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两人手下不停,神色悠闲,便是说话,宫人远远看着,也只当他们在说些闲话。
    赵轶神色不变,淡淡道:预料中的事如今圣旨还未传到中宫,她提前死了,赵轩就还是嫡子。
    先前在朝上,承恩公如此退让,皇后和父皇又有十几年夫妻情分,就算有再多不是,他也不会让她死后还受辱被废赵轩的嫡子之位算是保住了。
    贾玩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嗯?
    贾玩撑着头道:做了坏事,应该遭受惩罚,或悔或恨或不甘的迎来自己的结局,怎么能这样,像一个无私奉献的伟大母亲一样,带着崇高的情怀,义无反顾的去死呢?
    感觉有点不爽。
    赵轶想了想,道:不然我们先把她救活,让她重新死一次?
    贾玩摇手:算了,我没这么无聊。
    又问道:你真的不准备跟皇上解释吗?
    赵轶摆下第一颗棋子,道:解释什么?
    贾玩道:皇上之所以对张家如此点到即止,又并不对刑部施压,或另命他人彻查马蹄山的案子,难道不是误以为马蹄山的局是你设的吗?你不解释一下吗?
    他保持沉默,并不将他在贾府的那一套说辞拿到乾帝跟前,倒不是为了保全贾家,而是他的推断过于牵强,牵强到连推断都谈不上,只能算臆测也就是贾府众人因他在乾帝身边的关系,过于神话了他的身份,才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反正乾帝一直防着王家,他说不说都一样。
    解释?赵轶笑笑:他又没问,我解释什么?他既然认定是我做的,那就当我做的好了。
    又淡淡道:让马蹄山的案子不了了之,是他对我的恩典,我受着就是了,解释什么?
    你贾玩摆手,道:算了,我不说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乾帝和赵轶各有立场和苦衷,偏偏两个人都对他不错他还是看着就好。
    却听赵轶道:马蹄山的事,连父皇都认定是我做的,你就没怀疑过我?
    贾玩道:错了。
    什么错了?
    贾玩道:怀疑这两个字用错了。马蹄山的局,是你设的就是你设的,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关系?我若是想知道,直接就开口问了,疑神疑鬼做什么?
    殿下是不是忘了,忠顺亲王的局,起码有一半是我布的,嫁祸皇后的假刺客,是我亲自上阵扮演,还有太医案的人参
    殿下固然是心机深沉、步步为营的阴险皇子,我也不是什么纯良无辜的好人啊!
    赵轶唇角溢出笑容,眉眼飞扬,再度拂乱棋子,道:不下了,我们去中宫看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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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皇后寝宫,赵轶一进门,二皇子赵轩就两眼通红的扑过来: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就要抓住赵轶的领口向外推攘。
    虽然知道以赵轶的武力值不会吃亏,但身为随同的侍卫总不能干看着,贾玩随手一挡,道:二殿下请息怒。
    赵轩推了两下,哪里推得动,骂道:狗奴才,凭你也敢在爷面前撒野?滚开!
    咬牙一耳光扇了过来,神色狰狞,下手极狠。
    他想打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很久了,一个破落户的小子,侥幸混了个侍卫,不过因为长得好,父皇拿他逗个趣儿罢了,居然敢在他面前拿大什么玩意儿!
    以前他还有所顾忌,今天哪怕他把天都捅个窟窿呢!
