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破
晚，九点四十。
李言满眼血丝地瞪着屏幕，敲下了两行字，而后一咬牙，又按死了退格键删了回去……
这样的反复，已经持续了5个小时。
他不敢说。
不敢跟安西说，更不敢跟林珊璞说。
就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一样，
一旦字数突破五万……
那种感觉就会像魔鬼一样到来……
好像有一股如沥青般粘稠的东西搅进了脑子……
无论如何推进，都找不到一丝感觉。
健笔如飞般的快感不知不觉褪去……
思如嚼蜡的挣扎逐渐占据上风。
明明已经想好了剧情，但如何推演，却只有僵硬与无趣。
那些本是充满灵气的角色们，好像瞬间化为了尬剧的垃圾演员，生硬地读着并不熟练的台本，投不进一丝情绪。
李言瞪着干涸的双眼，绝望地瘫靠在椅背上。
他妈的。
老天都在帮忙，唯独自己不争气……
午夜就要上架了……今天却只写出了200个字……
该去找林珊璞聊聊情节么……
不行的，她已经做得够多了，而且她根本没有作者思维……
更何况……这种时候自己根本没脸见她……
问问安西？
这个时间，被野犬这样的作者打扰，编辑只会烦躁吧……
更何况非工作时间编辑根本不会开qq。
停更一天？
上架的当天停更？
就连李言自己也坚信，野犬一旦停更，就不可能再捡起来了。
茫然之间，他拿起手机，点开了作家助理。
虽然希望很小，但也许读者能刚好提供一些思路……
【突然没有开头的兴奋感了，养一段再看吧。】
【太监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别犹豫了野犬老师，钝刀子更疼。】
【这都几天了还在过家家……杀手是弱智吧？】
【你们有病吧？剧情进展的好好的一天到晚喊这个？！】
不……不不不……
李言慌张地关掉了手机，满眼空洞。
这样的煎熬，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那个念头，不可遏制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冒了出来……
太监吧……
太监了就放松了。
再也不需要每天绞尽脑汁了。
反正写下去也只会是枯燥的故事，不仅你痛苦，读者也会跟着你痛苦的。
李言抱着双腿，在椅子上颤颤地缩成了一团。
不行啊……
唯独这次，不行啊。
那个声音却并未放过他。
太监吧……
不太监又能怎样呢？
这本书完结了又如何呢？
只要还在这条路上挣扎……
现在的痛苦就会一次次往复。
也许能承受一次。
但能承受一生么？
学习才是更简单的事情……
你只配走向这条既定的道路。
太监吧……
像你这样没有才华的人，越努力，只会越痛苦。
梦该醒了，野犬。
当李言意识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滑过眼角。
他瞪着空白的屏幕，瞪着上面闪烁的光标，几近崩溃地捂住了嘴。
“咚咚咚——”
那个熟悉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但这次，李言只有害怕。
他拼命压住哽咽，尽量低沉着说道。
“已经睡了。”
“咚咚咚——”
李言咬牙应道：“真的已经睡了。”
“咚咚咚——”
“别敲了，明天再说。”
“咚咚咚——”
“你妈的……”李言起身奔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使劲冲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确认自己没有崩溃的痕迹后，才小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这次，林珊璞手里并没有拿什么东西。
只是单纯而又担忧地看着他。
看着一只狼狈的野犬，像是被一群野兽撕咬过后，狗血淋头的野犬。
林珊璞只看到他这幅样子，眼眶就红了。
“一直没收到校对稿……”她低下头，好似自己也感受到了一切，“果然…………”
“我没事。”
“我……对不起……”林珊璞抽缩着低下了头，“晚饭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五万字了……一定很难熬吧……”
李言眼眶一酸，咬着牙侧过头去：“没……我只是睡一下，起来再写……明早再校对吧……”
