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不胖多

    湮星灌醉阮绿棠的计划刚实施到一半,自己倒先泛起了醉意。
    来,师父,我,我再敬你一杯。湮星举着杯盏,晕乎乎地说着。
    阮绿棠侧头看向她,湮星醉到快要握不住杯子,清亮的酒液在不住抖动的杯中颠来倒去,时不时溅出几滴。湮星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醉,死死地盯着她,都快盯成斗鸡眼了。
    好了,别喝了。阮绿棠看着睡到不省人事的云鸿,再看着还在与那杯酒较劲的湮星,只觉得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伸手去夺湮星的杯子,今晚就到这里吧。
    不、不我、我的,你,湮星腾出一只手抓住阮绿棠的手指,很认真地对她说,你不要抢。一边说着,她一边慌慌忙忙地把酒往嘴里灌,虽然没找准方向,其中的半杯酒都贡献给了下巴。
    阮绿棠被她气笑了:你看我这张脸长的像强盗是吗,一杯酒也要抢你的?
    小酒鬼,她嫌弃地看着醉醺醺的湮星,目光移到对方沾满酒迹的下颚时,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伸手帮她擦了擦,小邋遢。
    她的手法不温柔,被夜晚浸得微凉的手指碰到湮星发热的皮肤时,把她激得猛地往后躲了躲。阮绿棠顿在原处,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湮星却又重新凑了上来,把整张脸往她的手上贴去,不住地蹭来蹭去,嘴里逸出满足的呼噜噜的声音。
    阮绿棠愣了两秒,失声笑了出来。她索性直接把湮星的头靠在了自己腿上,两只手交替着贴在她的双颊上,替她送些凉意过去。
    她不说话的时候,周围就只剩下了湮星和云鸿粗粗浅浅的呼吸声,间杂着偶尔吹来的微风,与它送来的桃花清雅的淡淡香气。
    阮绿棠微微抬起眼皮,整个星幕一齐在她眼前铺开,或明或暗的星光镶满整个黑夜,
    你看,多美的星空。阮绿棠摸到湮星的脸颊肉,轻轻捏了捏。
    湮星快要沉睡的意识重新回归,不满地用鼻子哼哼几声,嘟囔道: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实用主义者。阮绿棠忍不住低声吐槽几句,扬说道,如此美景在前,还满脑子吃,真是半点情趣也无。
    你又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湮星突然开始较真,猛地坐了起来和阮绿棠理论道,饿急了的时候,如果这星星能吃,我早就把它摘下来吃了。
    阮绿棠的声音忽地软了下去:你以前经常挨饿?
    湮星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以你叫湮星,阮绿棠轻抚着湮星的脸庞,眼底深处有流光浮动,他们将你的星空湮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笨拙的太阳、的1个地雷,还有夜瑾的3瓶营养液,咕噜咕噜~
    第42章 湮星(13)
    湮星撑着脑袋爬起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昨夜饮酒过度,又受了寒风,她很快就为自己的放纵付出了代价──湮星只觉得头痛欲裂, 嘴唇也干燥得起了皮。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运转气息将残余的酒气逼出体外, 才感觉好受了些。然后,湮星抬起眼皮就看到了静静站在窗前的阮绿棠。
    !湮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的记忆这才潮水般回笼, 然后中止于那片星空。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她怎么会在阮绿棠屋内?
    湮星费力思索一番, 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赶紧伸手探入怀中摸索,等手指再次触碰到那微凉的玉石质地, 她总算松了口气。
    算了, 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灵匙没丢, 任何事都无足挂齿。昨晚不走运,今天她乘着阮绿棠入睡后开溜, 不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湮星慢吞吞地下了床, 走到阮绿棠身边。
    阮绿棠松松扶着框扇,出神地看向窗外,她的目光越过院落,穿过桃林,一直望向远方。
    她就在眼前,却感觉离得很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湮星的心兀地一颤, 脱口喊道:师父
    你看,阮绿棠依然看向远处,声音中充满怜悯,但又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冷漠,山雨欲来,天,要乱了。
    湮星不明所以,心中有些不安,却顺从地照着阮绿棠所说的,转头朝外看去。
    外面的天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明明是晴天午后,天边却盘踞翻涌着一团黑云,时不时从那云雾翻滚的间隙中透出几道闪光,像是紫色的雷电。
    要下雨了?湮星略带迟疑地说,可太阳依然高高地悬在上头,再说,她并没有听到雷电炸裂之声。
    湮星还在疑惑之际,却听到阮绿棠哧笑一声,终于从窗外移开视线,含笑看向她:是魔尊重返人间了。
    魔尊?湮星不可置信地扑到窗口,趴着窗框仔细往那团黑云的方向看了几眼,魔尊,竟然已经苏醒了吗?
