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计老师，您在房间吗？我到门外了。
    计泽按着额头，一脸无奈地去开门。
    方翼怀里抱着两个保温饭盒，见到他出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带了南瓜粥和一些点心。
    方翼的饭盒是从工作人员那里借的，上面贴了各种可爱的小熊图案。计泽看着他笨拙地把盒盖一层层打开，铺在桌上，轻笑了声。
    他突然觉得方翼挺像上面这只小笨熊的。
    靠，我忘记拿筷子了！
    铺好餐点，方翼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筷子都忘了带，顿时懊恼不已。
    我房里有餐具。
    计泽见怪不怪道。
    噢那你先吃，我不打扰你了，待会儿我再来拿空饭盒。
    方翼道。
    计泽看他忙来忙去的样子，觉得胃部的不适都减轻了不少。他手按在方翼肩上，阻止他往门口走。
    急着走干什么，坐下来陪我吃。
    男人声音低哑，眼皮也是慵懒地垂着，有种漫不经心的勾引。
    这TM谁顶得住！
    方翼的脚步立刻就顿住了，他艰难地嗯了声，回到餐桌旁坐下。
    计老师，您是胃不好吗？
    餐桌对面，方翼一脸关切。
    正在喝南瓜粥的计泽无所谓地笑了笑。
    老毛病了，干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有点胃病。
    方翼点点头，深以为然。当演员虽然薪水高，可压力也大，有时候为了拍戏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长此以往，胃不出问题才怪。
    这么说来，宋桥之前让他照顾计泽，说他身体不好，确实都是真的。
    不过
    方翼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计老师，您的腰还好吧？
    他记得宋桥好像说计泽有腰伤来着。
    听到方翼的话，计泽嘴里的南瓜粥差点没喷出来。
    他表情难看地把粥咽了下去，看着对面的男生。
    我腰好不好他倾身靠近方翼，嗓音带着几分邪气：你不是见识过了么？
    方翼万万没想到挖的这个坑竟然把自己埋了进去，他想到那晚的场景，脸红到爆炸，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还想见识一次？
    我没没有
    计泽调戏他调戏够了，轻笑着坐回座位上：小傻瓜，逗你的。
    方翼觉得再这么跟计泽待在一块，他离心肌梗塞不远了。
    接下来近半个月，拍的都是方翼跟计泽的对手戏。
    可能是有那场吻戏铺垫在前，方翼觉得后面再怎么拍尺度也不过如此，心态放松许多。他在戏里对计泽死缠烂打起来是游刃有余，脸不红心不跳，连程喻章在摄像机后面看了都啧啧称奇。
    这天，程喻章在屏幕前看上一条的回放，不知方翼露出了什么表情，他心中一动，仔细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又看。
    阿泽。
    程喻章叫住正在喝枸杞茶的计泽，神秘道：你来看看，我都怀疑我出现幻觉了。
    三天不眠不休，是该出现幻觉了。
    计泽对他的神经兮兮早就见怪不怪。
    程喻章拉着他坐下，让他看屏幕里方翼的脸。少年坐在废弃的工厂楼房里，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捏着烟头，懒散地看着头顶灰沉沉的天空。
    镜头摇近，将他的侧脸放大，少年的骨相极佳，带着介于男人与男孩间的青涩。高清镜头下，他俊挺的鼻梁，锋利的眉骨，还有那若有似无的、仿佛总是带着藐视一切的微笑的唇角，每个细节都一览无遗。
    你觉不觉得，小朋友很像一个人？尤其是侧脸，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计泽心中一动，仔细盯着屏幕里方翼的脸看起来。
    是有点像她，可她不是从来没有传过结婚生子的消息吗
    难怪！
    程喻章忽然一拍手：我就说他身上这股气质怎么这么独特！原来是遗传！
    就是神态和五官有点像而已，而且一个男一个女。计泽不冷不热道：圈里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同一个姓，也是巧合？
    程喻章摸着下巴，凑到他旁边。
    阿泽，要不你去问问伯母？她肯定知道。
    计泽眼睫动了动，忽然转过头，看向程喻章。
    就算是真的，这也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不应该插手。
    程喻章叹了口气，道：的确。可我们在这个圈子里，有真正的隐私可言吗？如果小朋友要走上大荧幕，你以为狗仔不会挖到这些料？有些东西他迟早都要面对的。
    计泽捧着杯子，摇了摇头。
    那就以后再说。
    周六。剧组难得放了两天假。
