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洛特说道:不是。现实并没有那么黑暗、残酷。
    女人笑起来,她说道:你很乐观,小洛特,即使被那么对待,你还能够笑出来。我说过的,我的雇主很关心你,因此,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我想看看你是怎样挣扎着痛苦地活下去的,我想这会很有意思。
    哦。
    事实上,你并没有那么乐观。雨伞人说道,或者换一句话说,你觉得你本人根本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你习惯于依赖他人,所以你今天,才会那么无措,不是吗?
    你依赖你的那个女性朋友,你依赖那个你救回来的茶色头发少年,你依赖操纵者给你支持,不过我想,你最依赖的是他吧,在他离开的时间段,你过的很困难。
    洛特说道:嗯。我很依赖杰。
    杰让我很信赖,这没有问题,雨伞人。
    女人勾起嘴角,她眯起金色的眼睛,支着下巴,看过来,说道:这没有问题吗?如果不是五条的提醒,你或许还不会知道你最安心信赖的人要做什么吧,不过他即使说了,你也没有相信哦,啊说错时间线了。
    雨伞人说道:当我没说过这话。
    好了,洛特。雨伞人说道,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或许,你应该在我结束附身前,跟他离开,如果你不想被我附身的这个女人询问的话。
    我知道了。
    雨伞人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所附身的女人在外面停顿了会,似乎是与外面的人交谈了一下,随后,夏油杰进来了。
    洛特躺在病床上,他侧着身睡着,但是走近来,却能发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合上。
    杰。
    洛特发出声音,他攥着床单,说道:我好难受。
    夏油杰在床边坐下,他递过来两颗药片,然后是一块巧克力。
    吃了药就不难受了,洛特。
    洛特张开嘴,熟稔地吞咽下夏油杰喂食的药片,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喝下水后,他又尝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很甜。
    在这个时候,糖果是一个很能安慰人的东西。
    但是洛特更想要一个拥抱,虽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索要这么多。
    洛特垂下眼眸,他的手从床单里伸出来,揪住了夏油杰的衣角,他还是说道:我好难受,杰。
    夏油杰侧过身,他低下头,因为这样的动作,他的刘海垂落下来,说道:如果是学校的缘故,那很快就会没事的。
    洛特的嘴唇翕动着,他摇了摇头。
    最后他说道:花园里的虫猫死了。
    它们死于食物中毒,是因为我喂了它们
    洛特说不下去了。
    他蜷缩起了身体,抓着夏油杰衣角的手指都在打颤,他低声地抽噎起来,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夏油杰握住了他的手掌。
    年长一些的黑发少年垂下眼眸,他抓紧了洛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分开,握在掌心,温热的体温将洛特冰凉的手指烘暖了。
    不是你的错。夏油杰说道,你只是想帮它们,不是吗?
    但是就是因为我想帮它们,它们才死的。
    我
    洛特咳嗽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也是因此,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地想要抑制住即将呕出来的墨水。
    他的健康状况确实越来越差了。
    洛特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哭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样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不是你的错。
    夏油杰垂下眼睛,他隔着被子抱住了洛特。
    是熟悉的拥抱,无比地让人安心。
    呜
    洛特颤抖起来,从手掌捂着的嘴唇中溢出带着鼻音的泣声。
    洛特,那不是你的错。
    洛特抬起眼眸,他的视线被泪水覆盖,氤氲着,模糊不清。
    他的手掌被抓住,移开。
    夏油杰看着他,说道:跟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夏油杰的表情很认真。
    洛特张开嘴,他发声了,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不是我的错。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归于凝滞。
    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我的错
    洛特跟着夏油杰的话语重复着这样的字句,像是在念一句魔咒,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平静下来了。
    洛特的呼吸渐渐舒缓了,他接过夏油杰递过来的纸巾,擦拭掉了嘴角的墨水。
    好些了么?
