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想什么呢？”
唐晓秋指着手里正在翻开的书页上的其中一处问：“追踪贝塔是什么意思？”
“……”江逸敛神看了他一眼：“就是追随市场的另一种说法。”说完他又问了一句：“你在看基金？”
唐晓秋点了点头：“我看你书架上有好多这方面的书，我就挑了本最基础的看，就是一些基础的概念也看得一知半解，太复杂了。”
他随后问：“你是从几岁开始学这些的？当时能看懂吗？”
“小学开始学，初中开始炒股，刚开始连续被套，不少钱打了水漂，后来我就找了个大神跟着学了几年。现在不说多好，至少不缺钱用还是可以做到的。”
江逸眯着眼看着唐晓秋，冷静问道：“你想学？”
随后声音微冷：“缺钱了？”
人后一贯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格外平静，然而，江逸真实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波澜不惊，过于刻板的语调终是摒弃了随意，阴郁得就像青阳此刻的天气一样，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煎熬。
“学什么？炒股吗？”唐晓秋摇了摇头，由衷道：“看了半天我连st板块是什么都没搞太明白，股市什么的对我来说太难了，我估计学不会。”
“觉得难就别看了。没事儿看这个干嘛？”江逸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唐晓秋苦恼道，“想着多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能跟你多点共同话题，谁知道隔行如隔山，真的太难了！”
悄悄长舒一口气的江逸扭过头，垂眸扣手，“真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眸底的冰山渐渐消融，化作溪流滋润着心底皲裂的干涸。
感受到暖意的江逸开始谴责自己的心理阴暗，带着为数不多的愧疚伸手合上唐晓秋手里的书，随意地放在旁边小几上。
“不用迁就我，你可以不用学这些。”
唐晓秋想了想，释怀般笑道：“也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有所同，有所不同也挺好。”
江逸笑着点头，他从小提起文人，第一反应就是酸腐又矫情，可莫名其妙的，却非常喜欢唐晓秋身上的那些文艺气质。
“没错！你就做我的神仙小哥哥就够了，不用去学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东西。”
虽然江逸从出生起就没缺过钱，但并不妨碍他看重钱。他从不觉得赚钱有什么不对，这世界就是这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然而每次面对唐晓秋，他就不自觉地想把面前的这个人从一切凡尘俗物中摘出来。
或许是因为有了几代书香世家的浸染，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唐晓秋的气质真的是太干净了。
干净到连刚才只有一句的试探，都让江逸觉得是自己对他的亵渎和侮辱。
“你小时候到底是怎么学的？”唐晓秋想不通，愁苦叹气道：“我在这方面真是没有天分，还好我当初选专业选了遥感，以后做实验搞研发就好了。”
江逸有些好奇地问他：“你爷爷和你爸都是搞文科的，一个教历史，一个教文学，你怎么不学文？”
“因为当时不喜欢说话。”唐晓秋坦诚道，“我不想以后教书，站在讲台上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会很不自在。”
“就因为这个？”江逸啼笑皆非。
“一方面吧。”唐晓秋接着说，“另一方面是因为皓天。”
“皓天？”江逸疑惑地看着他，“没怎么听你提过。”
唐晓秋侧过身，伸手拉住江逸的胳膊，微微使力，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抱住：“皓天是王叔的儿子，你没见过。”
“王叔还有儿子？”江逸刚问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没见过王叔的家人，还以为他还单身。”
唐晓秋抿唇笑笑，不在意道：“没关系，王叔现在确实单身。”
见江逸疑惑地看着他，唐晓秋继续说了下去：“你还记得昨天去奶奶家时经过的那条路吗？就是你说很热闹的那条路。”
江逸点了点头，唐晓秋继续说：“王叔家就住那里，听说以前跟我爸和朱霖爸爸都是同学，他们三个又住得近，所以从小就在一起玩。”
“他们三个我爸年纪最大，结婚最晚，王叔结婚最早，皓天也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比我大两岁，朱霖比我大一岁。”
江逸在唐晓秋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口问：“朱霖我倒是见过好几次，那皓天呢？去外地了？”
“是去外地了，”唐晓秋说，“再也没有回来。”
“再也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江逸拧眉。
唐晓秋揽着江逸的胳膊微微用力，沉声说：“两年前，我们三家人一起去隔壁省旅游，傍晚太阳快落山前，我被朱霖和桐桐拉着去采野果，爸妈和王叔、朱叔他们五个在外面的空地上搭烧烤架，晓婉从小就喜欢黏着皓天，见他留下来画画，就也跟着留下来看他画画。”
