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当午后的阳光不再炙热，第一片银杏叶从树上掉落，风中开始充满秋天气味的时候，她们4个人分别收到了SBS文明特急对  T-ara完全体的出演邀请。时隔多年，T-ara终于将再一次合体工作，而距离她们上次成员聚会见面，已经是14个月前了。
    欣喜，紧张，期待、近乡情怯般的复杂心情充斥着朴智妍，她早早到达录制访问的咖啡馆，在李居丽和咸恩静相继到来后，一惊一乍地用她所有知道的词语赞美2位欧尼。
    “是公主么，居丽欧尼是公主么！”
    “恩静欧尼为什么变这么漂亮了！”
    ……
    她一直用余光寻找着朴孝敏的身影，喧闹中朴孝敏背着光在门口出现，一袭长裙，笑颜盈盈，过往那种侵略性的美柔和下来，淡成了知性温婉的气息。
    这是她作为旁观者的这几年，时间为她的宣映欧尼带来的变化。
    她们和主持人聊起过去，某几个瞬间，她看向朴孝敏，目光在许许多多的喧腾中相遇，两人为对应事件的共同回忆对视大笑，好像逝去的时光重新回到她们身上。
    那个夜晚她难以入眠，反复思量着朴孝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临近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挣扎着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她头晕目眩，匆忙梳洗完换了衣服赶往彩排现场。
    朴孝敏在朴智妍一边抱歉一边飞奔着跑进现场时，一眼就看到了她因为干燥而发白的嘴唇。作为一名对外表严格要求完美的精致女性，朴智妍发白的嘴唇，就像她自己在跳舞时散乱在额前的头发一样令她在意——不，不如说因为在朴智妍身上，她甚至更在意了。
    她顺着那道飘忽的目光回头，示意朴智妍。朴智妍见她看向自己，眼神一下明亮起来，对着她笑得灿烂，咧开的嘴角让白色干皮下间杂的淡淡血色显得更明显了。
    真的是，非常令人在意。
    她心随意动，忍不住拉住朴智妍，在朴智妍带着意外的迷茫中，捧起她的脸：“别动……”她拿出纸巾，轻轻抿掉朴智妍嘴唇残留的血色，再小心翼翼涂上那只被她安静地放置在随身包第二格不知多久的口红。
    这是堂皇的，她想，只是帮大咧咧的忙内维护爱豆该有的形象。
    “嘴唇都破皮了，口红也没有好好涂，真的是，要有女爱豆的自觉啊笨蛋。”
    朴智妍睫毛微颤，朴孝敏精致的脸就在跟前，眼神专注温柔，仿佛全世界只有她。她血气不可抑制地上涌，脸上泛出红润，在目光相接时，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带着不自知的讨好和期待，对着朴孝敏甜甜地喊：“宣映欧尼……”
    朴孝敏被这声软软的称呼扰乱了心。她有些不自然，撇开头，慌忙把口红塞到朴智妍手里：“意外地很适合你呢，刚好多买了一只，就送给你吧。”
    朴智妍再次陷入了一种熟悉的绚烂虚浮感，不正常的亢奋让她在白天形容夸张，再逼着她夜夜掰开揉碎地回忆每一个和朴孝敏交错的细节，持续几天的节目录制结束后，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她大睡了一觉，在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爬进卧室时，醒来趿拉着去洗漱，机械地任电动牙刷在口腔漫无目的地震动，从镜子中呆滞地望向自己。
    明朗夺目的阳光从浴室的窗子大片照射进来，尖锐地提醒她眼角多了一丝细纹，以及因为失眠带来的淡青色黑眼圈还没有散去。她揉了揉惺忪的眼，镜子里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变化。
    她无心妆发，洗漱后又趿拉着瘫到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感受时间在空气中漫无边际的流动，不可抑制地沮丧低落起来。
    她意识到，她的20代即将要逝去了，她很快将迈入30岁，一个不算老，也不算年轻，一个她无知叛逆的15岁觉得可以活着，也可以死去的年纪。
    一个朴孝敏即将经过了她人生的一半的年纪。
    这几年她关于过去的一些记忆渐渐褪逝了，但是关于朴孝敏，以及失去朴孝敏这件事却变得异常鲜明。
    朴孝敏不经意的温柔所唤醒她的，那份她因为怯弱犹疑，求而不得无望压抑的爱，在那个因为青春流逝不甘作祟的午后蠢蠢欲动。
    她打开Kakao，在4人群闹腾着让恩静欧尼组织本该2个月前成行，又由于各自行程不同不了了之的11周年聚会。
    既然是久违的成员聚会，朴孝敏认为即使错过周年也应该要有一些仪式感，她在那天带来了4件不同颜色的同款卫衣，直播4人拍摄团体系列照的全程。
    直播结束后的聚餐，叁位年上都喝了酒，朴智妍自告奋勇负责在散场后开车送喝酒的欧尼们回去。李居丽和咸恩静相继到达下车挥手告别后，车内只剩下她和朴孝敏。
    她在静默中回想聚会上酒后朴孝敏和她对视时，笑着露出双下巴的娇憨，鼓起勇气开口：  “欧尼，枫叶开始红了呢”。
    “嗯？是么？”朴孝敏在副驾驶打开INS，随口回她。
    “要一起去看么，内藏山的枫叶……”她问得小心翼翼，奶声奶气的。
    “最近都不行呢，有工作要忙。”
    是敷衍的语气。朴智妍意识到此刻的朴孝敏并不如在聚会上展现的那样松弛柔软，“啊……听说很漂亮呢，孝龙说，那边有一家烧肉店很不错……”发怯让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家还有自己酿的枫叶酒……”
    朴孝敏听着朴智妍渐渐虚弱的声线，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她把视线从手机转向驾驶座，昏黄的车内灯照映着朴智妍正扑闪着迷茫的狭长双眼，怯生生、无助又可怜兮兮的样子，绯红色眼晕在沉默中逐渐渲染遍布黑色眼线周围。
    她撇开头看窗外，窗外只有席天慕地的黑，还有路灯掩映下已经发黄的银杏。
    “下个月的话，好像工作都结束了”
    “……诶？”
    “我说，好啊。”
    她们最终在十一月的内藏山见面，此时的内藏山已经进入全盛时期，游客熙熙攘攘，枫叶层林尽染，漫山遍野地参差错落着。
    朴孝敏在入口不远的树下找到朴智妍，她就站在秋日暖阳中，穿着黑色高跟短靴，长身而立，身上白色高领毛衣搭配黑色呢子外套；涂着她上次送的口红，鲜亮的红色和漆黑的眼线睫毛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得像雪；风轻轻吹起她柔顺披散着的黑长发，在金色、浅褐色和红色交织的漫天枫叶中，她灿烂明艳地笑着向她招手：“宣映欧尼，这边！”
    像有一支箭从朴孝敏的前胸穿进去，在她的心脏处停留一阵，又像一只鸟穿出后背，吱吱的叫着，飞走了。
    这个场景过于梦幻而不真实，以至于朴智妍在枫叶大道上指着远处说：“欧尼，那边好漂亮，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一边把手向她张开时，她不自觉地也伸出手来。
    朴智妍一下牵住她的手，两个人回过神来对视，又同时别开了眼睛，一路安静地没有说话，深秋的阳光将她们的影子在地上拉成细长交迭的一片，朴智妍心生愉悦，一晃一晃地前后摆动交握着的手。
    朴孝敏侧过脸看朴智妍，朴智妍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只有逐渐上扬的嘴角弧度让她想起她少年时期讨要什么得逞后的狡黠得意。
    她终究没有松开被晃得发酸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