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也许他们真的是在睡觉。
    能将人留在梦境中的禁术不是没,如果要追溯到魔界,如此作为的恐怕就那一个。
    只是要让人入梦,除了掌控人的心魔之外,还要一个引子,这个引子必然是这些人每日经常接触的。
    知音阁的二十三人中,只两名小厮,其余都是阁中公子。
    云老板可知道,外面那些昏睡之人男女老少,何种人居多?
    具体的我也不是知道的很详尽。云音突然抚掌道,我听说,大多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儿。
    正待宁隐陷入沉思时,外面忽然人来报,小厮神色慌张,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
    云音拧眉道,不要慌,到底何事?
    老板,门口都是侍卫,您快去看看吧。
    知音阁门前,百姓们几乎是被侍卫们赶过来的,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冯掌门与戚勤站在一处,由着颜刹对门中大放厥词。
    仙派的败类,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宁隐两人到了门前,见到的就是影山派这幅喊打喊杀的架势。
    颜刹一眼瞧见他们两人,狞笑道,大家看,仙门叛徒终于现身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影山派突然唱的哪一出戏。
    就听冯掌门痛心疾首的说道,贤侄,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被这妖孽迷了心智,背叛师门,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还来云华城害人。若不是这妖孽,云华不至于陷入如此危难!大家看好了,这妖孽自带命煞,所到之处皆是灾祸。
    妖孽?
    宁隐眨了眨眼,这是在说他?
    一派胡言!休要颠倒是非!
    季江拔出龙渊,挡在门口,就在此时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一个人,扑到冯掌门脚边跪下。
    宁隐眼皮一跳,聂贤怎么在这?
    诸位父老乡亲,我师弟被这妖孽蛊惑,欺师灭祖,是师门不幸。还请冯掌门做主,我今日便替师门清理门户。
    宁隐听了一阵,悠悠开口,聂贤,明明被逐出师门的是你,眼下唱的是什么戏?
    妖孽!莫再妖言惑众,大家看看哪凡人会长成这副相貌?师弟,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看你才是冥顽不灵!
    季江拦住聂贤,两人交手时,宁隐意外发现聂贤的功力不仅恢复了,反而大增。
    当初他亲眼看见清源掌门废了聂贤的功力,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绝非常事。
    聂贤的招数不走寻常路,处处透着狠厉,根本不是从清源派学的功夫。
    季江,拿命来!
    聂贤杀红了眼,全然不管不顾,身上的魔气四散开来,引得周遭惊叫连连,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宁隐看的仔细,聂贤已经被魔化,而且是他自动献上的魂魄。如今的聂贤不再是凡人,而是魔界的爪牙。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影山派无法出手相助,一旦加入就是承认自己与魔为伍,故而静观其变,当了看戏人。
    宁隐目光一凛,突然飞身至前,一掌击在聂贤的天灵盖上,广袖挥开,聂贤喷出一大口血,重重坠在地上,已是强弩之末,黑气从他身上散开逃入半空,转眼间消散不见。
    此人早被赶出师门,现如今已被魔化,所说皆是妄言。冯掌门,这就是你带来的人证?
    宁隐站于人前,神色如常,却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冯掌门一时无话,却硬撑在原地不肯走。那些受惊吓的百姓更是可怜,明明已经抖成了筛子,还被侍卫押治不得离开。
    师弟
    聂贤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朝着季江的方向缓缓爬过去,到了最后一步却怎么都爬不动了。
    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季江未低头,也未作答。
    聂贤自嘲的笑笑,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嫉贤妒能,不该与邪魔外道为伍,辜负了师父的一番教导。
    季江这才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聂贤接触到他的视线,挣扎着自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师弟,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师父吗?上面,魔界的秘密,算是我的弥补望师父以后能念起一点我的好,不要不认,不认我。
    聂贤坚持的举着一张带血的信纸,手臂止不住的颤抖,快要坚持不住时,季江终于接了信。
    谢谢师弟聂贤抬眸间,灵光一闪即逝。
    小心!
    聂贤死死攥住季江的手,孤注一掷自爆灵力,震碎了季江手上的玉扳指。
    宁隐一脚踹开聂贤,接住季江微晃的身体。
    你怎么了?
    他刚刚看的清楚,聂贤没伤到季江,只是毁了玉扳指,可见季江惨白的脸色,他心里又没了底。
    聂贤口吐鲜血,但依旧仰天大笑。
    兵不厌诈!姓宁的,这还是你教我的!聂贤恶狠狠的盯着两人,与魔为伍,明明人生来就是个怪物,可却处处人护着。季江,你要好好体验,众叛亲离的滋味,这是师兄最后送你的大礼。
    聂贤的身体已经逐渐透了光,随着阴恻的笑声,化为了乌。
    季江?
    宁隐去摸他的脉象,却被季江拦住。
    宁前辈,我没事。
    宁隐不放心的看着他,当真没事?
    季江从他怀里离开,扯了一个笑容,真的没事。
    这聂贤不是好人,你们也不是善辈。颜刹继续叫嚣道,来人,把他们压回去,关入地牢,慢慢审查。
    宁隐心中担忧季江,无意与他们缠斗,抬手间,一柄玉如意托于掌中。
    冯掌门,莫要再贼喊捉贼。今日如若人敢踏入知音阁,犹如此物。
    影山派众人蓦然瞪大了眼睛,眼见着宁隐五指收拢,玉如意在其手中化作粉末,随风流散。
    至此,无一人敢上前。
    知音阁的房门关合,宁隐的目光一直追在季江身上,平时这时候季江势必要更粘上来,可是这次没。像是刻意要躲开他的视线,季江寻个借口就回了房间。
    宁隐望着人的背影,若所思。
    宁公子,现在我们当如何是好?
