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温老师:
    陈军杰:
    刘春花:由于已经听过一遍这神奇的理由,所以正冷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
    看看你养的这什么破孩子。
    陈念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话里的缘由和逻辑的确是小孩子才能干出来的事。
    你说她奇怪吧,也不算奇怪,说她不奇怪吧,也真是奇怪。
    孩子干了错事,这么庄重地跟你道歉了,你还能把她怎么着呢。
    大家呆了半分钟后,都松了口气,再互相客套几句,该继续出警的出警,该回学校的回学校,陈念抓着刘春花的手,待所有人都走了以后,都没松开。
    妈妈,陈念提醒她,看看我的好朋友。
    刘春花不说话,陈军杰抬头瞅瞅这个,低头瞅瞅那个,犹豫道:要么见见吧,这里的小朋友也是真的
    可怜
    苏院长就在他们身后,刚才和警察做记录的时候,她听到了陈念爸爸是在政府工作的,这会赶紧道:要么你们留下吃顿饭吧,到晚饭时间了,我们一块去食堂,方芝也在那儿吃饭。
    陈念听到这名字,眼睛就亮得跟大灯泡似的。
    她道:妈妈我饿了。
    刘春花:
    三人来到福利院的食堂。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个大点的房间,放着些桌椅板凳,大盆的菜和米饭端上来,摆成一排。
    苏院长带着陈念一家算是吃的小灶,坐在角落比较新的桌子上。
    福利院的小孩这个时候最能看见全貌,一个个端着碗筷排队打菜,有高有低,有大有小,但都挺瘦的,不怎么胖。
    苏院长叹了口气,道:孩子们长个窜得快,衣服没新的就穿个高的退下来的,伙食管饱,但经费实在是有限,吃不了太好。我这里扣点哪里扣点,就想让孩子顿顿有菜有肉。
    陈军杰附和了几句,刘春花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孩子。
    不一会儿,陈念拽了拽妈妈的手:来了来了,就是她,最漂亮的那个。
    这个形容词放平时真不是个好指认人的词,但在现在这个情境下,一眼望过去,最漂亮的真是毫无疑问,独独一个。
    方知著也瘦,但在别的孩子皮肤没有撑开显得黄黄瘦瘦的时候,方知著却白得耀眼。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好看,但她个子高比例好,很土的版型硬是被她穿得洋气了起来,再加上那头茂密微卷的长发,像是个落难的公主。
    刘春花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陈念嘚瑟地摇她的手:漂亮吧?
    苏院长望过去,同这一家人解释方知著的状况:这姑娘叫方芝,和陈念一样大,今年也七岁。长得是真的很漂亮,听她以前的老师说,性格好,特别聪明。今年开冬不是过了场寒潮吗?下了那么大的雪,她爸爸带着妈妈去给人送货,车进了山里,路实在太滑了,刹车失灵,人就没了
    苏院长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家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这边没有亲戚。一直
    联系不到人养,就送到了咱们院里来。孩子是真可怜,刚来的时候不吃饭不说话不睡觉,困了人好不容易闭上眼,一个猛子就又惊过来
    咱们院里人手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这孩子跑了两回,都跑回自己家去了。但她家那房子是租的啊,人家不可能再让她住。
    现在好一些了,吃饭睡觉上课都乖,就是不说话。跟老师不说,跟别的小孩也不说,对着窗子一发呆就是半晌。
    觉得自己说得过了,苏院长又赶紧收了回来:但时间长了肯定就好了,长大了慢慢就忘了。
    刘春花低头吃了口饭,陈军杰叹了口气。陈念的凳子咔嚓一声,人突然站了起来。
    刘春花拉住了她:你干嘛去?
    陈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刘春花,道:妈妈我难受。
    刘春花鼻子一酸,陈念端着自己的饭碗:一个人吃饭不开心的。
    是的,方知著那边只有一个人。
    她打好饭就坐到了没人去的角落,那里窗户破了个口,风会灌进来。
    刘春花没再挡着陈念,陈念端着饭碗快步走到了方知著跟前,在她身侧坐下来。
    靠窗的那边,替她挡住呼呼的风。
    冬天白日短,天已经黑了下来。
    窗外墨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就在窗户的上方,莹莹地发着光。
    方知著没有和陈念说一句话,甚至再没有看她一眼,她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打得很少,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重复机械的进食动作。
    陈念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方知著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但有时候她的工作实在是忙,哪怕是在吃饭的时间注意力也要放在工作上,陈念经常去探班,两人说不上一句话,但方知著说这样她就很开心。
    只要能让方知著开心一点点,陈念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那个和她相恋了多年的方知著埋着这么多这么大的秘密,从来都没有和她说出口。
    第6章
    吃完饭方知著回自己的房间,陈念呆呆地盯着她的背影,脚步不由自主地往过挪,被刘春花拽住胳膊拉了回来。
    你不想回去了吗?刘春花低声问她,刚在办公室里说的话都忘了吗?
