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修行

    萧冀曦的定力全是在学堂里挨骂时练出来的,能任由夫子口沫横飞而巍巍然不动如山,他以为自己的沉着冷静是被那暴脾气夫子练得炉火纯青,今天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神色的剧烈变幻自然被王亚樵看在眼里,他略带试探之意的询问阮慕贤。“阮兄,你这位徒弟......”
    “他也是沈阳人。”阮慕贤扭头看见萧冀曦神色,相当理解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如果此事真能计划周详,我会带他同去。”
    一来听沈沧海说他是个打枪的好苗子,天生适合做刺杀,二来把他一并绑上贼船,免得去向沈沧海通风报信,横生枝节,三来也是历练历练这孩子。
    王亚樵听他这么说,知道萧冀曦还是很受信任的。遂点点头,不再纠结于萧冀曦的反应。“此事还需周密策划,不急在一时,只先来与阮兄通个气,也好早做准备。”
    萧冀曦没想到阮慕贤计划带他同去,打去年东北事变之后,他其实就再没想过自己短期内能回得去,总觉得要回去也该是打回去,才叫扬眉吐气。
    王亚樵说罢正事,也不与阮慕贤过多寒暄。虽然阮慕贤说着自己身体无碍,他却能闻到屋子里没来得及散去的药味。他不愿叫别人知道行踪深夜来访已是很耽误阮慕贤休养,再夹缠不清的说些有的没的反而不美。
    等王亚樵离开,阮慕贤很难得的板起脸来。“你既然是我徒弟,可得听我的话。”
    萧冀曦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敢明着反对,只好道:“这是自然,只是师父也要注意身体。”
    “死不了,不用大惊小怪。”没了沈沧海在一旁横眉竖眼,阮慕贤显然底气足了很多,他先是敷衍着给萧冀曦吃定心丸,而后还不忘叮嘱“这事乃是绝密,你可不能告诉你师姐。”
    萧冀曦看他神色坚决,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得先应下。心里想着自己得加紧学学本事,回奉天时也能照顾师父。
    “说起来,你倒是心细。”阮慕贤不留痕迹转了话题,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笑吟吟道“至少我是再喝不着一嘴的灰了。”
    “师父晚间待客,实在为难徒弟。”萧冀曦抓了抓脑袋,颇不好意思。“病中需要休养,万万不可再这样劳心劳神。”
    这是把话头又扯回了阮慕贤的身体上,阮慕贤看出这也是个与沈沧海不逞多让的驴脾气,没奈何的挥了挥手。“你叫齐宣带你去找间合心意的房间住下,明早再正经教你。”
    萧冀曦一晚上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天蒙蒙亮就起了身。他对阮公馆的布局尚不熟悉,只能轻手轻脚先溜去花园,不想已经见了阮慕贤。
    他看看厅里的挂钟,不过五点钟,料想阮慕贤是因为肺上的毛病醒的太早,不由有些忧虑。阮慕贤正在花园里练剑,他没见过沈沧海使冷兵器,因此觉着十分新鲜,站在门廊下看了一会。
    阮慕贤早就发现萧冀曦到了,但只当不知,练完了他的剑才收了势,朝萧冀曦招招手。
    “过来吧。”
    萧冀曦看阮慕贤身上只有一件单衣,顺手从门厅里拿了不知道是谁的衣裳出去。
    “看来你师姐没叫你接触过冷兵器。”阮慕贤也不拂徒弟的面子,拿过来披在身上。至于一会齐威出来发现自己衣裳神秘的挪了位置,他就不打算管了。
    萧冀曦不知他说这话的用意,点了点头。沈沧海说如今学冷兵器有些划不来,他也就没有去学。
    “的确有些无用,但到关键时刻,也有些用处。”阮慕贤沉吟片刻,将剑递在他手里。“你看了多少,先试着使一使。”
    萧冀曦是头一次握剑,觉着很新鲜。他靠着自己考前背书的本事,闭目回忆了一番阮慕贤的动作,而后起手。
    本来记得还算清楚,但用起来却总有些别扭,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一样。这和练拳又有些不一样,手里多了一把时刻记着得挥舞的剑,便用的磕磕绊绊,一趟练下来,竟然满身大汗。
    他把剑收回身侧,垂手等着阮慕贤评价。
    阮慕贤很意外的道“你记性倒是不错。”
    萧冀曦没敢告诉他这都是学堂里温书温出来的本领。
    “看来你也挺适合学剑,作个补充,日后你要是上了战场也不怕白刃战。”阮慕贤沉吟片刻,带着萧冀曦回了客厅。“不过练剑不急于一时,还有更要紧的事。”
    萧冀曦屏息凝神,等着听是什么要紧事情。
    “有位吴先生前些日子定了一批檀香,你替我送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阮慕贤的表情显得有些促狭。“他是老主顾,千万别给我把生意搞砸了。”
    萧冀曦几乎仰倒。
    这事听起来倒是挺要紧,但总叫人感觉要紧的有些不太对。在他印象里这没怎么接触过的师父该是个绝世大侠的风范,来无影去无踪,杀得了人炸得了船,总不该和做生意扯上关系。
    还是香料生意,风雅的很。
    不过他也知道阮慕贤是想锻炼他,至于是锻炼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阮公馆过上了更加规律的生活,早起练剑,而后满上海的替阮慕贤跑腿,下午回来向阮慕贤报告见闻,也不忘接着练枪练拳。
    他没觉着阮慕贤教了些别的什么,也没觉得日子难熬,总觉着自己是逐渐的在朝白青松靠拢。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日子过的无聊而平静。萧冀曦一边觉着这日子无聊,一面又觉得这平静难得,过的实在痛并快乐着。
    但这种日子也终于过到头了。
    大晚上的他在二楼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再仔细看看,不由叹气。
    他现在觉着看见王亚樵的小圆眼镜就有些头疼,觉着这人一来准没好事,但这段时间遇着不少唠唠叨叨颠三倒四的老头子,他倒发现自己的养气功夫好了很多,不动声色去替二人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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