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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子痛,宣活路

    打下海岛,雁洛兮这时候才真正忙活起来。各部门要安置,首要修沼气火,道士们才能开始炼土寻找水泥的配方,沿河要合理规划出以后可以开垦的农田区,要打井,要招募渔民与农民来定居,寨子要加固修石头围墙工事,要培养各部门管事……
    她知道自己这个冬天肯定无法如承诺般赶回沉鱼落雁了,只能实话实说,给沈音沐写了纪实报告……
    除这,张宁带着她的人跟着李德一起上岛,除了把粮食运回来,李德还一气儿送了一船硬木老料,带了十多位匠人,张宁带队就在码头热热闹闹的开启了船坞的建设,每艘船要到船坞进行检查修理后才可出海。
    整个寨子及周边宛如一个大工地,开石锯木,从早忙到晚,令雁洛兮没想到的,第一位主动来要求加入碧海蓝天的竟然是那花舌子。
    豆豆搂着雁洛兮的脖颈,窝在她怀里,看着坐在对面泪流满面,嘴角挂着一颗大黑痣、太阳穴贴着两片黑膏药奇丑无比的男人,又往她怀里缩了缩。白墨认为既然她想要男孩子长大后也能如女人一般做事,尤其医者就应该从小炼胆子,不要怕见血。
    可雁洛兮就是觉得孩子太小,所以焚烧焦船上死尸那天没让豆豆看。但他上岛那天见到叠起的一座尸山堆在一艘大半被烧焦的单桅杆船上,恶臭熏天,狰狞满目。之后几天里豆豆就寸步不离的要人抱,不肯自己睡,还是被吓到了。
    李德上岛时看到叠起足有百来具尸体的大船,饶是跟着家族走海看过不少杀戮,眼前的情景也让她觉得亲赴修罗场里走了一遭,相信从此这片海域再无人敢挑衅,孙氏的算盘算是白打了,还是自己幸运。想到这儿,她立刻飞雕传书,让商队尽快把碧海蓝天要的种子运来,品种越多越好。
    花舌子看着眼前的孩子,见他真是生的眉目精致,就联想到自己的孩子也有这般好看,越发觉得撕心裂肺。若没死,如今也有十六七岁,正是一家有儿百家来求的年纪。
    花舌子哭到上气不接下气,雁洛兮递个帕子给他道:“听白珊说您从幽州跟着过来帮忙,这几个月也算是救了不少无辜少年,若您想回家乡,我们自当重礼相赠,把您安全送回,足够这后半生嚼用,安度余生。”
    花舌子哭够了,摇摇头道:“这世道不仁,人人心里有疙瘩。我那娃儿丢时才十岁,我当花舌子就是想要能串东家走西家,早早找到他,可等找到时那孩子已经被糟蹋的没了人样儿,回到家他就悬了梁,你说他得遭了多大的罪,多不想活了,才走这一步!他娘哭一场也就过去了,不过一个小哥而已,她还有别的娃。可我不行,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心里疼呀!就是想不通,我那孩子咋就不想想我这做爹亲的,一把屎一把尿,娇生着惯养着,把自己弄成这么丑出去找他,就这么死了……
    他一根绳就把自己给吊死了!”
    魏大妞和魏二宝,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流眼泪,两个人的弟弟一个在乐平岛不愿过来,一个躲在慰安营不愿相认。这事还不能逼紧了,烧完海匪那日,就有两个慰安少年了结心事般,直接跳海自尽了,发现太晚都没能救回来。
    雁洛兮听着难受,依然困惑道:“如此,您妻主和其她孩子还在幽州,若入了我碧海蓝天庄,总是要以这里为中心才好。”
    花舌子嗤之一笑:“那人是个心狠的,我儿丢失后她就纳了妾。现在那一窝一块都是他们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想入了这海庄在这儿扎根,帮这几百个孩子找个好妻主,平平安安过下半生也算是为我儿积德,转世投个好人家。”
    “师傅,爷爷是个好人!”
    豆豆搂着她脖子的手更紧,替人家难过。雁洛兮拍拍他脑袋,心里更加柔软,不管男女,十月怀胎的那个连着心连着肉,总是更爱孩子一些。如此能把爱子之心转到这里,的确是大善,尽管不是每一个善念,都能收获善果,但只要活着就总要努力才行。
    雁洛兮拿定主意便说:“既然您拿定主意在咱这儿安家,就先给您改个称呼,以后大家都叫您‘花叔’吧。入了咱庄,有屋子,有饭,有衣裳,有人给您养老。若真能凑成几对佳偶,那可是胜造了七级浮屠,不仅很多孩子给您承欢膝下,知道感恩的定要像供菩萨般供着您,等您真老了,想吃啥想喝啥,想怎么发个小性儿,到时都由着您来!我说的对吧?”
