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四目相撞,元九娘愣在当场。
昼景脚下似是生根,一动不动看着。
谢温颜刚问到琴师可有一把长命锁,琴姬如实答了,只道生来曾有过,从未见过。
一问一答,她们心里彼此认定了血亲一事,便要再问,就见少女怔忪地看着一人。
而那人
谢温颜此刻才看到存在传说的那位,仅仅凭这张脸她都不能再安然坐在座位,起身欲行礼,被醒过神来的昼景提前劝阻:元夫人不必如此。
是,前辈。
她喊出前辈二字,在场气氛又是一变。
琴姬脸色冷极,碍于恩人的颜面隐忍不发,心里生乱恩人为何要盯着元家的女儿不放?
且说元九娘被昼景一双清眸痴望半晌,脸颊羞红,堪堪忍住掩面的冲动,暗道不愧是九州第一绝色,被这样一双眼痴痴凝望,莫说女子,就是再虔诚持守的僧道都抵受不住。
心知舟舟误会,清醒过来的昼景顾不得元家母女在场,亲手为少女斟茶。
动作行云流水,漂亮地甚至流传出几分难以形容的道韵。
也是这盏茶,教琴姬暂时忍下醋意,教谢温颜意识到家主对她女儿的不一般。
同样的,余光也没错过她的九娘含羞欲走的一面。
谢温颜幼时听家中长辈讲述过往风流人物,首屈一指的,便是昼家那位九州绝色。
提到他,祖父总爱感叹一声惊才绝艳,引得世上痴男怨女饱受求而不得之苦,偏生那样的人是实实在在的情种,眼里唯有一人,再容不下世间其他颜色。
她心顿时揪紧,留意细观,心湖卷起滔天巨浪。
她的十四,她的九娘,这
昼景做错事急着想哄人,然而元家母女在这她有口难言,看着舟舟赏脸地慢饮她递上的茶水,心弦稍松,管住眼睛不敢再看元九娘。
方才那一眼她恍惚看到了前世的舟舟,可此刻静下来回想应是不同的。
要她来说,这位元家女和前世舟舟的长相仅有三分像。
像了三分就惹得她失态,她后悔不迭,讨好地冲少女笑笑,一心想着元家母女赶紧走。
她对元家女无意,只是
只是模模糊糊以为看到前世舟舟的影子,心被震动一下。
琴姬醋得脑子都在发懵,恩人想要元夫人母女走,她偏不要她如愿。继续和谢温颜谈论起其他。
谢温颜自然想和女儿多多相处,心里存了事,在细微之处更能看到十四待家主的不同。
也不知两人究竟是何关系,到了哪一步。
一个是念想了十八年的嫡女,一个是凌驾在世家顶端的家主,这又是哪来的缘分要他们走在了一起?还有九娘九娘被家主一眼挑动了春心,这可如何是好?
元十七坐在那,莫名嗅到一阵遮都遮不住的醋味,好端端的便觉头皮发麻她们这认亲前的初初会面,不会就此毁了罢?
那位到底怎么想的,得了她十四姐不算,还勾走她的九姐?
她天生对人情绪敏感,这会默不作声专心感受,不时瞥一眼艳色无双的家主。
棋子落在棋盘,吧嗒一声响,琴姬看了眼正冲着恩人发愣的元十七。
昼景道了声糟,后悔明知元家女儿多还掺和进这乱局,可怜兮兮地瞧着她的姑娘,眼里噙着唯有少女一人能看懂的讨饶。
琴姬只当看不见她恩人的示好,一局结束,竟是和局。
谢温颜大为欣慰,比赢了棋局还高兴。
送走元家母女,琴姬扭头面带寒霜地往白狸院走。昼景跟在后面,小媳妇似的,门砰地关闭,险些撞了她的鼻子。
花红柳绿在一旁看着也觉气愤:家主怎能见一个爱一个!
昼景心里直呼冤枉:她根本不认识那元家女,谈何见一个爱一个?
她站在门外愁眉不展:舟舟?舟舟?舟舟你开开门
琴姬眼尾泛红,喉咙微哽,想说狠话却不忍伤了那人,面色倔强:你走罢,今天我不想见到你,你爱盯着谁看就盯着谁看,关我何事?你无需和我解释,我自是信你,但我不想理你。
不理人那哪成?昼景最怕她胡思乱想,这一世舟舟醋劲大得厉害,梦里十年她宠得人无法无天,各种小性往她身上撒,她的姑娘在外人看起来冷冰冰没有人情味,实则敏感多思。
嘴上说不想理人,若她真一走了之,且等着被冷落罢。
她叹了声。
守在门外足足一刻钟里面没有丝毫给她开门的意思,摇头走开。
花红柳绿急得团团转:主子让您走,您怎么真得走了?