说到这里唐晓秋顿了很久，江逸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然后呢？”
唐晓秋眼眸微凛，目光漂浮地在昏黄的光晕中氤氲开来，“地震了。”
他的声音极轻，尾音却沉得像是在讲鬼故事：“墙塌的时候，他护住了晓婉，三天后被救援队找到的时候，他才没了气息。”
而事实上，故事的结尾确实变成了鬼故事。
“你学遥感是因为王皓天喜欢？”
“不是。”唐晓秋答道，“皓天喜欢画画，不喜欢遥感。”
“那是为什么？”江逸不解问道。
唐晓秋又把江逸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因为地震。”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亲眼看到了他们救援的全过程，救援官兵付出了太多的人力物力，没日没夜的救援，效率却不是很高。”
“我后来就想，如果有一个东西，像金属探测仪一样，可以精准地在灾难发生的时候扫描到需要救援人员的具体位置、体征信息以及周边环境，那是不是就可以分轻重缓急实施救援？是不是就可以大幅减少人员伤亡？是不是皓天就不会死？晓婉就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不用心怀愧疚？”
“所以你就想到了无人机？”江逸掩住内心的震动，可看向唐晓秋的目光还是一五一十地暴露了他对唐晓秋更深一层的欣赏。
不愧是他悲天悯人的神仙小哥哥啊！
“嗯。”唐晓秋点了点头，沉声说：“现在市面上也有无人机，但大多是用来拍照摄影的，而且清晰度也不够，功能也有限。”
“我想研发出功能多样，不止能够拍照摄影，还能够适应各种恶劣天气，复杂地形，能够精准参与救援的无人机。”
一贯温润如玉的唐晓秋在说这些的时候面容沉静，目光灼灼，语气坚定，他看着江逸说：“小逸，我一定能做到。”
江逸坐直了身体，平视着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初秋的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地一直延续到了傍晚才停，晓婉去酒馆的路上又去了一趟枫林雅苑。
江逸坐在昏暗的露台上自饮自酌，唐晓秋起身开门接过晓婉手里的东西之后，唐晓婉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他。往门里瞄了一眼，见江逸不在，便小声说：“这个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爸让我交给你。”
说着又掏出一张银行卡给他，压低声音说：“这个也是爸给你的，爸让我跟你说，有什么需要的就用这张卡里的钱，不够了就跟他说，爸的意思是……”
“小逸哥再有钱也是他的，我们不能仗着别人有钱就欺负人，占别人便宜。”
伸手接过卡，唐晓秋缓缓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
“嗯。”完成任务的唐晓婉又往里看了一眼，隐约在昏暗的落地窗外，白色的纱幔后面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慢慢收回视线，转身告辞：“我走了，晚上就不过来了，爸这几天心情不好，我在家陪陪他。”
“好。”唐晓秋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受，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回去吧，还在下雨，你路上注意安全。”
唐晓婉走了，唐晓秋打开手里的小盒子，在见到里面的东西后瞳孔迅速闪过一抹震动，过了几秒才仔细收了起来，转身回了露台。
窝在双人沙发上的江逸依旧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唐晓秋拿着小盒子在他旁边坐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慢慢收回目光。
然后缓缓打开小盒子，轻轻地拿出盒子里细腻润泽的和田玉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片刻后，他捏着玉石吊坠两端的细绳，把玉石在江逸眼前晃了晃。
被黑绳白玉扰了视线的江逸正想骂人，就看到了神仙小哥哥溢满期待的眉眼，“你干嘛？”
成功让江逸放下游戏机的唐晓秋又晃了晃手里的绳子，满眼期待地笑着说：“我爸刚让晓婉送过来的，原本是一红一黑的两根绳子被我爸换成了两根黑绳，我们一人一个，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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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秋：小逸，那个时候，你是吃醋了吗？
江逸：……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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