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去过袁朗家后,高城总喜欢去,初时当天去当天回,后来,营里没什么大事,每到星期六,他就独自开车去袁朗的家,直到星期天下午才返回。
    袁朗的妻子陶木兰,温婉,贤惠。两个孩子,更是和高城亲的不得了。与袁朗的诡计多端不同,高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抹灿烂的阳光,袁涛涛是个皮猴子,用陶木兰义父杨宇洲的话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是跟着高城,袁涛涛却乖的很,连袁朗都诧异。
    高城到袁家,常常是左拥右抱,袁涛涛一见到高城,十米外就开始冲刺,也不管身上脏不脏,直接就上去了,陶媛媛可爱文静,但看到高城只抱哥哥不抱她,小嘴撅的能挂油瓶,高城无奈,只好一边一个,好在两个孩子才四岁,加起来也就四五十斤,高城健硕的双臂还能承受得了。
    袁朗的工作于高城,截然不同,那是个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面对死亡的事,而高城却不同,虽然整天和硝烟战火打交道,但真正的战争离他很遥远,流血牺牲这些在袁朗看来稀松平常的事,对于高城而言想都未想过。高城有些羡慕袁朗,家里温馨甜美,事业刺激新鲜。
    袁朗戏谑,说要不来老a吧,高城笑笑,虽然和袁朗惺惺相惜,但他却从未想过去老a,也许是曾经败在袁朗手下,心有不甘,也许心中始终舍不下步战车驰骋在战场上的硝烟。高城对袁朗的戏谑只是笑,却不作回应。
    因为高城常到袁朗家,许三多也成了常客,以前许三多也常来,但他木讷,不怎么会说话,每次和大家一起来,一起走,并不多言。自从高城有时住在袁朗家,许三多也成了住客。好在袁朗一家只住了楼下,楼上的屋子都空着,收拾收拾,正好当了客房,如此一来,留宿的人就不单单是高城,还有许三多。
    袁朗有时对高城,是羡慕嫉妒加恨。为什么?就因为许三多。他在许三多身上费的心血不比高城少,把许三多从一个杂物兵变成老a,变成老a中的佼佼者,可是在许三多心里,他的根还是在高城身上。无怪乎许三多第一次近身杀人后难受的要死要活,最后还是高城治好了他。但袁朗是个好伯乐,他知道高城对许三多的感情,也知道许三多对高城的依赖,这样更好,有高城帮着看着,许三多会做的更好。
    初时,袁朗对高城仅仅是佩服,他以为将门虎子,高城的成绩或多或少站了他父亲的光,可是和高城接触以后,加上从许三多口中知道了高城的事,袁朗看高城的眼光变了,变得羡慕,变得有些崇拜了。
    袁朗记得,高城第一次来他家,看着他的一双双胞胎儿女,那种表情、那种眼神,有痛楚、有悲伤、有坚毅、有执着,还有无限怜爱。许三多看着高城,使出了招牌似的动作,哭。后来袁朗才知道,高城的未婚妻在四川“失踪”了,袁朗明白失踪的意思,那就是死了。只是高城用这个词,许三多用这个词,袁朗也就跟着用这个词,不为别的,就为高城能人随心走。想当初他自己和妻子陶木兰,不也是经历了一番磨难。
    正因为如此,每次高城来,袁朗想方设法让妻子做好吃的,两个人吃着菜,喝着酒。他知道高城酒量很大,可是高城在他袁朗的家,酒量却小得可怜,二两都没有。每次高城醉了,嘴里就胡乱说着:凝凝,丫头,你欠我一双胞胎。
    至此,袁朗终于明白高城喜欢袁涛涛和陶媛媛的真意了。袁朗苦笑,男人,不管你有多威猛,不管你有多厉害,遇到你喜欢的女人,立刻,你就成了侏儒,感情的侏儒。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袁涛涛开始叫高城高爸爸,袁朗批评过袁涛涛,但袁涛涛却不改口,还振振有词的说他这样叫高爸爸喜欢。袁朗无奈,如果儿子和高城在一起,能舒缓高城内心的痛楚,随他去吧。
    有一个星期六,高城照例又到了袁朗家,袁朗没在家,他也没问,这是纪律,当兵的谁不知道呢。
    星期天又来,高城才见到袁朗,他整个人都阴阴的,沉闷不语。陶木兰见到袁朗这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她明白队里出事了。高城却不明白,陶木兰冲高城摇摇头,那意思是不要高城说话。高城带着满腹疑问离开。
    一个星期后,高城再来,袁朗破天荒在家里独酌,高城也不客气,坐下和袁朗对饮。袁朗喝着喝着,眼里的泪像绝了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高城,我一个兄弟走了,他妈的就在我眼前走了。”
    袁朗猛灌酒,高城想到苏凝,心里不禁也是痛如刀绞。
    “你说我们这叫他妈什么社会,为什么那么多坏蛋、匪徒?为什么要有流血牺牲?为什么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瞬消失?高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九年了,干这行我干了九年,我死了五个弟兄,五个啊,他们都是花一样的年龄,他们连女人都没有,可是就这么走了,你说我他妈的这队长还怎么干?”
    袁朗一边喝酒,一边跳脚骂娘,袁涛涛和陶媛媛这一个星期都在爷爷杨宇洲家里,杨宇洲曾经是老虎团的团长,袁朗就是在老虎团被选拔上老a的,杨宇洲知道袁朗心情不好,早就把两个孩子接走了。陶木兰默默的看着丈夫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亦是悲苦。
    高城想不出劝慰袁朗的话,只好默默的为袁朗斟酒,这一番对饮,以袁朗的大醉告终。高城扶着袁朗,把袁朗放到床上,自己则上楼去了客房。
    第二天,高城惊讶的看到了一如往日的袁朗,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萎靡,但精神却好的很。高城惊讶,不明白袁朗何以那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袁朗笑笑。说:“人活着,总有一天会死,兄弟们死了,我还活着,我就要把他们未完成的事做好,做彻底,你说是不是?要不然,还要我这队长做什么?吃干饭?走,去我们中队。”
    高城跟在袁朗身后,来到a大队。
    许三多见到袁朗身后的高城,裂开嘴就笑,露出白白的两排牙。这一天,高城看着袁朗带着一帮老a训练,这一天袁朗身上迸发出的活力让高城惊叹。
    回师侦营的路上,高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袁朗失了兄弟,他高城失了妻子,可是袁朗能很快的调整心情,他高城为什么还在郁郁寡欢?虽然兄弟和妻子,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可是他还是实实在在的佩服袁朗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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