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他面前，车灯闪了闪。檀琛抬头，只听一声轻响，车门解锁。他走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
开车那人看了他一眼，出声提醒：坐后面。
檀琛动作一顿，心里为难，坐后面不就是拿甲方爸爸当司机了么？
正在犹豫，卫瑜再次开口：前面不安全。
是在跟他解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檀琛也不矫情了，从善如流地坐上了后座，然后扒着前座的椅背跟他指明了目的地。
檀琛家附近有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停好车后，两人进了商场。
他本来想带卫瑜去他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馆，但今天周末，那边预约已经满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带他来了商场。
忽然，檀琛发现自己还不太清楚卫瑜吃饭的口味，于是往电梯那边前进的脚步一顿，侧头问：卫总，吃辣吗？
卫瑜其实口味偏清淡，不太能吃辣，酸辣土豆丝已经是他的接受极限。但此刻，檀琛让他帮忙点小炒肉木桶饭的那一幕忽然浮现在眼前。
于是他即将出口的话拐了个弯，十分淡定地回答：吃。
听说他也吃辣，檀琛眼睛一亮。如果能吃辣，那么有什么能比在寒冷的冬天吃一顿火锅更让人快乐呢？又有什么能比吃火锅更能增进感情呢？
答案是没有。
于是檀琛非常愉快地把卫瑜带到了他最常来的一家火锅店，并且凭着自己五星VIP的身份免去了等位。
坐下后，檀琛把点餐的iPad递给卫瑜，示意他挑选锅底和菜品。
他看着卫瑜悬停在屏幕上久久点不下去的手，心想，卫总这么纠结，莫非是每个都想尝尝？不怪他这么想，因为他每次来这家店，都想每个锅底涮一遍。
于是他出声建议：不然我们点个双拼锅？
卫瑜暗中松了一口气，顺着檀琛的喜好点了一个牛油辣锅，然后往下划了划，准备找个口味清淡的汤锅。
还没找到，檀琛又开口了，这次他没有发表建议，而是讲了一个老段子。
檀琛：卫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祖籍是西南那边的？
卫瑜摇头。
檀琛：嗐，我之前看了个段子，说我们西南人民对朋友最大的妥协就是：好嘛好嘛，鸳鸯锅就鸳鸯锅！
没等卫瑜回应，檀琛自己先笑了：哈哈哈哈哈！
卫瑜愣了愣，也跟着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然后手中动作不停，飞快上滑屏幕选了一个清油麻辣锅，然后把iPad还给檀琛。
檀琛接过，见他点的两个都是自己喜欢的辣锅，一时间十分满意：卫总口味和我差不多嘛！
锅底下单，他又跟卫瑜商量着点了些牛羊肉和其他涮菜。
等锅底和菜的时候，檀琛率先起身，准备去调些蘸料，顺便问了一句：卫总，需要我帮你带一份吗？
卫瑜对于檀琛亲手给他调蘸料这件事十分心动，但他见识了檀琛的口味，很怕檀琛给他弄一碗辣椒酱过来，于是出言婉拒。
卫瑜：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檀琛理解，毕竟人的口味千差万别，他也不能强行给人卖安利。
等檀琛离开座位，卫瑜才起身往相反方向的小料台那边走去。
调好蘸料后，两人同时回到座位。檀琛看了看自己的蘸料碟，又看了看卫瑜的蘸料碟，一时恍然。
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道：卫总，原来你喜欢吃醋啊！
卫瑜咬牙点头：嗯。
他看着檀琛蘸料碟里红彤彤的小米椒，心里十分庆幸，幸好没有让檀琛帮他调蘸料，不然他在这火锅桌上的最后一片净土也难以保留了！
菜上来了，锅底也煮开了。
檀琛用公筷涮了一片羊肉卷，夹到卫瑜的碟子里：尝尝这个，他们家羊肉很新鲜，味道很不错！
然后紧紧盯着卫瑜的反应。
就见卫瑜夹起羊肉卷，在加了很多醋的油碟里虽然十分用力但仍然优雅地蘸了一番，才放进嘴里。
檀琛感慨：卫总是真的喜欢吃醋！
卫瑜吃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而且幸亏有醋解辣，他才能这么面色平静地吃下这一口羊肉，并且没有被辣味呛到。
卫瑜：嗯，很不错。
他顺着檀琛的期待，夸了一句。
檀琛听到自己爱吃的东西得到了认可，心里十分高兴，于是一个劲地招呼卫瑜多吃点，还亲手帮他涮菜涮肉，对他十分照顾。
他正涮得起劲，碗里忽然多了几片羊肉。抬头，卫瑜正看着他，温和道：你不是爱吃这个吗？别光给我夹菜，你也多吃点吧。
火锅店里热气蒸腾，灯光很暖和，卫瑜的眼神也比平时多了些温度。他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因为辣的缘故，嘴唇略微有些肿了，显得十分红润饱满。
檀琛看得心里一跳，险些忘了说话。
正在这时，手机弹出一条通知消息，他像获救了一般，连忙低下头去看手机，一边解锁，一边感谢这条将他从这般不知所措的境地中解脱出去的消息。
划开屏幕，是一条微博@消息，是他姐姐檀锦的微博小号在@他。