    嗯。
    那么我们走吧。
    夏油杰说道,他背对着洛特,说道:我带你回去。
    洛特撑着被单坐起来,搂上了夏油杰的肩膀,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道:好。
    他被背起来了。
    第14章 Day14
    五条悟等在外面,他似乎等了很久,白毛的高个子少年倚靠在窗户栏杆边,他的手中转着自己的小圆眼镜,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回过头来,打招呼道:杰,出来了。
    那么就,开始吧。
    夏油杰说道:知道了。
    五条悟笑起来,他伸手将墨镜戴在自己的脸上,双手插兜,大步向前。
    夏油杰背着洛特跟在后面,洛特的体重很轻,几乎跟没有重量一样,他靠在夏油杰的肩头,问道:杰,你们要去做什么?
    如果那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那就不要告诉我了。
    夏油杰偏过头,他说道:我们去祓除咒灵。所以,洛特,等会一定要抱紧我。
    洛特重重地嗯了一声。
    我会的。
    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夏油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这个长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声音能够很清晰地在走廊里回响。
    哇五条悟拖长了音调说道,不要打情骂俏了,杰。那么,你下面两层,我上面两层哦。
    好。
    两个男子高中生边跑着边商量着,在走廊的边界处,他们分开了。
    上面两层聚集着大量的没有离开的学生,往常这个时间段,应该是放学时间,没有什么人会在的。
    医院、学校,这种地方最容易聚集人类的情感,尤其是负面的各种情绪,当这种情绪积累地越来越多,它就会像是滚雪球那般越滚越大,然后,一只汲取了人类负面情感的咒灵就会从中诞生。
    夏油杰这么对洛特解释道。
    洛特问道:所以说,学校里有妖怪?
    这样理解也可以。夏油杰回答道,学生们的恶意聚集在一起,就生出了这只咒灵。
    很明显,这座学校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乃至于生成的咒灵已经能够通过他们的负面情绪来控制学生了。
    他们的眼神空洞洞的,一起聚集在走廊上,在他们中间,洛特看到了C。
    白头发、金眼睛的C。
    洛特想要叫C离开人群,但是随即,很不幸的,他发现被人群围攻着的人就是C。
    那些洛特记不清名字的同学嬉笑着,他们聚集在一起,大声地嘲讽着什么,但是他们攻击的对象无一例外的都是C。
    他们骂C是废物,不是什么神,是需要经历审判的,没有用的东西。
    将他关进微笑室。远远地,洛特听见有人说道,我们可不需要没有用的神。
    洛特揪紧了夏油杰的肩膀,他低下头,说道:他们、不可以让他们这么做。
    被审判的话,C会死的。
    审判?
    在夏油杰走的时候,洛特记起来,学校,不,镇上还没有这个规定。
    于是洛特小声地解释起来,就像夏油杰之前对他说咒灵的事情那般。
    他说着,说老师和镇上的人们创造了审判,他们每年都要在学生中根据投票选出一些人,那些孤僻的、脱离社交的、是喜欢依赖别人的最终会一事无成的人。
    在审判结束之后,那些人就会被关进微笑室。
    出来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变得一事无成,他们会像最有社交力的孩子一样摆出假笑,但是实际上,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摧毁了。出来之后的他们不过是行尸走肉,但是大人们却说那能帮助他们获得更好的未来。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很好的选出异类的方式。
    夏油杰偏过头,他扯出了一个笑,说道:我会帮他的。好了,洛特,闭上眼睛。
    在洛特的眼里,他只能看到聚集起来的学生,但是落在夏油杰的眼里,情形却骤然变化了。
    那些聚集起来的学生像是被握住了线的木偶,他们同样地垫着脚,头高高地昂起,从他们的脖颈处延伸出来一条黑线,蔓延到天花板上。
    从捆绑在一起的黑线末端延伸出来的气息中,夏油杰能够感知到那是一只接近于特级的咒灵。
    毫无疑问的,是学生们长久形成的恶意生出了这只咒灵。
    洛特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他环住了夏油杰的脖颈。
    在感知到洛特闭上眼睛后,夏油杰放出了咒灵。
    那是一只有着庞大身躯的臃肿咒灵,它在被放出来的一瞬间,就朝着那些身上布满了黑线的学生身上扑去。