    陈念咬着下唇低着头,只能跟着父母出了福利院。
    如果她现在是一个独立的大人,那她今晚一定会住在方知著的隔壁,明天就办领养方知著的手续。但她不是。
    她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乱跑一趟都不应该,吃的喝的住的都得依靠父母。
    陈念缩了缩胳膊,逃脱了母亲的钳制,在刘春花一瞪眼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妈妈的掌心。
    我没忘。陈念道,我说话算话的。
    小孩子的手又小又软,刘春花也没法再跟她生气。三人站在福利院门口等车,位置太偏等不到出租,苏院长又出来道:坐公交吧,还有一班,进了城里就好说了。
    好,谢谢。陈军杰点头道。
    院长一直陪着,等三人上了车,才回身进了福利院。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一家三口坐在最后一排,陈念夹在中间。
    刘春花一直攥着她的手,几分钟后,她问陈军杰:你说苏院长什么意思?
    陈军杰看向她,表情有些呆:什么什么意思?
    刘春花皱着眉头:她说了那么多,你没品出点意思?
    陈军杰:什么话都有个意思,那我也接收不了那么多意思。在单位就整天意思意思,出趟门跟人聊个天还能意思。
    刘春花:这大概就是你升不了职的原因。
    啊你这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陈军杰气得不行。
    陈念也皱起了眉头,她爸看起来是有些呆,小时候她总觉得她爸爸就是传说中的老好人,没什么脾气,出事了喜欢和稀泥,干不出什么政绩,只能平平静静地维持他们家的生活。
    后来长大了,她自己体会到了工作的辛苦,再和爸爸坐在一起的时候,看他喝茶下棋,就明白了她爸爸不是不懂。
    只是不想要而已。
    不想应承那么多的意思,不想为了更高的职位
    阿谀奉承,甚至都不想去做成什么大事,达到人生巅峰。
    因为要想得到,就总得付出。
    这种心态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陈念现在心里存着许多需求,只能通过父母去实现。
    于是她另一只手拽了拽爸爸的衣袖,道:爸爸,我觉得苏院长在暗示你领养方芝。
    陈军杰:
    刘春花一巴掌拍在陈念的脑壳上:乱说什么,你自己想要,别给别人头上推。
    陈念抚一抚自己痛痛的脑壳,大方承认:是的,妈妈,我自己想要。
    刘春花:你就是看上别人漂亮。
    陈念一愣,她看上方知著什么,这个她倒没有具体想过。
    因为方知著太好了,什么都很好,随便看上哪个都够人死心塌地的。
    但现在方知著其他的优点还没显现,谁不爱美人,说漂亮也总是没错的。
    于是陈念继续大方承认:是的,妈妈,我想要一个漂亮的姐姐。
    陈军杰突然笑了,问陈念:漂亮妹妹行吗?
    陈念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话到嘴边忍了又忍,换了个相对委婉的说法:爸爸你看我漂亮吗?
    陈军杰张了张嘴,陈念赶紧又补充了句:有方芝一半漂亮吗?
    陈军杰闭嘴了,他听懂了。
    这是在说他生不出来那么漂亮的妹妹。
    刘春花哈哈大笑起来:也亏我们家念念长得像我,还能看。这要像你,孩子得受多大委屈。
    陈军杰:
    陈念:所以妈妈我们养个漂亮姐姐吧!
    刘春花收了笑容,冷酷拒绝:不行!