    方翼回了趟学校，把签了名的海报和写真还给宋桥。后者激动得不行，差点搂着方翼在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给了他一个法式热吻。午饭自然是宋桥请，他有一堆问题想问方翼，一坐下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我哥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特温柔？
    他演戏的时候是不是帅爆了？你有跟他说上话吗？
    我这几天还写了一封信，等回了剧组，你帮我
    打住！
    方翼把手边的杯子塞到他嘴里：别急，先喝口水。
    唔
    宋桥被他灌了一大口柠檬水，酸得龇牙咧嘴，跳起脚道：方翼，你还嫌我不够酸是吧！
    方翼忍笑道：是。
    宋桥冷哼了声，气鼓鼓地在他对面坐下。
    行了，给你看张照片。
    我看看。
    宋桥捧着他的手机，看清屏幕上的人后，差点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是计泽！在躺椅里睡觉的计泽！
    啊，这是什么神仙美貌，闭着眼睛都这么好看！这么糊的图都掩盖不住我哥的绝美容颜！我死了我死了！
    看完了给我。
    方翼看他一脸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样子，赶紧把手机抢了过来。这可是他那天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趁计泽在片场睡着了时偷偷拍的，他自己都只敢偶尔拿出来看一眼，跟宋桥分享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照片发我一张嘛。
    宋桥哀求道。
    方翼摇了摇头：造型涉及到剧透，不能发。
    他神情严肃，宋桥也知道程喻章剧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何况能让他看一眼计泽的近照他已经很满足了。
    对了，我看前两天《纯真》的官微@计泽了，还发了男一的定妆照。你的什么时候出啊？
    方翼平时几乎不用微博，被宋桥这么一问，还真问到了。
    我没关注《纯真》官微。定妆照导演说过几天拍，应该快了吧。
    你都不用微博的？虽然知道他这个室友不太热衷电子产品，但宋桥没想到方翼能与世隔绝到这种地步。
    连计泽也没关注？
    方翼干笑了两声：我有个号，太久没登了，我现在就关注。
    你先去认证一下，弄个黄V，再关注计泽，说不定他还会回关你。宋桥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克制不住地兴奋：我也加你好友，四舍五入，我就是跟计泽加好友了
    登上微博，方翼才清楚地认识到计泽有多火。
    首页一刷，热门第一条就是计泽发的微博，随随便便一条点赞都四五十万。方翼点进去一看，发现这还是计泽前两天发的广告博，转赞评加起来轻松轻松就达到了一百万加。
    方翼看着自己那几百的粉丝量，默默地点了关注后，又搜索《纯真》的官微。
    《纯真》拍摄了这么多天，官微也只有发过两条微博。一条是转发程喻章@计泽的新片合作博，另一条就是前两天发的计泽的定妆照。
    照片里计泽带着黑框眼镜，只露出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眼神明亮而平静，又隐隐带着一丝锐利。
    下面计泽的粉丝纷纷开始猜测计泽新片扮演的什么角色，有说侦探的，有说大反派的，有说精神分裂症病人的，偏偏没一个人猜到点子上。
    方翼看着好笑，给那条定妆照微博点了赞后，便开始鼓捣起注册黄V的流程来。
    第10章
    难得有个放假的周末，方翼没睡懒觉，而是起了个大早，去了郊区的一家高级疗养院。
    地址是方眉的助理陈秋发给他的，她说方眉这两天病情加重，有时候躺在床上一整天都不起来，希望方翼能过去看看她。
    方翼坐在公车上，看着窗外的景物发呆。方眉这个名字，曾经在娱乐圈赫赫有名，但对他来说，却是熟悉而陌生。这么多年，他跟方眉见面的次数手指都数得过来。他甚至都没有方眉的那些粉丝了解她。
    方眉成名得早，年仅十八岁就凭借处女作摘得了白桦影后的桂冠，后来几年，凭借着明艳大气的外貌和炉火纯青的演技，她又先后两次在国际A类电影节上斩获影后桂冠。
    三十岁不到，她就红得家喻户晓，无人不知，拍的几部代表作在国际上都享有很高的声誉。谁也没料到，在她的事业正处于巅峰期时，她会突然宣布隐退，从此以后再也不踏足娱乐圈。
    八卦论坛兴致勃勃地猜测她要回家生子相夫，有娱乐小报把当时的豪门和富商都溜了一圈，各种标题党，杜撰得像模像样，然而没一个实锤。
    狗仔也拼了老命，把方眉身边亲近的人都挖掘了一通，仍是什么料都挖不出来。
    不到三年，方眉就彻底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方翼也是后来才知道，方眉隐退后确实是回家生子了。在那个偏僻的海岛上，方眉生下方翼，把他托付给自己父母后，便毅然决然地去了国外，追随她心中的挚爱。
