯眯凑上前,您应是没听过,恋爱是刚从京城传来的新鲜词,就是我心悦你,你不心悦我,我偏要你心悦我,你偏不心悦我,我为了你心悦我,学了这恋爱宝典,最后即使我不心悦你,你也会心悦我。
店主说来说去把自己绕晕了,垂着脑袋掰手指数到底谁心悦谁,本也不指望能从梁昭歌这里挣到钱了,结果却没成想那人轻飘飘句,买一本。
啊?店主吞口唾沫。
买一本。梁昭歌耐心重复。
好好好!店主直接从身后变出来一本,封面和后面小屋中的样花花绿绿。
递到梁昭歌手中,店主贼兮兮拍拍封面,前面是图,后边是字,要啥有啥。
店主正要说价格,怀中被丢进块沉甸甸的银子。
豁哟!我就说愈是谪仙的人越爱看这些呀,都说人不可貌相,海底不可斗量。哈哈哈哈鄙人买卖小书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
梁昭歌将小话本放在袖中,转身走了。
路纤纤飘回府,走到大门登时停下脚步,猫着腰朝里面探身瞧了瞧,发现那人还没回府,呼一口气,又恢复身仙气,纤纤飘进府。
回到房中,将外衫脱下藏起来,把鞋上的点污泥擦净,转回榻上躺好,消除一切罪证。
炷香,两柱香
躺了半晌,仍不见那人回来,心上有些着急,摸到袖中的话本,干脆拿出来细细读起来。
翻开目录页:
霸王硬上攻,美人在劫难逃。
拨动你的心弦我的琴
将军小儿夜戏俏琴师。
凄美金丝雀今夜折羽将军府。
美人泪,琴弦难断斩情丝
梁昭歌:?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日更的第66天,终于签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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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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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中秋
祝久辞沾了一身鸭毛回到府上, 也不知是被王伯聒噪的声音震得脑袋嗡嗡作响,还是被小鸭子嘎嘎叫地绕昏了头脑,总觉得府上哪里都不太对劲。
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祝久辞得出结论, 是梁昭歌没来寻他。
往日他从府外回来,总能看见美人盈盈站在门口候着他, 或者半倚在美人榻上透过雕花窗棂瞧他,亦或者翩跹藏在屏风后面,给他一个惊喜。
如今照壁后面空无一人, 前堂亦空空如也, 哪怕他走到后院, 也没听到从卧房传出来一声小公爷。
少了美人关怀,祝久辞只觉心里空荡荡, 一身疲惫更是无处安放, 再加上一头毛茸茸的鸭毛, 脚上踩着池塘的污泥, 祝久辞更难受了。
委屈地走进内室,空气清洌, 濡染夏风, 自己一身池塘沼泥味道与之甚是大相径庭, 再转过屏风, 美人半卧在榻上, 着实一番好风景。
美人似乎瞧见他了, 竟突然背过身, 空留一袭墨发。
祝久辞低下头,鞋上的污泥将上好的羊绒毯浸脏了,怪不得美人不愿意理他。
灰溜溜转身出去, 合上门的一瞬间,自是没看见梁昭歌红着脸转回身,怀中藏着半折的话本。
祝久辞足足在偌大的汤池洗了三遍,才将一身池塘土味清洗干净。
换上熏香的衣物,踩着木屐噶哒噶哒跑到庭院去找梁昭歌。
晚膳已经备好,精致的糕点摆在水亭石桌上,亭两侧是涓涓流水,斜东侧是一片花丛,背后是树林。
暑夏的夜晚,鸟雀叽叽喳喳鸣叫,暖风过庭,着实惬意,因此即使梁昭歌大病初愈,也依然可以在外亭用餐。
远远望去,美人半倚在石凳上,眼睛瞧着水潭波痕粼粼,纤纤背影独成一景,让人不忍打扰。
祝久辞又低头嗅嗅自己衣衫,确定无误便顺着游廊一点点走过去。
木屐踏在游廊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傍晚着实明显,美人却没有回身看他。
祝久辞有些疑惑,故意将木屐踏得分外响,美人依然没有回头看,转眼间已经走近了,祝久辞气哼哼坐到石桌前。
用膳吧。
美人说了一句,没下文了。
毕竟,食不言寝不语。
祝久辞一肚子话堵在嘴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半张着嘴尴尬地拿起玉箸夹起一块软豆糕塞进嘴里,气鼓鼓吃起来。
又夹起一块,抬眼去瞧美人。美人低着头细细咀嚼,极是优雅,眼睛看着自己面前一小片地方,压根没有看他的意思,祝久辞更委屈了。
伸爪爪,戳。
美人抬眼,美人低头。
昭歌。
美人抬眼,美人低头。
祝久辞:
委屈缩回爪爪,祝久辞埋头苦吃起来。
另一边梁昭歌却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那人狼吞虎咽,嘴角抿着一抹微笑,一旦看见那人有要抬头的趋势,便立刻收回目光,随手夹起一片云片糕,强装镇定吃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