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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出书版) 第37节

    陈见夏愣住了。
    千言万语梗在胸口。好像有一个重要的决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她眼前,再容不得迟疑。
    她多久没见他了?那双狗一样纯净的眼睛,正带着笑意望着她,将她满腔火烧火燎都浇灭,化成无限的温柔。
    楚天阔曾对她讲过一个南方的俗语:食得咸鱼抵得渴。
    李燃不是一条任由她戴上摘下的围巾,他是危机四伏,也是她的牵肠挂肚和克服不了的小心眼。
    “咸鱼”站在眼前,无辜地看着她,她是不是应该挂着辘辘饥肠躲开他?
    陈见夏还没做好决定,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冲了过去,重重扑进了李燃的怀里。
    “我宿舍住不了人了,怎么办?”她抬头看着李燃。
    李燃闻言,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咸鱼板板”。
    第三十四章
    停泊的飞船
    陈见夏坐在转椅上,眼前是一整面宽阔的落地玻璃,横跨江面的大桥被沿途路灯勾勒出一条清晰的珍珠脊背,静静地蛰伏在她眼前,偶有一辆车经过,从一边的黑暗潜入另一边的黑暗。
    她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远方的那座桥。
    仿佛飘荡在无边静寂的太空,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也许会经过一两颗星星,也许这辈子只有自己。
    从踏入酒店开始的紧张兮兮的心情,此刻终于慢慢平复。
    听到背后浴室的门打开,见夏也没回头,只是问:“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什么歌?”李燃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滴一边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到她旁边。
    见夏轻轻地哼起来。
    “这美丽的香格里拉,这可爱的香格里拉,我深深地爱上了她,我爱上了她……”
    李燃笑了,却并没如她想象的一样嘲笑她为了一家酒店而唱歌,而是和她一起哼了起来。
    见夏本来唱歌有一点跑调,不知为什么此时却得心应手,旋律里满是略带沙哑的甜美。李燃清冽的声音加入进来,即使她略微走音也没关系,反而形成了天衣无缝的和声。
    “我知道这个电影,民国时候拍的,叫《莺飞人间》。”李燃笑着说。
    对,没有你不知道的。见夏满心骄傲。
    她把脚蜷起来,踩在转椅的边缘,呆呆地看着窗外,半晌,感慨:“我居然住进了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这世界上一定有许多著名的酒店,但她只知道省城江边最好的香格里欸。
    见夏想起一个小时前,自己在宿舍门口说出宿舍不能住人时,怀抱里的男孩突然全身僵硬。
    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自己突然一扑吓到他了,也觉得自己冒失,埋着头不敢吭声,呼吸间将他t恤上的清香都深深地收进了胸口,略略镇定一下便松了手退后一步,低着头解释道:“好久没见你。……但本来也没想抱你。”
    她失笑,李燃那边却毫无反应。见夏愣了愣,抬眼去看他,没想到李燃只是僵硬地看着路灯,神情十分可疑,脸颊红得更可疑。
    “你怎么了?”
    见夏又问了几遍,李燃才结结巴巴、万分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你,想和我,想和我……我……睡?”
    陈见夏回忆起这一幕依然克制不住想要哈哈大笑,笑完了又羞涩得不行,羞涩完了又想笑。
    但她不敢再提,李燃一定会翻脸。
    怎么能怪他想多了呢?站在香格里拉的大堂里,陈见夏才意识到这个提议的严重性。李燃拿着她的身份证去前台开房间,陈见夏背着书包拎着洗漱袋,躲在中间那个拱形回廊的柱子后边,离得远远的,好像和李燃压根不相识。
    他们才不是那种出来开房的不正经的男女呢。
    所以啊,早知道这样,刚才为什么对他说出那种暗示性的话!陈见夏羞愧得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但总归是雀跃的——这可是香格里拉。
    电梯里,陈见夏像只好奇的松鼠,盯着李燃刷卡,按楼层数——这样设计是为了客人的安全吧,陈见夏自己领会,香格里拉真先进。
    见夏忽然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好笑,住个酒店都激动……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状态,我什么都没见识过,什么都听你的?”
    “什么意思?”李燃把目光从楼层指示灯转向角落里的陈见夏,十分警惕地反问,“陈见夏你是不是又想吵架?”
    见夏笑了,摇头。
    “没有啦,你真的教会我很多,带我看到了很不一样的世界。反正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是个乡巴佬。在别人面前我还装一装,面对你,不懂就是不懂。”
    “你恶心死了,这有什么好懂的,刷第一次就会第二次,又不是做数学题。”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陈见夏奓了毛,“我在真诚地跟你掏心掏肺呢你装什么傻!”