    花舌子破涕而笑,周围的气氛再次欢快起来,雁洛兮吩咐道:“大妞,去给花叔摆张桌子,发红卡,暂属巡检队,负责慰安区,监督、主管庄子里的姻缘及家庭诉讼,惩罚那些违法者。”
    花舌子双手接过红卡,深深一鞠躬道:“既然要安家,就该洗去脏的旧的,打扫好屋子有个新的开始。我这就去安排小子们该裁衣的裁衣,该煮饭的煮饭,该扫尘的扫尘,厨房里有个库房存了不少吃食,也一并整理好。”
    雁洛兮笑道:“如此,您脸上那颗大黑痣和黑膏药也揭了吧,没必要扮丑了。还有慰安区改名为生活区,不想走的,只要干活就一定有饱饭吃。”
    现在的议事厅就是一个大的办公区,一张大桌子就是一个部门,大家都暂时挤在这里。孙辽的巡检队,负责整个寨子的公共安全和法律法规的宣传。
    她这时正在巡街,“嚓……”敲锣一声响,“呲……嚓……”连着又是一阵敲破脸盆的声音,就听孙辽朗声问:“老少娘们们,前几天烧那一船的尸首,还有大卸八块罪大恶极的三个头领,都看到了吧。”
    “嚓……”又是一声锣,跟着她巡逻的队员齐声回答:“都看到了,敢在岛上生事,敢负隅顽抗继续勾结海匪,敢欺女霸男为非作歹的,就跟那些人一样,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聚集在码头正在修工事的降匪们个个面有土色,被饿了三天后,终于有最脏最累的活计给她们干,可以挣口饭吃,她们罪不至死,但活罪难免,劳动改造。
    别看这些个匪徒仗势欺人时嚣张,剩下来这些实际都是缩头缩脑的鼠辈,再加上海岛这种特殊环境,海匪与陆地上占山为王的匪徒不同,她们没地方可逃,岛就这么大,没大船,就算逃到海上也难抵抗风浪,还是死路一条,如此海匪实际上胆子比较小,更容易服从命令听指挥,如曾上过船出海就更好管些,一个人抗不了风浪,要全听船长指挥,齐心协力才行。
    对于普通海匪,现在只有老实投降一途可走,但心思未必定,必须持续劳动改造才行。正好新庄子要建的地方太多,重体力活就留给她们这些人干。
    孙辽的巡查队一边走着一边喊话:“认真劳动改造还有活路,听话守庄规,表现好了,就有机会入庄,佃给你土地,第一年送种子,白给你粮食,第二年开始三十税一。庄里还有公媒帮你说亲,孩子有免费大学堂,病了有医馆,咱碧海蓝天海庄可以让你安身立命,繁衍后代,昌盛家族。”
    连日来被吓,被累到快瘫软的降匪们都是一怔,有大胆的扯声问了句:“我们以前是渔民不会种地咋办?”
    孙辽破锣一敲,又道:“凡是入我雁庄者,就是家人,不会的东西自有人开班教你。出海打鱼一次也是三十税一,没船的可以跟庄里租。如登船跑海都有分润至少三成,杀贼有赏钱,岛上日日有零工贴出,可以挣积分换肉换货换船甚至换房子。只要认真遵守庄规,五十岁都有永久白卡,雁家四庄不管你去到哪个庄,保你有饭吃有铺睡有药医。”
    这话一出,不仅降匪,就是缩在各个角落干着脏活的仆役们和生活区的男人们,眼中都泛出了生的火花,对未来的向往。蝴蝶岛易主这些日子,她们只要干活,日日有干饭鱼汤野菜,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亲身体会过了越发觉得这些话可信。
    孙辽破锣继续敲,队员继续跟着喊话:“只有勤恳干活,考过庄规,认真执行被认可的人才能入庄成为我们雁庄的家人。没有通过的,留下干活讨口饭吃继续努力也是可以的,想要离开,没问题,三天后有船送大家去番禺,附带送你三天的口粮,尽快报名,过期不候。”
    孙辽一边巡视一边宣传着庄规庄则。雁洛兮领着豆豆去主院吃午食,虽然每天很忙,但中午太阳大,属于全岛的休息时间。她把这段时间安排在老太监的院子里,让他可以跟大家一起吃饭聊天,使使小性子,吹吹牛,知道有人惦记着他,人就开心欢乐很多。
    孙辽这破锣算计的很准时,每天这个时候就正好巡逻到主院区,白墨训完兵正好走过来,噗嗤一笑道:“雁君这手段!孙辽队天天转着街喊话,先让人心中都生出了盼头,然后才告诉人家,可以送你们走,来报名吧!还给你干粮……
    能够跟着给他们盼头的人干,谁还会愿意被打骂使唤,连饭都吃不饱的瞎闹腾。”
    雁洛兮噗嗤一笑,一搂她肩问道:“林子,长滩,泻湖,山地都转过啦?可有收获?”