看到这条微博的内容后，檀琛眉头一挑，冲着卫瑜笑开了。
檀琛：收到了一条挺有意思的消息，要不要猜猜看？
第11章 人脉
卫瑜已经停了筷，正在用热毛巾仔细擦手。听见檀琛的问话，他抬起头看过来。
檀琛晃了晃手机：猜一下？
卫瑜把手里的毛巾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思考一瞬，猜测道：WS有动静了？
这么容易猜到？檀琛有些难以置信，身体往后一仰靠上沙发，一脸挫败。
他刚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想着卖个关子，给卫瑜一个惊喜。现在卫瑜自己猜中了，他这刚酝酿好的情绪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心里十分难受。
闭了闭眼，再睁开，就见卫瑜正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在等他的下文。
于是他认命，重新点开手机屏幕，翻到那条微博，把手机递给卫瑜。
这条微博是一个混迹时尚圈的营销号发的，消息刚发出来不久，还没有什么热度。
@时尚小娱：WS高层大换血，深夜在官网悄悄更新了人事任免公告。看样子好像有瓜吃哦？给大家看看截图，一起来品品。[图片]
卫瑜点开截图，是一份意大利当地时间凌晨三点发布的英文版声明，内容十分简洁明了，翻译下来的重点就是：
经WS董事会决议，任命Augusto先生为WS全区运营副总裁，同时免除Benito全区运营副总裁职务;任命Carlo先生为华国大区总监，同时免除Eduardo华国大区总监职务。
单看这张截图，好像就是一份平平无奇的任免公告。
但在评论区里，有手快的网友理出了时间线，发现华国大区总监Eduardo在任不到两个月就被换下来，这就让整个任免决定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卫瑜看完消息，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檀琛接过他递回来的手机，看到他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他心想，虽然已经不算什么惊喜了，但至少让甲方爸爸开心地目的已经达到。
于是心情极好：怎么样？我就说这猥琐男迟早得翻车吧。
他重新拿起筷子，给自己烫了一片莲藕：WS毕竟是老牌高奢了，虽然这份公告发得低调，但网友厉害着呢，说不定一会儿就把背后的事儿扒得差不多了。
卫瑜闻言点头。
刚刚在评论里，他已经看到有网友拉出了公告中四位人物的任职履历，对于网友的速度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
檀琛语气随意，接着道：现在WS内部派系斗争挺厉害，好几方在斗法呢。现在薅下去两个，网友再显微镜一扒，到时候WS的品牌形象肯定会受影响。
卫瑜听他这么说，握着水杯的手一顿，脸上划过一抹盎然兴致：好几方斗法？你怎么知道？
檀琛话里的漏洞被他这么一抓，涮菜的手一顿，抬头正好看见卫瑜略带戏谑的神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卫瑜。
眉毛轻轻上挑，斜着眼看过来时，他那张精致又冷淡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抹奇异的风情。
檀琛：就，熟人说的。
他看着卫瑜，愣愣地应道。
卫瑜微眯着眼睛：Lisa？Helena？
这两个名字把檀琛从愣神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他想起来，上次WS酒会出来后，卫瑜好像就对这两个人很在意。
想着卫瑜可能是对她们任职的品牌感兴趣，索性也不瞒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Lisa姐和Helena都是我姐的朋友，他们一个圈子里的。
不过这个消息是我姐告诉我的。他隐晦道，我姐夫在意大利混资本圈的，这方面有点人脉。
听说这两个人是檀琛姐姐的朋友，卫瑜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其实对于檀琛跟Lisa和Helena相熟这回事，卫瑜倒是不感到稀奇，那天酒会之后他就有所猜测。
但一说到他姐夫混资本圈有点人脉，卫瑜就懂了。
WS毕竟是存续百年的奢侈品大牌，能把WS内部派系倾轧这么重要的消息当个闲话一样说出来的，说家里有点人脉，是过分谦虚低调了。
檀琛说完，见卫瑜一脸淡定，表情不变，便又试探着问：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MEI和SA？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
话音刚落，就被卫瑜坚定地拒绝：不必了。
谢谢你愿意帮我牵线。卫瑜看着他，解释道，能跟一线大牌合作是很好的机会，对卫氏来说百利无害。但我也想看看，百悦凭自身的实力，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檀琛放下筷子，抱着胳膊重新靠回沙发靠背。