    天生异象,魔气涌动,百兽吟啸,这是魔尊降世时才会有的景象。阮绿棠平静地解说完,突然说道,魔尊能悄无声息地逃出镇压法阵,是因为灵匙突然消失了。
    从阮绿棠的语气中听不到什么情绪,湮星一时也拿不准她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只好悄悄把手背在身上,做好攻击的准备。
    无论是被人盗走,阮绿棠那双黑亮的眸子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轻轻扫了过去,继续说,抑或是灵匙寻找它命定的主人去了,不管它在谁手中,我只希望那个人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湮星努力抑制住摩挲灵匙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启唇问道:何为正确,何为错误,师父又该如何定义?
    阮绿棠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无法替代他人定义正确,我只知,我乃修仙之人,身处修仙界,仙界便是我的正确。魔族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使人间沦为炼狱。百年前仙魔一战,魔族更是杀害我云阳弟子无数,数位长老更是身殒魂散。你的师祖也在此战中殒落。守护云阳,斩恶除魔便是我的正确。
    湮星静静聆听,随着阮绿棠的话语慢慢握紧双拳,尖利的指甲深深扣进手心,刺破了细嫩的皮肤,留下几道血色的印记。
    她却浑然不觉一般,双眸低垂,缓声说道:我双亲被恶人所害,所幸他们一时疏忽大意遗漏了我的存在,才让我能侥幸苟活。我孑然一身在人间艰苦求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幸好,师尊发现了我,将我带回悉心教导,给了我容身之所。
    那么,为双亲报这血海深仇便是我的正确,对吗?湮星抬眼去看阮绿棠,恨意在她眼底涌现,不过很快就被湮星隐藏起来。
    阮绿棠定定看了湮星半晌,一向淡漠的眸子里难得带了几分柔软,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轻柔地将湮星眼角淌下的几滴泪珠抹去。
    百年前那场大战是毫无预兆地爆发的。魔尊率魔族来袭时,你师祖还在闭关,晏师兄带着我们奋战三天三夜,终于还是不敌,魔尊的剑离我只有一寸之远时,师父忽然挡在了我身前。阮绿棠没有回答湮星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另起了话头。
    可他是强行出的关,灵力四窜,隐有走火入魔之象。师父他老人家虽然重伤了魔尊,却也灵力枯竭精气不支。师父被魔族左使刺中心脏时,就倒在我身前,他的血溅了我满脸
    阮绿棠停了下来,看向湮星,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发誓,再见到魔族左使之时,定要亲手杀了他,扒皮拆骨,饲与野狗。
    这是阮绿棠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湮星立在原处,怔怔地看着她。
    阮绿棠这才注意到似的,瞬间收起仇恨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丝歉意:是不是吓到你了?
    湮星缓慢地摇了摇头,直直看向阮绿棠的眼睛:师父倒是提醒了我,杀父弑母之仇,我必须亲手来报。
    她把亲手两字念得又重又沉,像是将那两个字幻化成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了心上。
    阮绿棠没有对湮星的话语发表看法,更没有要将她把那座山移走的意思。
    她挑起了这个话题,激发了湮星的仇恨,又在三言两语之间轻易引爆了那颗仇恨的种子,让它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牢牢地扎进湮星的心里,在她脑海中投下一片穿不透的阴影。而现在,她又轻飘飘地结束了这场催眠。
    我已令人为你煮了醒酒汤,喝完你会好受些。阮绿棠又挂上了她常用的微笑,摆出关心徒弟的好师父模样,说完,她还十分贴心地主动报备了自己的行程,灵匙失窃之事非同小可,宫主命我前去议事厅商议,我会晚些回来,你不必等我,先歇下吧。
    许是晏睿广催得急,阮绿棠说完这几句话,一刻不停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湮星等了一会儿,直到她走远,总算彻底放松下来。阮绿棠这一走,挽星楼便只剩她一人了,这样天时地利人和俱备的好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几步跨出阮绿棠的房间,站在石阶上往院落内扫视一圈。
    院子很大,可并没有多少东西,只在庭院一角伫立着一棵盘根错节的桃树,树冠盖住了半个院顶,因为常年浸淫灵力,树上桃花长盛不衰,朵朵绽放极尽鲜妍。其中一节长长伸展的枝节上拴了一张吊床,云鸿带着她练功时,阮绿棠就躺在那里,一边看着闲书,一边细细品茶,时不时挑些她的毛病,气得她牙痒痒却又无法发作。
    湮星突然惊觉,不过在这里待了短短一段时日,她竟已经留下了如此多的回忆。
    她沿着那条走过无数的石板路来到院门处,转身往回看去,桃花花瓣悠悠落下,在地上、在吊床上、在石桌石凳上,铺了薄薄一层,仿佛将整个庭院笼罩在了一个粉色的梦境之中。
    再见了,湮星后退着往后挪了两步,跨过门槛,站到了挽星楼外,很快,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
    黑袍人和之前一样,仍在那处密林等着。
    湮星走上前去,郑重地行过礼,才出声问道:师尊,天生异象,是魔尊苏醒了吗?