    眼看手掌就要落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赵轩的快意已经挑在了嘴角,手腕却忽然一紧,被人牢牢擒住,紧接着脸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力量之大,让他整个人都栽了出去,迎面撞向多宝阁上的精美盆景。
    盆景砰的一声落地,碎瓷片、泥土、鹅暖石、折断的枝叶零落一地。
    周围的太医、皇子、宫女们如梦初醒,慌忙围上去:殿下
    二哥
    赵轩彻底懵了,他自出生以来,何曾遭遇过这等事?莫说旁人,便是乾帝,也不曾动过他一根手指,如今却在他母亲的病床前,在众多兄弟、臣子、下人面前,被人打了,且打的如此狼狈。
    他坐在地上,许久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半张脸都是木的,他下意识在脸上抹了下,便看见一手的鲜血,狂怒道:赵
    才说了一个字就觉得不对,低头张口,一个白白硬硬,还沾着点血迹的东西落在掌心,赵轩呆呆看了好一阵,才终于有了反应,狂吼道:赵轶你敢!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疯了似的爬起来就要冲上前,却被周围的人死死抱住。
    贾玩不忍目睹的转过头:求别说话,掉门牙这种事,实在太伤颜值了,闭上嘴翩翩美少年,张开嘴就只看见那颗黑洞了。
    再加上鼻血长流再看下去他快要吃不下饭了。
    赵轶负手而立,神色从容,淡淡道:这是做兄长的教训你,没资格说的话最好别开口,省的自找没趣叫我滚,凭你也配?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生的野赵轩话说到一半,便是一噎,只见内间的帘子被摔开,乾帝脸若寒霜的站在门口,冷冷道:闹,接着闹!
    赵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声音中带着无尽委屈:父皇,父皇啊儿子不活了,身为人子,却连母亲最后一点尊严都守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父皇父皇啊!
    赵轶冷冷道:果然是母子,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这样的皇后皇子,我算是涨了见识了。
    赵轩抬头,满脸都是泪痕和血迹,他两眼通红的看向赵轶,道:赵轶,你处心积虑害我母子,如今她命垂一线,你还不肯放过她赵轶,我母后怎么说都是你的嫡母,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羞辱她?
    看着一脸悲愤的赵轩,贾玩忽然有种世事颠倒的感觉,若是故事换一个时间节点开始,那么他和赵轶就是妥妥的反派,一个处心积虑陷害嫡母,谋夺太子之位,一个是打手帮凶,作恶多端。
    而赵轩,自然是母亲被害、身份被夺的忍辱负重的皇子,按照故事惯性,理当韬光养晦,然后横空出世,将他们这些恶势力一扫而空,大快人心才是。
    他这里思维发散到天边,堂前的闹剧却还在继续。
    赵轶嗤笑一声,道:我害她性命?赵轩,我看你是记错了吧,我母亲才是被害死的至于这位皇后娘娘,她寻死是为了给谁换好处,你会不清楚?
    他一抬脚,将一块破瓷片踢到赵轩面前,笑道:二皇子殿下不是大孝子吗?来,拿起来,朝脖子上一抹这样你母后寻死觅活换来的东西就不值钱了,说不定就舍不得死了来啊,孝子?
    赵轶!赵轩将瓷片远远扫开,咬牙道:你害了母后还不够,还来害我!
    赵轶漫声道:舍不得就舍不得,拉扯我做什么?
    赵轩气的目眦尽裂:要不是你屡屡陷害,我母后怎么会以死来自证清白?!
    哦?赵轶冷笑道:原来死就证明清白了,那秋决的犯人,岂不个个冤枉?
    乾帝实在看不下去了,沉声喝道:赵轶,住口!
    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刻意将赵轶留在勤政殿,结果才多久呢,人就跟来了。
    赵轶淡淡一笑,果然不再说话。
    乾帝叹了口气,道:轶儿,你连日来多有辛苦,先回去休息吧!逸之,送皇长子殿下出宫。
    贾玩应了一声是,上前一步,抬手道:殿下,请。
    赵轶道:父皇也不必撵我,我原就没想在这里多呆我过来,只为同父皇说一句话。
    乾帝道:你说。
    赵轶道:我不做太子。
    这一句话出口,如石破天惊,满室俱静,唯余几道难以掩饰的粗重喘息声。
    虽乾帝有数子,但如今有资格争夺太子之位的,不过皇长子赵轶与中宫嫡子赵轩二人罢了,乾帝在此时废后,心意昭然若揭,太子之位已经可以说是赵轶囊中之物,他现在却说,他不做太子?
    需知做太子可不是请客吃饭,假意推辞几句,对方必要更加热情的挽留说一句不做太子,说不得太子之位就真的没了。
    显然赵轶的话也大出乾帝意料,沉默片刻后,道:立太子的事,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
    赵轶道:父皇无论什么打算,都与儿臣无关,儿臣就只一句话:我不做太子。
    说完躬身一礼:父皇,儿臣告退。
    转身就走。
    乾帝喝道:轶儿!