    在这一刻,那些黑色的线条像是有生命似的,他们蠕动起来,像是从人体内攀爬而出的寄生虫一样,那些线条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人形模样的躯壳。
    它的脸上没有表情,身体也很简陋,像是小孩用蜡笔画出来的一般,取代它面孔的地方是胡乱涂鸦的黑色圈圈,在触碰到夏油杰放出来的咒灵后,它身上的线条开始变形,支离起来。
    条形的庞大咒灵几乎占据了整个走廊,在碰到线条状的图案的时候,它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它的身形被黑色的线条束缚住,在表面的皮肤上,出现了浓密的黑色的痕迹,像是寄生虫生生地钻入了它的身体,使得它那处的皮肤都凸起来了。
    夏油杰皱起了眉头,在见到这样的情景后,他又放出了另一只咒灵。
    那是他现有的咒灵里拥有最高硬度的虹龙。
    随着呼啸而去的厉风,一根根聚集在天花板上的线条也同时扭曲起来,丝线一般缠绵着的东西在虹龙过来的那一刻,也朝着那边过去。
    目标是夏油杰。
    地板被黑线击碎了,但是夏油杰灵巧地闪开了,他根本就没有被碰到。
    尘土飞起的那一刻,虹龙同样困住了那缠在一起的黑色线条。
    在黑线被缠住的那一刻,学生们的视线同样望过来。
    他们的脸是一样的麻木,没有表情,有的只是怪异的用黑色线圈组成的图案。
    像是懒得描绘于现实的情境,而随意地涂鸦上去几笔的样子。
    面对着攻击着黑色线条组成的咒灵的人,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恶意。
    学生们咒骂着,甚至想用身体挡住前来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从天花板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随着轰隆的声响,整个天花板来带着地面都剧烈颤动起来,碎石块不断地掉落着,不到一秒之内,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五条悟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破开露出的缝隙间,他摆出手势,说道:术式顺转,苍。
    更加剧烈的响动产生了。
    洛特感受到了掉下来的碎石块,他小声问道:是遇到危险了吗,杰?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是他又想按照夏油杰所说的,乖乖地呆着。
    洛特犹豫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事。夏油杰说道,很快就要解决了。
    随着夏油杰话语的落下,虹龙呼啸着朝着那只位于人群中央的咒灵而去,与此同时,五条悟也放出了术式。
    巨大的响声与卷携而起的灰尘一同到来,地板被击得粉碎散发出来的碎屑也飞扬起来,无可抵挡的冲击力袭来,使得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们都不由自主地朝着地面上倒去。
    在双重攻击之下,那只咒灵已然没有了反抗的余力,它剩余的身躯埋在了废墟中,连接着学生的黑线在此刻散去了一些。
    五条悟从天花板的空洞上跳下来,他笑着,说道:上面解决了,所以我来找你了,杰。
    夏油杰回应道:悟,我们没有放帐。
    五条悟站在地面上,捞起了那只还剩半截身体的咒灵,那只咒灵还在挣扎着,试图将黑线缠到五条悟的手指上,但是显然,有了无下限术式的阻挡,它根本碰不到五条悟。
    五条悟撇了撇嘴,他拎着咒灵走过来,放到夏油杰面前的地上,说道:也没有关系啦,反正那些人也都被影响了的。
    夏油杰笑了声,他将洛特放到地上,转而发动了咒灵操术,在那只黑线生成的咒灵变成精灵球后,他听见了自己背后传来的问话。
    杰,是解决了吗?
    解决了。五条悟笑起来,说道,可以睁眼了哦。
    洛特点了点头,他刚想睁开眼,就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夏油杰转过身,站在他的面前,宽厚的手掌按在了洛特的眼前,他半低下头,说道:再等一等,洛特。
    洛特快速地回答道:啊,好的。
    夏油杰拿起了咒灵变成的球,他吞咽了下去,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但是为了变强,夏油杰垂下眼眸,他想到,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夏油杰皱着眉头,强逼着自己忘记了口腔中恶心的味道。
    过了片刻,他笑了一下,将捂在洛特眼前的手放下了。
    夏油杰笑着,看着洛特说道:解决了。
    洛特睁开眼睛,他盯着夏油杰,而后他点了点头,抱了上去,他蹭着夏油杰的肩膀,说道:杰好厉害。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