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他是真的不简单。按照常理,丐帮办的大会给人砸了场子,做龙头的定要追究到底才是。他光想着请客吃饭,实在诡异。
    谢昀不以为然:没准他就是个吃货傻大个呢。
    大唐位面的丐帮弟子就是傻大个。天天就知道喝酒、打拳、耍竹棒,野归野了些,真没什么坏心思。
    但愿我多想。慕容小荻眉头紧皱,又问一点红:我让你去寻楚留香,办得怎样?
    我已与他碰面,还交过手。中原一点红是个老实人,见着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不避讳:我觉得楚留香是个好人。
    怎么说?
    剑不会骗人。
    中原一点红与楚留香对剑。楚留香的剑竟硬生生偏了几寸。待一点红定睛去看,才发现偏离的剑是为斩断攀上胳膊的毒蛇。生死攸关之际,愿意分神去救助对手,人品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昀笑道:我就说谢晓峰的儿子都不会太差。
    谢昀本想绕着弯夸夸慕容小荻,慕容小荻又不高兴了,虎着脸:楚留香救你,不代表他不曾害了别人。
    中原一点红不反驳。
    凡事需讲证据。不要总凭直觉。这回教训的是谢昀。
    谢昀也不知慕容小荻最近发的什么神经。他每说一个人好,慕容小荻都要跟他唱对台戏。从中原一点红到南宫灵再到楚留香,慕容小荻全都觉得是坏蛋。
    慕容小荻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杠精附体?
    谢昀觉得该向一点红学习,不反驳杠精的话。默默听着就行。
    慕容小荻又偏偏总爱发问:你们觉得此案有没有什么疑点?
    谢昀有些眉目。他一直有个印象。刚刚蹲下来看到的那双布鞋,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现在他想起来了。他在醉仙居里见过。那个拉住他要他结账的小二,穿的正是一模一样的布鞋。
    其实谢昀早该想到的。李白大大的轻功红包那么给力,普通的小二怎能拉住他的胳膊?肯定是个武林高手啊。他就这样跟楚留香擦肩而过了。
    慕容小荻的脸越来越黑:楚留香对你动手?
    也不算动手,就是拽了我一下。
    拽了哪里?慕容小荻凑过来。
    谢昀乖乖地指了指左边胳膊臂弯处。
    慕容小荻也拽住了同样的地方。
    谢昀还待劝他不要太过紧张,慕容小荻已从胳膊的衣袖处摘下了一方小纸条。谢昀穿的是浅灰色的劲装,纸条用的也是相近的灰底,用枚不起眼的别针扣着,所以一直不曾察觉。
    慕容小荻又训人:你小心些,不要让旁人随便碰你。要是针上有毒你就完了。
    碰都碰了还能怎样啊。谢昀不想假设已经过去的情况,云淡风轻地应着:不是没有毒嘛。快看看纸条上写什么?
    朱砂上书,灰纸红字。
    三颗脑袋凑近了看纸上的字。
    中原一点红念出声:伊人留香。
    慕容小荻指着头一个字:看来香帅没什么墨水。伊人写成了带口的吚。
    谢昀可算抓住黑慕容小荻的机会,嘲笑他:你才没墨水。书要从右往左读。
    中原一点红再按正确的顺序念一遍:香留人咿。
    有点别扭,换种语气:香留人咿?
    咿是语气词,大致相当于咦。这是一个问句。
    楚留香为什么这么问?又为什么专门给谢昀送上张纸条。
    慕容小荻刚因墨水少丢了面子,脑子转得飞快,迅速扳回一城:他想要提醒我们,那些尸体在海中漂流许久,不该还带着郁金香味。
    当初人们就是凭着尸体上的郁金香,判断人是楚留香所杀。再紧接着推论楚留香为他的母亲石观音报仇。
    要是这股香气是尸体上岸以后才加的,所有的推论都不成立了。
    谢昀抓住问题要害:把尸体打捞上来的是丐帮。定是他们有意嫁祸。
    慕容小荻还想到另一点:非说香气是楚留香专有的大师也有嫌疑。
    整座杭州城只有这么一位制香大师能闻出香气是楚留香专用的郁金香。冤枉不冤枉,全他一句话的事。
    慕容小荻迅速分配任务:小昀是盟主,就依丐帮这条线查。我去查香料铺。
    可。
    一点红随身保护他,听他调令。
    谢昀刚想说不,慕容小荻就走了。看来在帮谢家兄弟洗刷嫌疑的事情上,慕容小荻还是很积极的。
    谢昀同中原一点红说:我哥伤没好,你跟着他妥当些。
    中原一点红拒绝:少主既然安排我保护你,我就得留下来。
    他还说你要听我调令对不对?我就调你去保护他。
    一点红是个纯粹的人。想了片刻,觉得没什么毛病。应句:是。
    谢昀还要再加两条:第一,你不要让我哥发现你,暗中保护就行。第二,他要是发现你让你回来,你就假装听他的,然后再偷偷回去保护他。
    一点红虽然不能一下子理解,先全都记在心里了。依照吩咐启程跟踪保护慕容小荻去。
    把一点红送走的谢昀宽心不少。他可以尽情去醉仙居赴宴啦。
    慕容小荻说得一点不错。杭州的净衣派个个都很壕。从宴会的酒水菜品就能看出来,少说一桌就得数千两白银。还没算上满屋宫廷艺伎的出场费。
    谢昀摸了摸钱袋子。好在不用他结账,不然西湖土豪剑庄给的经费都不够这帮人挥霍的。
    南宫灵坐在最当中的主人席上,被桌面大大的烤全羊遮住大半张脸。远远地见着谢昀进门便起身:谢盟主请上座。
    而他身旁的净衣长老和龙头护法们则现出十分不友善的脸色。
    谢昀走镖多年,规矩还是懂的。虽说这顿饭以盟主的名义来请,说到底是丐帮出的钱。将来的情形只怕也要如此。他这个盟主在前面冲锋陷阵,南宫灵和他的长老们则在背后当操纵木偶的人。
    谢昀本就不想争个一二,当盟主不过查案方便而已。顺手把南宫灵右手边旁边第二把交椅拉开:南宫龙头好生坐着吧。我吃一会儿就要走了。
    谢盟主还有要事?南宫灵看了看又问:与谢盟主同行的两位好汉呢?