    黑袍人点点头:不错,魔尊业已苏醒,即能一统魔族重占人界,我魔族不日便能重回昔日辉煌。
    可喜可贺,真乃我们魔族一大幸事!湮星双眸放光,神情很是激动,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能为双亲复仇了。
    黑袍人看了湮星一眼,那双阴鸷的眼睛藏在黑袍的阴影之下,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湮星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兴奋地说道:魔尊已然苏醒,弟子恳请师尊带弟子回魔族,以助魔尊完成一统人间的大业。
    黑袍人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她:不,你留在元阳还有用处。上次贸然一战,那些修仙之人与我魔族两败俱伤,虽重创了他们,魔尊却也付了大代价。
    这次一战,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你就留在元阳与我们里应外合,摸清他们的计划部署,到时也方便我魔族弟子潜入元阳,从内击溃整个元阳宫。
    可湮星有些不情愿,她被阮绿棠激起一腔仇恨,亟待用鲜血与尸体填补愤怒,怎么能忍受再岁月静好地潜伏在元阳宫内。
    但黑袍人没有给她争取的机会,一挥手打住了湮星的话语,开口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打听到灵匙的下落没有。
    灵匙湮星刚说了两个字,突然想起阮绿棠的话,亲手,亲手报仇。
    她松开了放到腰侧的手,低眉摇头:弟子无能,尚无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湮星:挽星楼再见~我湮星这就溜了
    湮星:挽星楼你好~我湮星又回来了
    iny7281还有笨拙的太阳、的地雷,bombom
    第43章 湮星(14)
    自从魔尊苏醒, 魔族众教徒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行事越发猖狂起来。
    即使是阮绿棠这样素来不闻窗外事的人,也时常能从匆匆赶路的弟子中口中知晓几件魔族新做的恶事, 譬如他们擒了百问楼的老板,又譬如他们屠了几个修仙小世家, 诸如此类的,不胜枚举。
    一时间怨声载道, 人人自危。参与过除魔卫道的几个小仙家生怕下一个被屠满门的就是自己, 更是集合起来, 一同上书请求元阳宫与另几大世家庇佑。
    蝶衣谷的晴岚找上门来, 泪眼婆娑语不成句。蝶衣谷虽在众仙家中也算闻名,但因只收女弟子,且收徒严苛, 因而人丁单薄。魔族一向善于以多欺少, 蝶衣谷寡不敌众,除了恰巧不在谷内的晴岚, 竟无人幸还。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日是蝶衣谷, 明日便是元阳宫了。阮绿棠躺在吊床上,把手上的书卷倒扣在胸口, 仰首赏着满树桃花。
    湮星在一旁打坐,闻言睁开双眼,转头看向阮绿棠,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后她沉声问道:师父,你怕吗?
    阮绿棠没说话,久到湮星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突然开口, 当然怕。
    魔族一旦攻入元阳,就意味着两界的战争号角已然吹响,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没有人是赢家。阮绿棠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回顾了上一次的大战,那惨烈的场面就足以令她心惊胆颤。
    她神情悲悯,目光聚焦于虚无的一点,似乎又陷入了那充满铁锈味与暗红色的世界中,因而她没看到湮星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
    没有人是赢家这种空洞虚伪的话语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湮星自小被魔族收养,以振兴魔族为使命,对人类与仙家有着天然的排斥与仇恨。修仙之人是魔族称霸的障碍,凡人更是蝼蚁般的存在,她所要做的,就是踩着这些人的尸骨为魔尊开路,直至魔尊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更何况,她的父母就是在百年前的大战中,被这些满口慈悲的修仙之人所斩杀,那个人
    想到这里,湮星的神色越发冰冷,眼底似若窜起一簇火焰熊熊燃烧。她把手藏进宽大的袖筒内,一遍一遍抚摸着灵匙的纹路,在想象中将仇人扒皮剥骨生吞入腹。
    你呢,难道你不怕?
    阮绿棠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尾上挑。虽然问的是疑问句,却仿佛早已知道了她的答案。
    湮星被她看得一惊,灵匙都差点从手中溜了出来。她连忙正襟危坐,声线发抖地应道:弟子当然害怕,怕得不得了。湮星觉得自己这句话也算不得假话,毕竟她是真的被阮绿棠那种好像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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