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以恋焦炙，因爱也

    亚瑟·伦戈米尼亚德的话不能让冶有任何动摇。
    余爱人类。
    冶非常确信这一点。
    他爱，
    无论是春光般明媚的笑容，还是夏日般炽热的拥抱，或者秋风般肃杀的目光，甚至冬雪般清冷的身影，他都爱。
    即使笑容并非对他绽放，
    即使拥抱并非对他打开，
    即使目光从未投注在他身上，
    即使身影与他毫无关联，
    他依然爱。
    爱而不得，会爱；
    得而不惜，会爱；
    放而不舍，会爱；
    失而不甘，会爱。
    他永远会爱。
    虽然这种爱，在一般意义上看来，根本不是爱，但他绝对会爱。
    被伦戈米尼亚德讥为自欺欺人也没有关系；
    被其他人讥笑自以为是也没什么所谓；
    被所有的存在嘲弄不知所谓也绝不改变。
    这就是他的爱。
    这就是他的，只在自己世界的爱。
    这就是他的，不管外界如何变化都不会改变的爱。
    这就是他的，眷恋，他的执，他的本体。
    冶，是念的妖怪。
    虽然会回忆前生，但冶清楚地知道，那其实不是他的前生。
    他记忆里的那些过去，并不是他的过去。
    前生的那个人，那个人的欢笑、悲伤、喜怒……其实与他，大妖怪冶没有关系。
    前生的那个人所爱的人，所恨的人，所执著的人，与他，没有关系。
    冶，是那个人消亡后的一缕念。
    那个人有即使消亡也不愿放下的东西。
    对那些东西的一切执念，就是冶。
    有些像付丧神的念，但冶并没有器物之体。
    冶只是单纯的念。
    以念，成妖。
    成妖，所以凝聚妖的身体。
    因念自人而出，所以凝聚的身体是人形。
    所以，冶并没有一般妖怪所具有的，非人形的本体。
    冶的身体，从来都是人形。
    虽然那个人形现在失去了，但冶依旧打算凝聚一个全新的人形。
    在这个世界，有七个能够威胁到人类历史，毁灭人类的大灾害。它们诞生自人类的文明，伴随人类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强大，却从社会的内侧将文明毁灭，是癌细胞般的存在。
    人类恶，一开始就被人类史所拒绝，一般情况下是无法降临真正的现世的。如果想要降临这个世界，也需要像英灵座上的英灵一样以职阶显化。因为人类恶源于人类的兽性，所以，其职阶为beast。
    这七大beast，冶所知的并不完全。他所知仅仅是，持有怜悯之理的beast1，持有回归之理的beast2，持有爱欲之理的beast3，持有比较之理的beast4，持有收集之理的beast5，正体不明的beast6，或许持有之理为文明，似是异星却并非异星降临的beast7，或许持有着延续之理。
    他只知道这么多了。
    哦，兽所持有的理，听上去都是很棒的道理。
    但也正因此，它们才可以做兽。
    人类恶，就是人类爱。
    极端的爱，毁灭的爱，才可以做人类恶。正因为想获得最美好的，才收获了最毁灭的恶。
    有点讽刺，但冶不在乎。
    冶虽然只知道这么一点，但他也在觊觎，这个名为beast的职阶之身。他希望以这个职阶之身凝聚自己全新的人形。
    虽然人类恶却以人形显化有点奇怪，但冶不在乎这些。
    唯一的问题是，beast职阶，他很难争得过原本的兽。
    怜悯、回归、爱欲、比较、收集……无论哪一个beast，都是对人类史的威胁。
    而冶，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身，对人类史可以说毫无威胁。
    他本身，与beast并不十足合拍。
    但冶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beast，是针对人类整体的职阶，但并不意味着持有beast的兽就一定只会想人类这个整体。
    或许怜悯、回归、比较、收集这些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收束入只有自己的世界的，但爱欲不是。
    爱，有自己就可以爱了。
    爱人，人却不爱己，是人类史的常态，是人类之理。
    爱，本就只需自己就可以感受。
    酸甜苦辣咸，自己感受就是爱。
    至于对人类的影响，即使冶这种只徜徉于自己的世界的魔罗之妖，也无法不对自己之外的世界产生影响。对于爱欲之兽，即使只持有自己的爱，只履行自己的爱，也必然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
    当爱纯粹，当爱成疯魔，当爱之火将世界烧却，自然，是人类恶。
    所以，冶，所觊觎的，就是beast3，爱欲之兽的身。他也只能觊觎这爱欲之身。
    正巧，冶是魔罗之妖。而这个世界的魔罗，也正是beast3的候选者之一。
    虽然那个魔罗，是妄图以自身之爱填满宇宙，以无限的爱让一切生命沉溺，堕落的魔罗，与冶，只要自身，只沉溺自身，只堕落自身的爱不同，但，本质似乎一致。
    以恋焦炙，因爱也。
    那魔罗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冶，很喜欢。
    那魔罗从不后悔。
    冶，也很喜欢。
    虽然冶对成为联系一切的虚空没有兴趣，对汇聚幻化为爱的星河也没有兴趣，但冶确实愿意沉溺在其中，确实愿意被燃尽、如果能够化为无限的眷恋的话。
    冶，真的很喜欢。
    所以他要夺走那魔罗的beast3之身。
    魔罗、伽摩，或者其他的beast3的候补者，很遗憾，冶，要先行一步。
    他与迦勒底相遇，切入迦勒底的因缘，以此，切入这个世界。
    他进入这个世界，是为了搜集伦戈米尼亚德的神之爱，化作自身之爱与人类世界沟通的桥梁。
    还不仅如此。
    他知晓，创世之母，提亚马特会在未来降临，展现她的人类爱，人类恶。
    他知晓，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的集合，盖提亚正在进行人理烧却，展现它的人类爱，人类恶。
    他还知晓，在迦勒底中，那只以小动物形态存在着的，处在观察期，并未开始比较的第四兽，凯西帕鲁格。
    兽们，对人类的爱，他搜集一点点，就可以化作他自身之爱与人类世界沟通的桥梁。
    那样的话，他与兽最不合适的那一点，他的道与外界无关，无法成为人类恶，无法成为兽的问题，就解决了。
    不，准确说，冶对成为兽没有任何兴趣。
    他的世界只有自己和自己眷恋的集合的念，他当然对成为人类爱没有兴趣，不成为人类爱，自然也不会成为人类恶。
    他是只想要那个，看上去合适自己的念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