    他们两个一见如故,自是做他们的事情去。我呢,也想做我的事情。
    谢昀这么说果然奏效。南宫灵和一干丐帮高层虽然表情古怪,也不好再追问下来。众人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吃饭,看着十分热闹。
    慕容小荻说南宫灵这个人不简单,谢昀果然感受到了。酒过三巡,南宫灵忽然提出来:谢盟主比武时未曾使用兵器。可我见盟主身上是带着剑的,可否让大家开开眼界。
    杏黄穗,乌黑鞘。谢晓峰的名头果然很大。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谢家神剑。
    谢昀大大方方地将剑拔出:路边打铁铺二两银子买的,说来见笑。
    南宫灵露出失望的神情。这剑只是绑着杏黄穗,藏入乌黑鞘,剑身剑刃都劣质得很,断然不是谢家神剑。
    谢昀把剑收回,窃喜着大嚼几口烤羊腿,蒙混过关糊弄人的感觉真开心。
    说起来还得感谢陆小凤。在南平城分别前,机智的陆小凤提议把谢家神剑的剑穗和剑鞘用到别的剑上去。慕容小荻拿着真剑,外边则是别的剑鞘。谢昀拿着原装剑鞘,里边装的却是把废剑。真真假假,非教别有用心之人迷糊不可。
    陆小凤的法子还有另一个好处。但凡叫你拔剑来验的,定是知道谢家神剑的人,多少会与谢晓峰有些渊源。所以这移花接木的方法,一来能自保,二来可钓鱼。
    南宫灵这条鱼儿上了钩。
    谢昀主动出击,端起酒杯去敬南宫灵:南宫兄,丐帮弟子遍天下,可知道当年天下第一剑客谢晓峰去了哪里?
    南宫灵一饮而尽:孤陋寡闻,不曾知晓。谢盟主为何提到谢晓峰?
    谢昀把早就想好的台本念出:我说过,要让天底下利害的剑都成为我的剑。谢晓峰这柄剑,当然不能错过。
    南宫灵给他的豪情壮志折服,哈哈大笑,不曾起疑。反而提醒他谢晓峰剑术高超,恐怕不好收服。
    谢昀慢慢地把话往正题引:我听说楚留香是谢晓峰的私生子。谢晓峰跟石观音偷偷生的。
    南宫灵变了脸色,酒杯种种扣在桌上:胡说八道。哪个乌龟混账说的浑话!
    满桌子的人都安静下来。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龙头喝得好好的勃然大怒。
    谢昀也有点出乎意料,他说楚留香跟谢晓峰的八卦,南宫灵有什么好激动得。
    南宫灵恶狠狠地瞪着谢昀:你告诉我听谁说的?
    谢昀自不能把谢晓峰送给石观音的红鞋子拿出来,便死猪不怕开水烫随口搭:街上听说的啊。满大街到处都有人说楚留香的坏话。难道楚留香不是谢晓峰的亲生儿?
    桌上好些长老头回听说这个新鲜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自然也有些好充面子的,张口就来:没错没错,我也听说过。楚留香武功之所以高,便是爹妈打小教的。他爹谢晓峰,他妈黄山世家后人,他能不厉害嘛?
    一桌人你说我和,都觉有理。本来没头没影的事情,顿时给说得跟真的一样。
    南宫灵的脸越来越黑。仰头强行把一杯酒灌下肚,极其不痛快的模样。
    谢昀正好借此机会从南宫灵身上套出线索,起身道:我吃饱啦。初来杭州,月色正好,南宫兄陪我游游西湖怎么样?
    南宫灵也想早些离开饭局,遂应了谢昀的邀约。
    饭桌上的气氛便更加热烈。人们想起谢盟主两个同伴要做的好事,再看看谢盟主准备跟南宫龙头要去同游西湖,几顿饭的八卦话题都不必再发愁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深秋, 月如钩,水光凉。
    丐帮戌时开宴,吃到亥时。离席已近午夜。西湖上的画舫已有不少消停。熄了灯, 下了帘,舫中之人大抵沉入温柔乡。
    此时谢云和南宫灵才刚开始游湖。两人租了条画舫,不设歌舞,不带船夫,就那么静静地任平画舫随波逐游。坊前一方桌,几壶酒,望得山川月色缓缓后退, 人的心情都变得平和许多。
    南宫灵已少去许多席间的愠怒,又变回那个豪爽而开朗的丐帮龙头。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说楚留香与谢晓峰有血缘关系的?
    石观音哪一年同谢晓峰遇着?何时生的楚留香?谢盟主也姓谢, 跟神剑山庄可有渊源?
    南宫灵大半时间都在漫无边际地聊着,可总会时不时地打听硬核的情报。对于这些问题谢昀都大致有答案。谢昀就是不说。既事先说过江湖传言,就不宜说得太仔细,显得刻意编出来的那样。
    谢昀决意反将一军:南宫兄似乎很在意楚留香的身世。
    南宫灵抬头望着月。月下留香,月下无香。
    谢昀继续道:丐帮到底对楚留香是什么心思,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南宫灵表情变得严肃:当然是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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