    “抓了百十来人,一群杂鱼而已。不过这蝴蝶岛的面积可真是不小,除了这寨子,包括这些日子转过的地方也不过是小小一角,大片原始密林,山地,悬崖峭壁未曾涉足,这岛自给自足,养个几万甚至十万人完全没问题。”
    说完这话,白墨弯下腰抱起倒腾着小短腿,紧赶慢赶,想要跟上大人脚步的林豆豆。
    见她不似以往高冷,越发疼爱孩子,雁洛兮很高兴,道:“你让‘飞虎号’航行快着点,接来我家阿音,我就能从这些个繁琐事务中脱身。到时咱俩一起探探这岛,走之前总要把农林牧桑渔都搞个雏形出来,剩下慢慢发展就好。”
    白墨迈腿跨过门槛进了院子,对她一脸不屑,抱怨道:“你啊,就是个夫郎奴,一天三遍挂在嘴边儿,飞虎再快也是条船,不是金雕,飞不起来!若你夫郎不来,咱还不探岛?不把农林牧副渔都搞起来啦?没出息样儿!”
    雁洛兮看她抱着孩子嘴恶,样子倒挺贤惠,便笑了,大言不惭的夸奖自己:“你就嘴硬吧你,男人就得惦记着哄着才能跟你一条心,啥都不懂,整天瞎咧咧,你们这,都叫凭实力单身。”
    等到两人逗着闲天,走到院里,面海的大长条桌前已经坐了几个人,两只老猴摘下来十多个椰子,扔到边上的篮子里,孙辽用新机器搅了一大杯椰奶正孝子贤孙般喂老太监。
    雁洛兮算是看不下去了,道:“孙辽,你尽心孝敬蝴蝶先生,别长歪心思啊!下午凉爽了就赶紧回议事厅,那里等你登记要入庄的人都排满了,挑些好的赶紧开班把庄规学起来,现在急需有技术的匠人。”
    老太监一听不乐意了,“小辽儿来孝敬孝敬我,你咋就不乐意了,我看你就是嫉妒!早上还把我乖孙给抱走了,你瞧这一路走来给晒的!小辽子,快给我乖孙把井里冰好的椰水拿来解解渴。”
    白墨一听,赶紧把豆豆放到老太监躺椅上,豆豆嘴也甜,爷爷……爷爷一叫,老太监心都化了,搂在怀里一通揉搓。
    钱多多和钱不够俩妞,打了一上午算盘,又描红一个时辰,无比羡慕豆豆,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师傅求救,孙辽赶紧递上椰奶柔声道:“老祖宗,这也快午食啦,先让那俩丫头片子松快松快,喝些椰水,下午脑子更好使些。”
    老太监一点她脑门,怒道:“你这心里没成算的,你那俩丫头片子能跟我乖孙比吗?我乖孙这才几岁,他师傅给写的‘增广贤文’都能熟背默写了。你这俩打了一上午算盘,出了多少错儿?不努力,再五年就成人了,没个本事傍身,到时喝西北风去吗?一杯子椰水就沉不住气了,我这后院里几百棵椰子树,每棵每年少说也得结百个椰子,还不够你们喝?没出息!”
    老太监骂完,转脸一副慈父相,问豆豆:“乖孙,这个刚搅出来的椰奶真不错,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张宁研究出手摇搅拌器,坐在长案前专心看着它把椰肉和椰汁搅在一起,碾碎成奶,想着如何改良一下才能让椰奶更细腻一些,不用过滤就能喝,根本没时间看其她人。
    孙辽一听一棵树一年能产百多椰子,眼珠一转拉着雁洛兮道:“老大,这岛上易活人呀!每家每户院子里种上一排椰树,栽排香蕉芭蕉,再弄上两棵面包果树苞萝树之类,岂不天天都有的吃,有的喝,好地方呀!”
    雁洛兮敲一下她脑袋:“天天来蝴蝶先生这儿泡,就今天学了些有用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赚了多少粒金果子,那都是老人家留着养老的,你来孝敬可以,再不许给赏就要,这次占岛分到的财宝还少吗?!”
    孙辽呵呵笑道:“老大,都听你的。你说咱们都没个父母,看到老人家就忍不住多孝敬。”
    雁洛兮还想再教育她两句不能太见钱眼开。就见03,04急匆匆跑进来禀告:“报庄主,泻湖咸水区的红树林里,发现藏了一批孩子,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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