    赵轶回身,和乾帝四目相对,而后移开目光,自嘲一笑,道:如果父皇对儿臣的母亲还有印象的话,就应该记得,她是一个知足的女人,她这辈子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从来没有奢求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只想要一个角落,安安静静的活着,如此而已。
    她也是这样教我的,她希望我这一生,过得平静而满足,不要被**蒙蔽双眼。
    少年时,儿臣也想过这一生该如何度过,或学那江湖儿女,一匹马,一柄剑,斩尽人间不平事;或竹杖芒鞋,踏遍世间山水,看遍人间风情;或寻一个山清水秀之地,盖一草庐,与清风明月为伴,闲度此生
    他笑笑,道:儿臣想过许多,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做太子,要当皇帝,要一个高官厚禄、位高权重
    乾帝动容道:轶儿
    赵轶转回头看他,道:原本是很容易实现的愿望,不是吗父皇?我的,我母亲的
    然而有人容不下。
    容不下一个缩在院子里,自她进门就没有踏出过院门一步,没有见过自己男人一面的女人,容不下一个年幼丧母的孩子
    甚至觉得,连死都太便宜我了,将我交给人贩子,让他们卖去扬州小倌馆,让我被无数男人压在身下□□才甘心
    轶儿!
    乾帝深吸口气,闭了闭眼,道:轶儿,不要再说了,朕知道了,知道了。
    你不知道。赵轶道:到现在,我要的,依然不是做太子
    赵轩冷笑道:说的倒好听,口口声声不做太子,你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夺太子位?
    赵轶看一眼乾帝,目光从堂上众人脸上一扫而过,笑笑,道:想来父皇也是如此认为,既如此
    他沉声道:我赵轶对天发誓,此生绝不做太子,不登皇
    乾帝怒喝一声:赵轶!
    赵轶充耳不闻,继续道:不登皇位,如违此誓,让我断子
    赵轶!住口!朕让你住口!
    断子绝孙,天诛地灭
    赵轶!乾帝一脚踹飞案台,赵轶平静说完最后一句:不得好死。
    房中一片死寂,乾帝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景物上下晃动不已,他伸手扶在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刘总管见状,连忙搀扶住。
    贾玩上前,靠在乾帝身侧,手按上背心,先天真气无声无息透入,百忙之中还对赵轶翻了个白眼:悠着点儿行不行?再闹你爹该被你气死了。
    赵轶看向赵轩,道:我说了,我不做太子,不当皇帝,你呢?你想不想做?毒誓我已经发了,你也来一个?
    赵轩咬牙道:疯子!疯子!
    毒誓他可以不当回事,但当着乾帝的面发誓,便是再不信鬼神,誓言也要变成真的。
    不做太子?他凭什么不做太子?!
    他生下来就是要做太子的!就是要当皇帝的!
    赵轶笑道:怎么,不敢?还是想做太子,还是想当皇帝是吧?我告诉你,休想!
    他伸手指向内室,道:你若做了皇帝,那个毒妇便是死了,也是太后,我和我的子子孙孙在叩拜先祖、祭扫皇陵时,就要向她焚香磕头就只为这个,我赵轶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只要活着一天,她张氏之子,就休想登上那个宝座!
    跪在地上的众人,已是瑟瑟发抖,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赶上这场要命的热闹。
    热流从按在背上的手心源源不断的涌入,乾帝心情坏到了极点,但身体状况却前所未有的好,仿佛全身的毛孔被打开,大口大口吞吐着生机,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叹了口气,正要说话,门帘又被拉开,脸色惨白如死人的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抬头对乾帝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而后走向赵轶,竟缓缓跪了下去。
    嫡母跪庶子,皇后跪皇子!
    赵轩悲呼一声:母后!
    爬起来冲向赵轶母亲贵为一国之母,又是赵轶的嫡母,给他跪下,他竟然就这么稳稳当当的站着,生受了!
    他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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