    掏心掏肺……李燃哈哈大笑。
    刷卡进门前,李燃忽然问她:“你不怕宿舍老师联系你妈,被他们发现你夜不归宿?万一再被你们老师抓到可怎么办,又要跟我绝交半年?”李燃语气里满满都是揶揄。
    见夏不以为意,呵呵笑起来。
    “哪有半年。而且绝交你也不怕啊,你可以继续去扯着嗓子给二班当啦啦队嘛,哦,当不了了,因为你起哄打群架,他们班被禁赛了。”
    陈见夏梗着脖子使小性子的模样让李燃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头发。
    而此时此刻,陈见夏坐在他身边,那些矛盾与隔阂支离破碎,不知如何再提起,也没必要提了。
    “你说话不算话,”她半天闷出这么个开头,小声又固执,“说得好听,你只会说漂亮话。你体谅我的难处了吗?我也不是不想找你,可我没办法,我妈和我们老师一直盯着我。我跟你又不一样,你说过热了就可以摘下围巾,我摘了又不是扔了,你至于吗,你跑她们班加什么油,人家用你加油吗,她都去文科班了,还回二班看比赛,其实是为了我们班长,你算什么。就算你生气你也不能……不能……”
    陈见夏环抱着腿,下巴抵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了一只球。一只很唠叨很生气的气球。
    恋人们总以为自己在讲道理,不过是被情绪牵着鼻子走。高兴的时候天地洪荒都能承诺给对方,不高兴了,一点点小恩惠都要讨干净。
    但至少见夏现在心里是软和的,自尊心的壁垒也垮塌了,平时不肯讲的委屈和埋怨顺着墙缝流过去,浇得李燃满身狼狈。
    李燃一直挠着后脑勺沉默,听到最后只会嘿嘿傻笑。
    “我那不是因为着急想见你吗。我……我犯浑了。”他软软地说。
    “就这样就完了?”她斜眼瞪他。
    “那要怎么样?”
    对啊,还能怎么样?见夏扳着脚指头,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开灯?”李燃像是没话找话,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摸总控开关,被陈见夏拉住了胳膊。
    “你不觉得关着灯坐在这里,像操控宇宙飞船吗?”
    “宇宙飞船?”
    “嗯。我是船长,你是副驾驶。”她眼睛里闪着光。
    李燃把“你是不是有病”几个字写了满脸。
    见夏不好意思地松开拉着他的手,李燃却也没有开灯,而是站到了她面前,挡住了窗外的光。
    现在发光的是他。
    “船长您想往哪儿开?”他一本正经地问,还敬了个军礼,逗得她笑出声。
    陈见夏胳膊肘拄在扶手上,不敢看面前的少年,心却剧烈地跳起来,震得胸腔发涨。半晌,她轻声说:
    “就先停在这儿吧。”
    李燃怔怔的:“停在……这儿吗?”
    整个世界静默了几秒钟。
    “见夏?”
    “嗯?”
    见夏本能地循声仰头,没料到李燃迅速地倾身靠近她,视野中他的面孔迅疾地放大再放大,直到近得一片模糊,少年的气息倾覆过来。
    陈见夏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这就是吻。
    没有电影里踮起的脚尖和扔在背后的雨伞,只有湿润的呼吸和温柔的试探,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不小心相撞的牙齿,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他咬住的微笑。
    见夏闭着眼,轻轻摩挲着抓住他的手背。
    我们的飞船,就先停在这儿吧。
    陈见夏蜷在被子里,头也埋进去,脸颊紧紧贴着柔软的床垫,笑成了一个傻子。
    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了。李燃吻了她,揉揉她的头发,声音喑哑地说,我……我得走了。
    陈见夏像个自体发热的热水袋,把一边的床榻烙得滚烫,就翻个身去另一边睡,周而复始。
    如果吻下去会怎样呢?她罪恶地想,迅速驱散这个念头,念头却阴魂不散。
    像是悬崖上长了一朵花,所有跌下去的人一开始都告诉过自己,不要伸手去摘。
    这世界上除了考上振华的骄傲,让妈妈和弟弟服气的得意,奔向光明未来的希冀之外,还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喜悦。如此陌生,却又像久别重逢;都不必看见,只要想起就欢喜。
    她幸福得失眠,钻出被窝,拉开遮光窗帘,赤脚站在了落地窗前。
    你都看见了吧?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轻声询问着黑暗中的塔台。
    大桥仍然亮着灯,宛若一条延伸向远方的跑道,是归途也是起点。
    第三十五章
    众生皆苦
    陈见夏被酒店电话叫醒时,整个人像陷在流沙之中一样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幸亏李燃教会了她怎么使用酒店的叫早服务,否则凭她自己那只小灵通微弱的闹钟,非迟到不可。
    床怎么这么舒服,为什么越舒服的床越睡不醒?陈见夏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伺候出了富贵病,没有一处不酸痛。
    今晚回宿舍了一定不习惯,由奢入俭难。
    洗漱完毕背起书包,都拉开门了,她还是几步奔回房内,一个背式鱼跃砸回了柔软的床上,弹了一弹。
    再见了。她抚摸着被子,不禁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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