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数据的缺陷

    “没错。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将访月小队四人的观点进行了深入梳理和分析……”
    通过朱佑樘的叙述，刘彻知道了在这些天里，各国代表通过夜以继日的努力，最终是细化并且定义了“四把钥匙”的内涵，而且还对这四种选择分别进行了命名：
    陶成道——“全视之眼”：纯粹理性的思考，努力减少主观的情感，分析所谓的“审判”究竟代表着什么。存在即合理，有果必有因。透过现象分析本质，只有找到“审判”的源头，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弗朗西斯——“战争之王”：不管太阳以何种方式剧变，“审判”如何降临，力量才是王道。为了人类的存亡，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是何目的，哪怕血染山河，也要战斗到底。只要和我观念不一致，触动了我的利益，让他消失就好。
    鬼冢——“无序之主”：危急时刻，利用一切能想到的手段，只要人类能存活，保留所有可能的选项。不管是屠杀也好，投降也罢，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达成目的，尊严与荣耀也可以作为筹码。或许，混乱才是世界真正该有的样子。
    克里斯塔——“坚韧之心”：无论发生什么，誓与地球共存亡。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失去希望。越是知道生命无多，越要珍惜当前的生活。为了人类的未来，愿意牺牲自己。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审判”，付出代价的也应该只是狡诈恶徒，而那些无辜之人，不应该受到牵连。
    在昏迷之前，刘彻已经看过了四位航天员传回的报告，所以对会议给出的关于他们四人的综合分析他从心理上是认同的，但这四把钥匙的名字，刘彻觉得应该还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
    “这些名字是亨利起的。这家伙虽然攻心于权谋，但确实是个人物。”
    对于这四个名字，亨利给出的解释很有意思。在他看来，这四种不同的道路或许跟四位航天员的思维方式和信念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通过隐晦的办法做成一个小测试，去看看民众对这四种观念的态度。根据反馈回的数据建立模型，对这四把钥匙做出针对普通民众的“平民版”评估。
    回忆起当时亨利为自己的观点据理力争，舌战群雄时的场景，朱佑樘心中默默为对方的勇气点了一个赞。目光在回到刘彻的身上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位同伴其实从某些方面还是很像亨利的——愿意为自己的信念尽最大的努力。
    但相比于亨利，在制定决策的阶段，刘彻更多的时候会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分析主体的现状，而不是单纯地通过否定抨击他人的观念来证明，维护自己的立场。
    “听上去很不错，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还有别的道路，或者说民众还有别的想法怎么办？而且别忘了人是会成长的，现在的想法未必是他们将来的想法。这种做法虽然看上去是给出了选择，但实际上却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限制。”
    如果没有之前的经历，以及现在自己被那个声音称为“第五把钥匙”，对于亨利的想法刘彻必然是举双手赞成的。但现在，他却发现这个理论似乎存在一个天然的缺陷——看似自由，实则不然。而且存在一定的时效性和条件性。
    “刘彻，你应该明白，虽然我们给出了四种选择，但民众怎么做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嘴里说一套实际做一套，言行不一的人群也不在少数啊。”
    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朱佑樘觉得刘彻自从醒来后整个人好像变的有些犹豫，没有当初的果断。
    “可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我们做这个测试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如果这些反馈回来的数据本身就不真实，那么由此得出的结论也就毫无意义，不过是公式和数字的堆叠罢了。”
    刘彻自嘲一笑，这些年来建立的模型和数据也不少，从里面反馈回的信息和自己下基层暗访时的似乎完全不同。除了人为的数据造假，所建立模型本身存在的缺陷也是一个问题。
    “刘彻同志，你现在的思想有些危险啊……”
    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同事一眼，朱佑樘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
    “佑樘，你有这种想法才危险！我所做作的一切反思，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我的人民，我的同胞过上好日子！我刘彻俯仰天地，问心无愧！”
    看到刘彻同样严肃的表情，朱佑樘知道对方是会错意了。但这也正常，毕竟有些事情听得多了，看得久了，总会受到影响，就算本身并无此意，也会渐渐地变得敏感谨慎：
    “你别乱想，我的意思是你要明白，当前这个世界的大环境都是通过建立模型，分析数据来预测形势同时制定措施。你这一步迈的太大了，那些暂时还理解不了的人，会跟不上的！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知道朱佑樘所说的都是事实，刘彻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强调，这些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对我自身的要求。我说这些也只是希望为大家提供一些思路，并不意味着我要改变他人的现状。你看我们从出生到死亡，其实都会下意识的去学习我们自认为对，或者有利的技术和观念，这个过程是很自然的。而且我本人也并不否认模型的作用，毕竟经过量化以后的数据，还是有许多优势的。”
    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朱佑樘的心中五味陈杂：
    “刘彻，现在的你更适合去做一个学者，而非一个制定决策的人。”
    对于朱佑樘的感叹刘彻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目前他心中还有一些疑虑：
    “可能吧。或许是受亨利的影响，我现在有一种未经验证的想法。那就是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或许背后的观念才是真正影响最终结果的原因。比如说我在制定某个决策的时候，不同的认知会导致不同的方针。”
    “能再简单点吗？”
    虽然当前的局势和场合让朱佑樘觉得两人讨论的话题似乎有些偏离主题，但刘彻的说法却让他感觉眼前一亮，忍不住想继续去深入的了解。
    “‘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恶’是两种不同的观念，所以在对待儿童的教育上，或许相信‘性善论’的成年人会更多的采取鼓励赞美的方式，而认同‘性恶论’则会使用暴力惩罚的手段。只是很多时候，人们做这些事都是下意识的行为，很少去思考自己这样做的动机。当然，这依然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毕竟家长教育孩子的方式除了观念也会受场合，情绪等等条件的影响。”
    或许是受之前声音的影响，在和朱佑樘交谈的同时，刘彻的眼神并没有直视前方，而是四处游移，巡视着会场，试图发现那个所谓的“有趣的事情”。当他的目光无意瞥到了一个桌卡上的名字时，心中不由得一紧：
    “李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