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苏衍谈完生意回到家时，时间已经稍微有些晚了。
    偌大的房间极其安静，空无一人，苏衍看着没多少生气的房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苏陌？”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冲着苏陌房间的方向，几秒过后，仍然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男人皱眉，用手把脖颈间的领带扯开，随后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座机开始拨打电话。
    号码刚拨过去，就有人接了：“大少爷。”
    “苏陌呢？”苏衍捏了捏眉心，无奈地问。
    都快过年了，他又跑哪去了，不好好在家待着，真是不省心。
    “二少爷他几个小时之前拿着一把钥匙去了外面，应该是去花苑小区看房了。”
    “哦……”知道他没去找那个女人，苏衍算是暂时放下了一口气，刚想把电话给挂了，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问：“二少爷什么时候去的？”
    “大概是五个小时之前，去之前二少爷就已经把家里的一部分东西运到那里了。”
    “嗯，先挂了。”
    把电话挂了之后，苏衍靠在沙发上，用手指揉捏着太阳穴。
    花苑小区，位于市中心二环内的繁华地带，更何况附近就有医院、商场、等各种繁华建筑，那里的房价自然也是众多房价中较高的一个。
    最少也是上千万起步。
    自己虽然之前给了苏陌一张卡，可卡里还不至于有这么多钱。自从苏陌大学第二学期发生那种事情之后，他就想办法找人把苏陌的个人档案给隐藏了。
    他附近的人应该不知道他的背景。
    既然这样，有怎么会有人为了巴结他给他买价值上千万的房子……
    上一次是头痛，痛到神经都有些发疼，疼着自己都不愿意费脑筋多想了。
    现在仔细想来，苏陌之前跟他说的话有所隐瞒，这房子八成是那个女人给他买的。
    苏衍从衣服里掏出药来，倒出两颗服下，又捏了会太阳穴，感觉自己头没那么痛了，之后立马起身走向外面，司机已在车里等候。
    “去花苑小区。”
    *
    风情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奇怪，按理说在梦中是不会有痛感的，可是她却浑身不舒服，哪怕是睡着了，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觉得身体上下每一处都散发着无尽的痛意。
    她知道这是代价。
    戒毒的代价。
    严昭之前给她的药很奇怪，能够比较有效的遏制不吸食毒品时带来的戒断反应，可要承受的痛苦是本体痛苦的3到4倍。
    奇怪是奇怪，只要能戒毒，她宁愿痛一些，更何况，那么痛的感觉，也能时时刻刻地提醒她：她现在还活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即便是做了梦以后这样不安稳。
    可能是胡亮在她身上用的那个招数，让她久违地梦到了过去，梦到了那个男人。
    那时家中还没有陌生人来访，父母还没有产生矛盾，爸爸的脾气还没有变得那么反复无常，妈妈也没有带着妹妹离家出走。
    她蜷缩在男人怀里，看着电视剧中的枪战片。
    这是他喜欢的，每次看电视必点的类型。
    影片中，恐怖分子对着不远处的一个还活着的人连环枪击，每一枪都没打中致命部位，其余前来救援的人都倒在了恐怖分子的枪下。
    “爸爸，”她扯着男人的衣服，抬头问道：“为什么那坏人要这样做？打那么多枪那个人不会很痛吗？”
    男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语气温柔道：“这是一种招数，叫围点打援，如果你想打败对方的人的话，就要想办法抓住他们对方的一个人当诱饵，重点却要放在他们的援军上，这样对方的人来救他们同志时，我们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哦……”她似懂非懂，又把视线望向了电视，果然如同男人说的那样，不过一分钟不到，电视场景中救援的一方已经削减了大半。
    “但是这个招数对人质来讲很残忍，”男人抱着她，随后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腿：“爸爸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招数被打中了腿，所以现在走路都走不好了。”
    她满眼都是心疼，连电视都不想看下去了，从男人的怀里出来给他揉腿。“爸爸，现在还疼不疼？”
    男人哈哈大笑，重新把她抱进怀里。
    美好的画面就在此刻定格，就像一面巨大的五彩绚烂的玻璃一般，反射着童年时的美好回忆。
    忽然刺耳的“啪”的一声，那面玻璃变得支离破碎。
    她躲在门后，看着不远处站在大门前的两个陌生的男人跟他说了什么话，随后又递了样什么东西。
    然后，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风情的眼睛睁不开，她像是被关在了梦里一样，梦中反反复复的场景就是这两样：他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数、奇怪的陌生人上门。
    她想逃脱，可下一秒，梦境变幻。原本安静和蔼的男人突然眼睛猩红面色铁青，手中拿着带有棱角的不规则的棒子，缓缓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她走来。
    “贱人！”
    “婊子！”
    “你个小杂种！”
    “老子他妈就不该养你这个狗杂种！”
    种种淫秽不堪的话全都砸在她的头上，让她无法抬头，也不敢抬头。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善良和蔼且勇敢的父亲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之前的父亲有时也会严厉，在教她防身功夫时极其苛刻，可那也是爱着自己的，会在自己练累了之后给她擦汗，即便是腿脚不便也会背着她出去玩。哪怕是从一线退休了有时还会关注事态，为仍然奋斗着的战友担忧。
    现在，他就像是一个恶魔，把这个家祸害得没一点正常的样子，原本温馨的家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那一天，两个陌生的男人上门。
    恍惚间，风情又回到了那扇门后，看着大门前的陌生来客来访，她想冲上去，把那两人千刀万剐。可身体却被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再次上演。
    突然间，风情的视线落在了后一位来客身上，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两人的面貌其实都看不清，但后一人明显感觉要稍微年轻一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长久注视，那人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他侧过头，仿佛往这边看了一眼。
    即便那人面容模糊，看不清眼神，但风情觉得，他们已经对视过了。
    也就是因为这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对视，她的大脑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即便是隔得那么远，即便是看不清那模糊的面貌，她在内心里对那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一刻，她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曾经小时候到他们家拜访的那个人，好像现在，也仍然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