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
艾莱恩不知是不是被这幅反应取悦了,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既然这样,我让他以后都没法再缠着你好不好?
时倦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没法这个词就用得很微妙。
血族的嗓音不是低沉磁性那一挂,一旦放低放轻,总会有种温温软软的触感:你以后都不用见到他,这样会不会开心一点?
见不见对时倦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只是当他看见血族那双像是盛着笑的眸子,静默片刻,点了下头。
艾莱恩眼中笑意愈深,下巴抵在他的肩颈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声音像蒙着一层什么,有点哑,有点黏,像是刚刚从蒸锅里端出来的一块软软糯糯的年糕:亲爱的,你的血闻起来好香。
时倦听着这么个熟悉的句式。
血族笑吟吟地补充了后半句: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一根两指粗细的藤蔓忽然覆上他的眼睛。
时倦眨了眨眼,下一刻,那藤蔓绕了一圈,又一圈,宽大的叶子贴在他的眼前,隔绝了视线中最后一丝光线。
不要乱动哦。艾莱恩红眸盛着光,语调却温软,之前把你抱回古堡,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就想尝尝了。
时倦:
撕啦
没了视觉,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晰得像是放大了数倍。
缠绕着他四肢的爬山虎仍旧尽职尽责地绑在那,却有更多的藤蔓在主人的指引下卷起他的衣摆,干净利落地一拉。
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他的上衣扣子被扯得七零八落。
时倦张了张口。
血族的唇骤然印上来,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冰凉的指尖从脖颈一直向下,在骨节分明的锁骨处摩挲了两下。
接着,血族收回手指,稍稍撤离,又再次低头覆上来。
不过这一次,他咬上的却不是唇,而是眼前人的锁骨。
尖牙在那人薄薄的皮肤上轻轻磨了磨,而后蓦然用力。
熟悉的撕裂感再一次涌上来。
体内的血液开始流失。
系统只观摩了两秒,就果断暂停了自己用以观察外界的程序代码。
倒是那些爬山虎不知道是收到命令,还是单纯闲的,叶子层层叠叠地拥上来,将他的耳朵也捂上了。
这世上有种心理手段,叫剥夺五感。
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话,还不能动。
锁骨上的触觉被不自觉放大,放大,再放大。
时倦甚至能清晰得感觉到自己的血在血管中流淌而过,再流入另一人的身体里。
对方跟玩儿似的,只喝了两口便松开,习惯性地舔了舔被咬破的口子,又亲了亲他的唇。
有血腥味在唇齿间散开,冰凉又深重。
叫人想起冬天里插在覆满霜雪的岩石上一柄生锈的宝剑,剑鞘掉在冰雪下,铁锈味却裹进霜里,滴答一声,滑落时洇着淬火般的热烈。
叫人浑身战栗。
时倦指节微不可察地一颤,被绑缚的右手腕转了半圈,指尖勾住了腕上的藤蔓。
第二次喝血,血族便咬上他的肩膀。
肩膀上的撕裂感片刻维持了数秒褪去,在对方再一次吻上他的唇时。
时倦右手牵着藤蔓,猛地往身前那人的方向一收。
攀附在墙上的爬山虎被他的这么一扯,强大的拉力竟愣是将它巴在壁上的细丝一瞬间拉得整个脱离下来,无力地垂在地面上。
下一刻,他的手便摁住了对方的脖颈。
艾莱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双手仍旧抱着他。
时倦左手再度用力,又拉下一大片爬山虎藤,手腕从藤条中摆脱出来,抓住了覆在眼前的藤蔓。
那些爬山虎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一暴力操作弄蒙了,不等他再用力,也不管自家主子之前是怎么吩咐的,向后窜得比谁都快。
时倦低头看向身前的血族。
不知是不是室内光线的原因,有那么一刻,艾莱恩似乎从他眼里看见有金光一闪而过。
那金色片刻便消失了,时倦闭上眼,又重新睁开,右手的虎口贴着血族脖颈的皮肤,只要稍稍用力,便可轻易阻断对方的呼吸。
艾莱恩看着他,轻轻地道:亲爱的,你想杀我么。
他不是质问,也不是反讽。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陈述,带着意料之中的了然,像是对现下的情况半点也不意外。