听不到任何动静,琴姬原本酸涩的心忽然起了感伤:恩人这是嫌她烦了?哄都懒得哄了?
正想着,一道白影从敞开的花窗跳进来,毛色雪白、漂亮得令人发指的大狐狸嘴里叼着一支花,步履优雅地朝她走来。
第38章 狐狸家主
有碎光落在狐狸雪净柔软的毛发。
尖尖的耳朵, 嘴里叼着花枝,脑袋左右摇晃, 蓬松的毛扑腾被空气充满,松松软软,针尖般的长毛随之动荡。
清澈的狐狸眼巴巴瞧着少女,挺身、抬头,骄傲的在她面前站定,尾巴得意地翘起来。
琴姬看呆了。
眼里只剩下那一抹雪色。
亮得刺眼。
大狐狸很是熟练地将嘴边花枝献上,后腿用力, 身子瞬时弹起往少女怀里扑。
琴姬吓坏了,急忙伸手去接,手臂牢牢接住好大一只白狐, 怀里满了香草味。
是恩人身上的味道。
清新、淡雅。
到此时, 她哪能不晓得这狐狸是何方神圣。
径直气笑, 醋劲上头:你怎么这么耍赖, 我都说了不想理你,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甚?回来看我的笑话吗?
大狐狸怂得尖尖的耳朵耷拉下去,高高翘起的尾巴萎靡低垂,毛茸茸的脑袋轻蹭少女胸前, 竟说不上哪处更软。
琴姬被她蹭得羞极了, 一手托着她身子, 一手揪她软趴趴的耳朵,勒令道:不准拱。
昼景委屈,但她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表达她的可怜。
讨好我也没用。那句恩人到了嘴边,琴姬望着怀里软乎乎的大狐狸,忍着满心满眼的喜欢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抚摸狐狸毛。
摸一下, 软。
再摸一把,手感妙极了。
梦寐以求的事成真,终于撸到了自家恩人,她心里长长喟叹一声,嘴上不饶狐狸:
那元家女子生得确实漂亮,不怪你傻了似地瞧着人家,你愣是看得人家再温婉娴静不过的姑娘红了脸、起了羞,是了,我没有人情味,没她好,惯会和你使小性,很麻烦的一个人
她说着竟生出当真如此的失落情绪,自暴自弃:你去找她好了,你和她好,不要和我好。反正我们梦里的婚事也是不作数的
昼景急得在她怀里跳脚,脊背被少女微凉的手抚弄,她抬起头,小意地将热烈盛开的木芙蓉斜斜插.进心上人衣领,修剪干净的花枝抵在琴姬里衣,下颌处花香四溢。
嗅到花香,再看她献花献到了哪儿,琴姬涌上头的醋劲戛然停在半山腰,红着耳垂嘟囔一声:色狐狸。
大狐狸摇晃着尾巴,仿佛回应。
粉嫩的舌头扫过少女诱人的雪颈,琴姬身子微微颤.栗。
恩人变作狐身和她如此狎昵,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琴师心坎里也冒出陌生突兀的羞耻,这样这样太
她手按在狐狸脑袋,无情地将她带离那截起了细皮疙瘩的脖颈。
琴姬声色幽怨:你为何要盯着她瞧?难不成恩人也是贪恋色.相的?若是贪恋色.相,不最该贪恋她吗?
她暗暗啐了一声,道自己委实被恩人带坏了。
她肯问出心里话,意味着愿意听昼景解释。
大狐狸故作可怜地呜咽两声,毛茸茸的脑袋往琴姬脖颈轻蹭。
管不住她,琴姬干脆放弃挣扎,抱她坐在窗前。
呼吸间满了少女身上的馨香,昼景酝酿一二,吐露人语:舟舟
琴姬抚弄狐狸毛的手一顿,不由眷恋地抱紧她,确保她窝在怀里更舒服。
她长得和前世的你有那么三分像,我冷不防看得恍惚,是在看她,也并非是为了看她。刹那,忽感时光交错,情不自禁念起我们的过往。
提到前世,琴姬酸得直冒泡,恩人何等定力,仅仅像了三分就能看得她失神,如此推算,上一世她和怜舟感情该有多好、多难舍难分。
吃醋吃到最后还是成了吃自己的醋,怨无可怨,她抱着狐狸张嘴咬她尖尖的耳朵。
狐身比起人身要敏感许多。昼景为狐时耳朵最敏感,没个防备被咬了,她受不住地舔.弄少女雪腻嫩滑的肌肤。
暗自庆幸她是不掉毛的狐妖,舟舟想怎么咬,都不会咬一嘴毛。
她顾自得意,敏感的尾巴尖竖立起来。
她这般,琴姬也不好受,还是头回被毛茸茸的小动物轻薄。
这是她的恩人啊。
大狐狸张嘴撕了一片木芙蓉花瓣,讨好地喂到少女唇边,琴姬被她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弄得醋意一消再消,红唇微张,配合地叼过新鲜的花瓣。
狭长妖冶的狐狸眼仔仔细细盯着少女娇艳的唇,直到见她无奈迁就地咀嚼了那瓣花,狐狸开心地摇晃尾巴。
芙蓉花是可以吃的。口味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因了是她恩人喂来的,琴姬那般爱干净的人,倒也不嫌弃。
舟舟,我知错了
嗯。然后呢?