    这又不是买个玩具养条狗,掏钱稍微费点心就完事了。
    一个孩子,一个已经有了自己记忆自己思维的孩子,一个有着严重创伤应激障碍的孩子,谁都不可能随随便便收养。
    孩子不懂这些,当妈的可最明白。
    车子静静地行驶,刘春花脸色很沉,陈军杰时不时找个话题同她说几句话。陈念被拒绝了不哭也不闹,安静地坐着,视线落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发呆发得很专注。
    车子到达市里,又
    转乘了辆出租,才到了家。
    这个时候陈念一家还住在爸爸单位分的房子里,老旧的小区也还不算老旧,七层的居民楼在周边的房屋映衬下,算是高的。
    没有电梯,家在五楼,陈念没上几个台阶,脚就疼得没法掩盖了。
    她开始一瘸一拐,刘春花立马发现了异常,就地蹲下把她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抬手就把鞋子给脱了。
    哪里疼?她皱着眉头问。
    磨破了。陈念指了指自己的脚后跟。
    袜子是深色的棉袜,看不出来,但陈念知道她的脚已经有好几个地方见血了,粘在袜子上,要这么突然脱袜子撕下来,也真是够她受的。
    过来背你女儿!刘春花冲陈军杰吼。
    陈军杰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陈念背起来,稳稳地朝楼上走去。
    陈念脸颊贴着爸爸的脊背,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父母,但她没办法,她只能不断地从爸妈身上汲取,汲取爱和活下去的能量。
    回到家的时候,陈念的眼泪把爸爸的脊背打湿了一大片。
    脚还受着伤,人又哭成这样,刘春花再没舍得凶女儿一句,蹲在沙发旁边,手上轻了又轻,给陈念处理好了磨出的水泡和伤口。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陈念身子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小孩子体力有限,耗尽了沉入睡眠里,连梦都是漆黑的。
    第二天清晨,陈念被妈妈叫醒,早餐已经做好了,吃过饭就送她去学校。
    十八岁之前,上学就是顶天重要的事,陈念没磨叽,快速地把自己洗漱干净,快速地吃完了早饭。
    妈妈已经换好了鞋,陈念跛着脚转身又进了屋。
    你干嘛去?刘春花在门口喊,你昨天就没背书包,书包还在学校呢!
    屋子里哐的一声,东西打碎的声音。
    刘春花摔上了已经打开的门,快步往陈念的房间走:摔倒了吗!
    没摔倒。
    陈念拿着垃圾桶,正把桌上的碎片往桶里拨,怕划着手,她手里还拿着本书。
    刘春花:
    陈念处理完了碎片,开始整桌子上
    的钱,最大的五十,最小的一毛,还有一堆硬币。
    刘春花来到了她跟前,问她:把存钱罐摔了做什么?
    陈念:拿钱。
    刘春花:拿钱做什么?
    陈念:看漂亮姐姐。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经历了昨天,刘春花已经非常平静,她双臂抱胸看着陈念一张张地数钱,那两只小胖手还挺利索,有成为银行柜员的潜质。
    陈念数完了钱,整整齐齐一沓纸币装进外套贴身的兜里,剩下的硬币叮叮当当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刘春花问:多少钱?
    陈念拍拍兜:一百九十八块零五毛。
    刘春花:哇,巨款呢。
    陈念仰着脑袋,笑得十分天真烂漫:谢谢妈妈,同学他们都说压岁钱给了爸妈就拿不回来了,我妈妈特别好,我的钱都给我。
    刘春花扯扯嘴角:你要是考数学的时候有这么精就好了。
    陈念数学一直不好,上了高中拼命补了两年才没拖后腿考进了名牌大学。
    如今陈念一把年纪,做高数肯定是不行了,但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那还是百分之百有把握的。
    她立地起誓:妈妈我跟你保证,我下次考试一定是双百。
    刘春花一脸怀疑。
    陈念:真的,我跟你打赌,我要是没做到,这些钱我全给你。
    刘春花总觉得自己女儿这意思是,哪怕没做到,也是到时候打赌输了再给你钱,反正现在这钱,肯定是要装进自己兜里的。
    但小孩子大概是没这么复杂的心思的吧?
    刘春花带着陈念出了门,用个大围巾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她上了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在冬天干冷的风中穿行,刘春花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教育理念。
    她高中毕业,算是那个时候读书读得多的女孩子,但她一直挺遗憾自己没有考上大学。
    她生性好强,即使身边大部分人结婚后都在家做家庭主妇,她也想要自己赚钱,所以不管带孩子多累,都没放弃自己做衣服的工作。
    她后来看了不少书,就是为了能把自己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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