毕竟,他把人带回来,将其困在古堡里那么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当初的沃尔森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求而不得,便强取豪夺。
对方想杀他,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时倦将衬衫重新拉好,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血族。
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
他感受着嘴里的味道,很轻地皱了下眉,手上的力道蓦然加重。
对方不知道什么意思,居然也不躲,甚至连一点象征性的挣扎也没有,唇角就那么勾着。
唯有双手仍旧紧紧箍着他。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血族的脸上血色越来越少,手却固执得不肯放开一分。
不论要害不要害,脖颈都是生物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倒不是因为这里一旦被伤就会如何如何,而是这里通常是生物用以呼吸的通道。
任你是可移山填海的大能,还是微末之处的蜉蝣,没了氧气,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血族再如何强大,终究不是神。
艾莱恩眼前的景象从清晰到模糊,接着开始出现重影。
他张了张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窒息加上声带磨损,已经变得沙哑:阿倦。
时倦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手上的力气却没松。只是垂下眼,目光淡漠得像是华山琼花皑皑。
冻得心口发疼。
那一刻,艾莱恩其实挺想问一句,你要是真的那么讨厌我,为什么早不离开。
大概是对方性格太过被动,因此哪怕只是偶然一次拥抱没有拒绝,便会叫人生出对方其实对自己也不是那么反感的错觉。
却忘了,其实除了不反感这个原因,还可能是对方根本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四十秒。
五十秒。
氧气越来越少,艾莱恩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他怀里。
若说之前还是主观上不愿意挣扎所以任由他作为,那么现在就是真的没了反抗的能力。
浓重的无力感拉扯着要将他拖入意识昏沉的泥沼,他用尽全力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眼睛。
他忽然牵唇朝他笑了一下。
三分自嘲,剩下的却是释然。
六十秒。
他闭上眼,抱着那人的手终于垂下来。
时倦安静地看着他。
片刻,他松开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有区别的。
一个不择手段,手段作用的是对方。
一个不择手段,手段作用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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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被警告声拖回来的系统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幕, 心道这特么也是个疯子。
为什么它宿主总招惹这些不正常的人?
时倦松开手后,接住对方的身子,指腹碰上对方的颈动脉。
片刻,他垂下眼。
手指摁住对方的呼吸道。
【宿主, 您您您冷静】
时倦没理会它, 眸光平静得没有半点反应。
接着, 他掌心一转,反手托住对方的下巴, 低头吻了上去。
带着温度的气息被缓缓渡入眼前人体内, 接近衰竭的心脏再一次跳动起来。
时倦抱起面前的血族,将他放进一旁的棺材里,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待将嘴里的血腥味彻底冲洗干净后, 时倦回到棺材旁,从发间扯下那根被他当发带绑在头顶的缚龙索,干脆地把血族的双手捆起来,交错打了个叫不上名字却看得顺眼的结, 同棺材一侧的铁环拴在一起。
房间里的爬山虎藤蔓小心翼翼地从角落爬出来,默默爬上棺材。
时倦打好结, 侧过头,懒懒地瞥了那把爬山虎一眼。
爬山虎哗啦啦抖了一抖,蜷曲着叶子就要溜走。
时倦一伸手, 攥住最近的那条藤, 将整株爬山虎都扯到了面前。
他用目光丈量了片刻,估计好长度, 抓着藤蔓的手将藤条卷了几道,另一只手捏住了茎的中央。
爬山虎:!
下一秒,那条藤从他掐的位置断裂开, 直接短了一半。
时倦将那截藤蔓当绳子把棺材里那位的脚也绑了起来,接着又将目光投向其他完好无损的藤条。
爬山虎:!!