你若心气不顺,可以罚我。
琴姬意动,手指轻揪狐狸耳朵:怎么罚都可以?
昼景生无可恋地在她怀里躺平:嗯
去床榻?
雪白的大狐狸肉眼可见地红了耳朵。
可爱的反应哄得少女眉开眼笑,琴姬醋得厉害,不想那么快饶了她,神情染了一分骄纵:恩人,我要玩你。
这么有歧意的话听得大狐狸默默用爪子捂脸,她忍着没早些在舟舟面前现出狐身,防得不正是这个么?
这一世的舟舟被她在梦里惯坏了。
是真得惯坏。
对外人尚且还是清清冷冷寡言淡漠的琴师,对待教养她长大的恩人,多得是鬼心思。
昼景触景生情地想起过往梦里她为舟舟做的那些事,尾巴软哒哒地垂落下去,盼望她的舟舟手下留情,不要弄得太过。
大狐狸装死似地躺在少女充斥冷香的床榻,琴姬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一手拨开她捂脸的雪白爪子:恩人,你是不想被我玩吗?我想听你说话。
羞耻两个字来回放大了在昼景脑子里盘旋,她张开嘴:想
四肢伸平,雪白柔软的肚子露出来,琴姬的手毫不客气往那摸去。
从前她只道自己不喜欢养宠物,没成想还是没躲过对毛茸茸的喜欢。心上人无可挑剔的狐身简直击中她心尖最柔软的那寸。
她吃了好一顿醋,自是有气,忍着羞也忍着窃喜把玩掌下的毛茸茸。
恩人,我不准你装死。
昼景给面子地躺在榻上动弹一下。
琴姬噗嗤笑了:你害我好一顿伤神,我们接下来玩个游戏可好?
对狐狸,她可比对有着人形的恩人狠多了。
昼景平时最喜欢和她玩游戏,可一旦自己成了那被玩的,她身子打了个寒颤,温软光滑的狐狸毛炸起来,小心翼翼:怎、怎么玩?
我来试试恩人狐身的反应可好?琴姬一心要给她一个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看着其他姑娘发呆。
她笑:我碰哪里,轻了重了,恩人及时给我反馈如何?
这不就是变着花样折腾她吗?
昼景不想吱声,继续装死。
琴姬将脸埋在她肚皮:好恩人,你就答应嘛。
在梦里看着她的姑娘长大,愣是用了十年把一块冰暖化,好不容易她的姑娘会撒娇了,昼景哪舍得要她失望?
受不了她撒娇,眼一闭:好
那就说定了,恩人每一句都要说实话,要我知道你骗我少女亲昵地捞了她蓬松的尾巴:以后就不准你入梦了。
昼景可怜地吱了一声,保证自己不骗人。
出了流烟馆,坐上回家的马车,元十六暧.昧笑道:九姐,那位生得果真是九州第一绝色,你心动了么?
大周男女之事喜欢放在明面上来,寻常男女婚前幽会也是被默许的事,不闹得难以收场,便也无伤大雅。
风气开放,自由气息盛行。
在浔阳帝都,年轻的男男女女少不得被同伴打趣,只是元十六没料到她的九姐会冷下脸来斥责她。
她被训得一脸懵,元十五看在眼里一点都不心疼她:傻妹妹,难道还没看出九娘芳心暗动,而十四和那位有情么?
十四是元家真正的嫡女,是爹娘第一个孩子,又遗失了十八年,家里人心疼她还来不及,九姐素来是阿娘的贴心小棉袄,哪舍得做出姐妹夺爱之事,要阿娘愁烦?
再者她们的存在分走了爹娘理应给十四的爱,于情于理,九娘都断断做不出夺人所爱的行径,芳心即便暗动,也得早早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