    宁隐收回视线,对着云音道,影山派那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耽误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困人入梦的引子。
    第57章 境中城(三)
    他仔细观察过那些被困在梦境中的人们,其脉象虽然同常人无异,实则撑不了太久时间。
    人在梦里待的时间越久,消耗的阳气越多。为他们造梦的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以阳气养梦。入梦的人往往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就算是道行再高,都逃不开心魔二字,贪恨嗔痴,总得要占上一样。
    这个局已然做下,想要冲破梦境,就必须进入梦境,再由里面破出来。
    宁隐向云音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追回了房间。他进门时,季江正盘坐于书案之后打坐调息。
    许是宁隐的脚步急了些,季江很快睁开了双眼,如往常一般笑脸相迎,宁前辈。
    若不是他的脸色太过苍白,宁隐恐怕都要被他骗过去了。偏偏是某人还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报喜不报忧。
    我方才自行运功,没有什么大碍。
    宁隐未作声,径直走到他身侧,二话不说就去抓他的手。
    季江一下子将手背到身后,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等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举止过于反常,忙陪着笑。
    真的没事了。
    宁隐向下扫了一眼,刻意没有追究他方才躲闪的动作。
    你心里有数便好。
    自然是有数的。
    人家靠近的时候他偏要躲开,等人离远了,他又不能自控的目光追随过去。
    季江低了头,屏息凝神,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天知道他多想和宁隐再亲近一点。可是他现在的情况若是让宁隐发现了,不知他的宁前辈以后会如何看待他。
    季江的功力虽是不弱,但眼□□内暴走的力量还是让他难以承受。
    在玉扳指被毁的刹那,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如同熔岩炸出,瞬间侵入他的全身上下,似是要与他融合,又像是要把原本的他吞没。
    经过这么久的山下历练,这股气息他相当熟悉,是魔气。
    季江想起小时候,师父经常说他体弱多病,带上这枚玉扳指后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的和其他孩子一样。
    现在想来不是的,那枚玉扳指是用来抑制他体内魔气的。
    季江一瞬间陷入了茫然,他身体里怎么会有魔气?难道他他魔物吗?
    思绪越飘越远,越来越纷乱,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方才强压下去的魔气再次作乱。
    季江!
    宁隐本打算等季江想清楚了再同自己说,没想到等了片刻的功夫,打坐的人竟然气息混乱,像是有了要走火入魔的迹象。
    充沛的灵力如潮水般汇入季江体内,慢慢抚平了两股力量的拉扯,将其暂时趋于平衡。
    宁隐收了掌力,目光复杂的盯着面前人。
    季江的体内有股不弱的魔气在流动,而这股魔气不像是后天潜入的,更像是天生。
    也就是说季江有魔族的血脉。
    宁前辈。自两人下山以来,他很久没有如此小心翼翼了。
    宁隐瞧他那副决然的神情,不禁失笑。
    他是讨厌魔物不假,但是他不可能讨厌眼前这个人的。
    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宁隐故作生气的说道,再迟一点,你是打算当着我的面入魔不成?
    季江一听慌了神,我不会入魔的,绝对不会,就算我体内有魔族的血,也绝不与他们为伍。
    我知道。宁隐相信如果自己不打断,对面的人只怕要急的指天盟誓。
    其实即使是魔族,也不是全都为恶,同样有与人为善的魔。
    宁前辈?季江愣怔道,您不让我走吗?
    你想去哪?宁隐挑眉反问道。
    我哪也不去,就跟着宁前辈。
    宁隐故作高深的点点头,我准了。
    季江急急道,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就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季江倾身将人抱住,说定了,就算宁前辈以后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宁隐拍拍他的背,行了,快起来,不说别的,就单凭生死契,咱俩个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季江正在兴头上,抱住了人就不撒手,偏过头在宁隐颈窝磨蹭,全然不顾自己形象。
    你起不起来?他又不是柳下惠,再蹭下去难保不出事。
    季江恋恋不舍的松开他,明明是他主动抱人,反倒把自己闹红了脸。
    宁隐想起琼茵派居掌门临死前喊的话,听上去季家有魔族血脉的事并不是个秘密。
    你现在觉得如何?他方才是用自身功力帮他压制住了魔气,但不能保证压制多久。
    好多了。季江尚沉浸在自我幻想的失而复得中,哪里还顾得上身体舒不舒服。
    宁隐替他探了脉,脉象确实是平稳了。
    知道宁隐的态度,季江不再避讳,乖乖由着宁隐摸脉,十分配合。
    你家里人向你提过祖上的事吗?
    季江摇摇头,不曾提起。不过我以前倒是听别人议论过,说季家中有魔族。但是也爷爷,父亲母亲待人宽厚,从未害过谁。
    这他自然是相信的,如果季家为非作歹,以清源派掌门那个老顽固的德行,怎么会力保季家遗孤。
    我知道以前有一些魔族不愿为祸世间,便隐姓埋名当起了凡人,与凡人结婚生子。他们的后代传承下来,身体里承载着凡人和魔族的血。宁隐回忆道,说不定,你的祖先也是如此。
    宁前辈,我会入魔吗?季江自知体内的魔气难以消除,因为那是与生俱来的。
    宁隐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入魔的。即便是入了魔又如何?
    宁公子!季公子!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云音的贴身小厮慌慌张张,几乎是撞门进来的。
    阁里又有人昏过去了,您二位快来看看吧。
    他们赶到时,知音阁的人都围在房外,云音身边躺着一名年轻公子,面相安详甚至透了一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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