“是我太自私了……”林珊璞双手抓着睡裤一字一句说道，“停更休息一天吧……没关系的。”
“那就赶不上评奖了。”
林珊璞脸一僵，终是哭了出来：“那就不评了，没关系的。”
“有关系。”李言死死地抓着门框，“还有事么？”
“……”林珊璞抽缩着吸溜着鼻涕，擦着眼角道，“只是……只是告诉你……没关系的。”
“好，我知道了。”
“明天见……”
“明天见。”
门关上的瞬间，李言已崩溃式地瘫坐在地。
缩着身子，胳膊死死捂住了脸。
坏女人……
你这样会把我惯成废物的……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是现在！
硬着头皮也要写，写出的全是垃圾也要写！
去你妈的读者评论……
我是野犬，我是疯狗。
硬推，剧情给我硬推！
他含着泪，挣扎着坐回了书桌前。
此时才发现，右下角qq图标的位置上，正闪着一张戴眼镜的肥脸。
【安西：星野千美与主角正式交往了？】
【安西：不能这么写啊老弟，剧情这么走就把路堵死了。】
【安西：你想想看，他俩好了，那不就直接happyend了么？他俩还有理由为守护女主角以身涉险么？？】
【安西：在？】
【安西：汪？】
看到这些，泪水顿时止住。
狗编辑一直在追自己的书？？？
一直在追一部注定没有利益，极有可能太监的短篇？
来不及多想这件事，李言的脑筋紧跟着就是一抽。
这狗编辑说的对！
为了不引人注目，主角与千美伪装成情侣结伴作战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感情，自然而然地就从假情侣变成了真恋爱。
以“角色演绎法”为主导写作的野犬，根本无法阻止这件事发生，这是角色基于性格自然发生的行为。
然而这样的行为，却不知不觉将故事带入了死路。
已经恋爱的二人，已经丧失了继续战斗的理由。
故事的发动机，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向前的动力。
！！！
不止是《东京剧本杀》，以前也是……很多次都是这样。
写不下去的原因是失控！
角色失控导致剧情失控！
解决方案……
李言眉色一扬，只一瞬便想到了。
这个方案很不好，很不完美，很烂俗，很不符合野犬的作风。
但为了整个故事，为了牛肉面和汽锅鸡。
为了一切的一切。
必须妥协！
李言使劲抹了把眼睛，近乎疯狂地打字回话。
但其实也只有三个字而已……
【野犬：知道了。】
【安西：…………】
【安西：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野犬：说的就是这个，知道了。】
【安西：我可是大晚上没睡，特意在指导你……】
【野犬：知道了，我去码字了。】
【安西：干……再指导你一次！我就是……烦死了，两个小时后开通上架，记得发vip新章节。】
【野犬：知，道，了。】
李言毫不犹豫地关上了qq，切换为word。
嚓！
作者意志化为屠刀，猛然斩下。
这个切口虽然不漂亮，但剧情和灵感却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像是切掉了坏疽的残肢一样，感觉回来了！
而且比之前更加浓烈。
可以的，保持现在的感觉，今晚可以干一万字。
……
十几公里外的公寓中，李格非摇晃着婴儿床，很气地收起了手机。
但嘴角，却莫名轻扬。
他并不知道野犬是否真的知道了。
但如果是真的。
这小子很可以。
九分缘分，一分执着。
野犬，你之前碰到的所有编辑。
差的就是这一分而已。
“笑啥呢？”躺在旁边大床上玩手机的媳妇满脸恶心地问道。
“嗨，你不懂。”
李格非一笑，手轻轻撒开，摇篮床里即将满周岁的儿子吧唧着嘴，睡得很美的样子。
“睡了？那来吧。”媳妇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机，双腿摊开躺平。
“…………”李格非立刻狰狞起来，“之前不是说，我当上主编再生二胎的么……”
“那是生，这是怀。”媳妇不屑道，“就你？还想一标命中？”
“好你个妖精……开始捉妖！看我大威天龙！”
李格非还没喊完。
“呜哇！！”儿子醒了。
李格非忙又把衣服穿了回去：“哎呀哎呀，今天算了，哄孩子哄孩子。”
“你成心的吧！”媳妇骂道。
“换尿布换尿布……”
这又是一个有关地位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