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自家宿主那一刻看爬山虎的眼神像是在看取之不尽的纯天然免费工具。
工具显然非常抗拒做工具,这一回连叶子带藤直接逃出了房间,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时倦低头看了看,估计是觉得把四肢全绑了也差不多了,接着换下身上被爬山虎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拖了把椅子坐在棺材旁。
【宿主】
时倦抬了下眼。
系统:【您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时倦没了发带,一头酒红色长发散落得随意,发尾几乎垂到地上。他一条腿踩在椅子下的横木上,腿上放着本方才进门时顺手抽出来的的黑封皮书,翻开其中一页。
书脊上被他夹了支笔当书签。
他拿起笔,平静地在纸上写了数笔。
【限制?】
时倦看了眼棺材里的人。
不绑着,怎么让他听话。
**
艾莱恩醒来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天花板,阴沉的色调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出来。
他缓了几秒,待得视线聚焦,下意识转头,便看见坐在身侧木椅上的人鱼。
艾莱恩倏地一怔。
时倦安静地看着他的反应。
半晌,艾莱恩开了口:你为什么
还在这?
没有走?
可惜他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下去。
他下意识想起身,一动就意识到不对劲。再低头,便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全被捆起来了。
手上的就算了,关键是脚上那一长串带着叶子的藤蔓,看着简直不要太眼熟。
艾莱恩坐在棺材里,带着几分茫然地看着他。
时倦望着他片刻,蓦然倾身,伸出手,指尖缓缓抚上那人的脖颈。
艾莱恩眼睫颤了颤,却没躲:阿倦?
意料之中的力道却没有到来。
时倦掌心静静地贴着那人的皮肤。
准确来说,是皮肤上的淤青。
之前刚刚被掐的时候并不明显,如今一段时间过去,破裂的毛细血管里渗出的血淤积在皮下流通不得,形成青青紫紫的一大片。
从左到右,刚好能看清之前他手指压出的印痕。
时倦看了一会儿,站起身。
艾莱恩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绳索勒得他手腕紧绷,连从棺材里起身都做不到。
时倦只走到门口便停下了,侧头对着门外的侍女竖起书,不知交代了什么。
片刻,他伸手接过一样东西,重新回到棺材边上,脚勾着椅子腿靠近了几分。
血族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松下来,接着脖颈上便落下一个冰凉的触感。
时倦揭开侍女给的玻璃罐,指尖勾着药膏在对方脖颈的皮肤上抹开。
他动作很轻也很快,不会压迫到伤处,却又是刚好能让药渗入皮肤发挥效果的程度,草药的苦涩在空气里缓缓蔓延开,像午时泡了一罟陈年的茶,酿出名为岁月静好的味道。
艾莱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任由对方动作,发呆似的。也不知是没想到对方会大发善心给他上药,还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竟然可以显得那么温柔。
只是无论是因为什么,皮肤上的触感是真的,感受到的温度是真的,还有他每每瞥见对方容颜时,不自觉从灵魂泛起的战栗也是真的。
对方没有走。
对方为什么没有走?
对方是不喜欢这里吗?
所以,他可以幻想一下那个原因吗?
时倦将沾到的药膏尽数化开,收回手。
面前的血族看见他的动作,忽然低头,在他手腕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撤离时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时倦:
他顿了下,收回手。
艾莱恩望着他,弯了弯眸子,颊边的梨涡浅浅地旋着:亲爱的,你的手闻起来好香,我没忍住。
时倦阖上玻璃瓶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艾莱恩道:亲爱的,你把我脖子掐成这样,是不是得补偿我?
时倦:
艾莱恩隐隐摸到了和他相处的诀窍模式,半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在我伤好之前,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时倦:
血族嗓音低下来。因为之前差点机械系窒息死亡,此刻声音仍旧带着那么点点哑:你现在还把我绑在这里动都动不了,连张毯子都没有。可我一个人晚上要是觉得冷怎么办?会饿怎么办?会难受会幻痛会呼吸不畅怎么办?所以你是不是得陪着我?
时倦:
系统心想你找理由好歹找个像样点的,这么离谱的为什么觉得它宿主会答应?
空气安静了片刻。
艾莱恩眸子低敛下来,声音极轻,脆弱得像是风一吹就散了:不可以吗?
时倦站起身,抬脚便跨入了棺材。
区区棺材哪怕再豪华,但体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多大。躺一个人算是绰绰有余,两个虽然不至于容不下,但也难免会显得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