檀律师，你觉得呢？
任谁一片好心被斩钉截铁地拒绝，都不会觉得开心，也不会想再继续聊下去了，于是檀琛没说话。
他看着卫瑜紧紧皱着的眉头和那张开合不停的嘴巴，甚至有些想笑。
说实话，卫瑜这样的年轻人他见得太多了。
空有一身傲骨，觉得万事靠自己就足够。于是对人情避之不及，甚至觉得谁要是帮他，就是看不起他的能力，就是对他的施舍和侮辱。
用几年后的网络语言来说，就是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
可是做生意看的不仅是能力，人脉情商同样重要，要融入这个圈子，光凭自傲有什么用呢？没有实力的自傲，只会遭人笑话。
卫瑜用这种理由拒绝，说好听了，是错失了一个机会，说难听了，就是不知好歹。
他没想到卫瑜也是这样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一时间心里十分失望。
正想着是不是要结账走人，让这顿饭不欢而散时，卫瑜有了动静。
低头一看，一颗圆润粉嫩的虾滑丸子被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
他重新看向卫瑜，猝不及防对上他那双黝黑漂亮的眼眸。
卫瑜皱着的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展开来，此时他看着檀琛，眼神里闪着光：我想让百悦的招商部门自己先争取合作机会，也算是给百悦的一个考验。我不信，百悦的高端项目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折戟沉沙。
说完，他冲着卫瑜轻松一笑，到时候如果百悦的人谈不下来，我再来求你帮我在Lisa面前美言几句？
檀琛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终于好了一些。
他拿起桌上的饮料，给两人杯子里都倒满了酸梅汁，语气生硬：倒也不是不行。
卫瑜笑了笑，举起玻璃杯，跟檀琛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檀琛，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檀琛维持着要笑不笑的表情，任他把杯子碰了上来。
嗯哼。他应了一声。
卫瑜抿了一口酸梅汁，用他清凌凌的嗓音笑着说：放心吧，能搭上朋友的顺风车，我不会拒绝的。
檀琛终于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啊。
吃完这顿火锅，两人关系确实拉近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檀琛整个人都有些飘飘忽忽的。
从一个卑微乙方的角度来说，他得到了甲方爸爸的朋友认证，既然是朋友了，咸鱼改造计划就更好推进了。
抛开这层关系，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今天的他还见识到了卫瑜不同于往日冷淡的一面。
见识到了一个自信的，会笑的，甚至会开玩笑的卫瑜。
是的，自从卫瑜跟他保证会搭朋友的顺风车，他对卫瑜的评价从一无是处的自傲变成了令人着迷的自信。
卫瑜站在车门边上，目送着他走进小区，才又坐进驾驶座。
车子没有马上发动，他摸出手机点开微博，搜索到刚刚看到的那个微博昵称。
而后没有犹豫地，给那位@咸鱼檀今天咸鱼瘫了吗点上了特别关注。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点开浏览器收藏夹，戳进诸葛神算，又抽了一签。
诸葛神算第一百五十三签签文：事称就有忌，未为恐先踬，欲往且迟迟，还须借势力。
诸葛神算第一百五十三签解签：虽然一帆风顺，诺事称心，但也不能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你一个人去干，还单了帮，还要借用另一种力量，最好与人结伴而去此人思维敏捷，逻辑性强，并能言善道精于答对。每事均可请教于这位先生，成功可期。
卫瑜看完，按下锁屏，面色平静：懂了。
随后发动车子，汇入前方车流。
而在这座城市另一边的某处别墅里，爱德华的电话再次被Benito挂断。
他喘着粗气，一脚踹倒墙边竖着的青花瓶，花瓶应声而碎，佣人躲在隔间里不敢吱声。
o就是他贿赂的那位高层，如今也被WS免职。
他冷静下来，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毕竟Benito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可能确实无法腾出手来捞他一把。
他想了想，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一道女声，爱德华下意识地以为这是那位大人物家里的女佣，于是急切地对着电话吩咐：劳驾，我想找一下罗尔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