    至于方翼的生父是谁，方眉从没跟他说过。
    这十九年里，方眉回家看过他几次，但两人说的话并不多，也不像寻常母子那样亲近。方翼总觉他跟方眉之间隔着什么，那是再亲密的血缘都无法根除的、仿佛是铭刻在骨子里的抵触和排斥。
    方眉这几年身体不好，方翼也清楚。方眉走红不久后就患了中度抑郁症，除了她的经纪人和助理没人知道。后来经过心理治疗，方眉的抑郁症好了大半，胃又出了毛病，患了慢性胃炎，就算吃药也是反反复复都不见好。
    生完方翼后，方眉去了国外，经过几年的调养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些，但前两年她从欧洲回来后，因为过于思虑，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抑郁症又有复发的迹象。
    想到此处，方翼便叹了口气。那是他的生母，他终究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进疗养院前，方翼买了一束白玫瑰。这是方眉最喜欢的花，她还唱过一首同名歌曲。
    在病房门口踌躇半响，方翼才抬手敲门。
    房门很快开了，是陈秋。她见到方翼，很是惊喜。
    小翼，快进来坐。
    方翼点点头，捧着花走进去。方眉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看着窗台上的植物发呆。
    她早已失去了年轻时让无数人惊艳的绝美容貌，长年缠绵病榻，让她变得消瘦而阴郁，眉间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死气。
    方翼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轻喊了声：妈。
    方眉没有反应。
    方翼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外婆挺想来看你的，不过她年纪大了，长途奔波不适应，而且她前段时间才摔了腿，我就让她先别来
    我接了部新戏，是程喻章导演拍的。已经进组一个多月了，剧组的人都很好，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看新闻说，家里那个海岛要开发成5A旅游景区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岛上的环境会变得怎么样
    方翼把自己的近况和老家的近况说了一通，自觉报告完毕，对得起外婆的嘱托，最后公式化地加了句下次我再来看你，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显然，方眉不喜欢他，也说不上讨厌他，当年可能是因为不忍心一个小生命的逝世，才把他生了下来。
    他始终感激她的生育之恩，其余的，他也不会再奢求。
    但，方翼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一直躺在床上没动的方眉转了个身，看着他的方向，晦暗的眼睛隐隐有一丝光亮。
    出了病房，方翼一时不知该去哪儿。
    现在回剧组吧，好像太早了点，只能去酒店躺着。回宿舍吧，宋桥那家伙估计正在睡懒觉，要是不慎把他吵醒，肯定免不了被一顿捶。
    也不知道计泽现在正在做什么
    方翼面露惆怅，等电梯的当口，掏出手机看了看上次跟计泽发的微信。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两个高挑的身影。方翼的视线刚移过去，就惊讶地张大了嘴。
    怎么是计泽？还有夏清远？
    计泽看到他，也面露惊诧。他低声跟身旁的夏清远说了句什么，夏清远看了眼方翼，便转身退到一边。
    方翼，你是
    我来看我一个亲戚！
    方翼生怕他看出什么，连忙打断他。毕竟方眉是他生母这件事，圈里没几个人知道。他也不希望计泽知道。
    嗯。
    计泽欲言又止，他看着方翼，轻笑了声道：那巧了，我今天正好来看一个前辈。你待会儿要回剧组吧？不如坐我的车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方翼想到他跟夏清远一起走出来、亲密无间的样子，心底隐隐有些酸涩。再想到之前路与非说的那番话，更是灰心丧气。
    看来，路与非说的都是真的，夏清远真的是计泽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计泽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好勉强，目送他进了电梯后，才转身往病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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