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啊，请稍等
    藤原拓海敷衍地应着，顾不上看他，只四处张望着，急着找水来缓解口干舌燥。
    拓海。
    高桥凉介忽然出声。
    被叫到名字的藤原拓海立马转身，才愣了不到半秒，就条件反射地接下了被抛来的东西。
    是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你是在找这个吧。
    高桥凉介笑了笑，一向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墨蓝色发丝，这时也有了难得的凌乱。
    但在拓海眼里，却丝毫不显得邋遢随便，反而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疏懒性感。
    将水抛给拓海后，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微垂，在轻松拧开了另一瓶水的盖子后，下颌微微上扬，修长白皙的脖颈就充分地展露了出来。
    藤原拓海呆呆地看着那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微微滚动的清晰喉结，好半天才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刚才那让他心烦意乱的渴意，已经不知不觉地消散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是一种让他搞不清楚的，来得奇怪的难为情的心情。
    明明是很随意的动作，看起来却很优雅帅气。
    不愧是凉介先生。
    他心不在焉地喝着水，迷迷糊糊地想着。
    像凉介先生那样的大帅哥，就算只是简简单单地喝个水，居然也会让人感到紧张害羞，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去更衣室里自带的淋浴间冲掉身上的汗水后，藤原拓海和高桥凉介刚换上衣服，就被等在门口的前野经理告知了一件事。
    说是刚才的试跑内容已经足够了，北原社长现在想请他们去会议室一趟。
    只是签个试车员的兼职合同，需要那么郑重吗？
    藤原拓海越想越觉得古怪，不禁小声地询问凉介先生。
    高桥凉介微微一笑，刚准备回答，就被神情萎靡的坂本给犹犹豫豫地追上打断了：那个。
    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问：藤原拓海，高桥凉介，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玩耍时间温度红区和电子系统干扰的描述，来自
    《赛道日完全手册(The Traual)》作者[英]麦克布莱斯林（Mike Breslin），机械工业出版社。
    第110章
    抱歉，突然叫住你们。
    不擅长交际、更不擅长应对这种主动搭话的场面的坂本，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才皱着眉说了下去：要是我没弄错的话，社长找你们过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见过刚才那样高超的车技后，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你们吧。
    藤原拓海诧异地看着他：但是，我们已经拒绝过了。
    像你这样的水准坂本歪了歪嘴：他们肯定会再试一次的。
    那谢谢你的提醒。藤原拓海点了点头，礼貌地询问：请问你是有事找我们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坂本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说：刚才跟在你身后时，我就发现了。虽说我从开始到结束，都很丢脸地没能追上你，但我有注意到你选择的路线，一直是倾向于进攻而不是防守的。
    他比划了下，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了下去：这点其实我也能理解。你是山路车手出身，会比普通跑拉力的车手更具有追赶和反击的经验
    藤原拓海越是听下去，眼神就越发迷茫。
    坂本明明说是要来问问题的，但为什么却一直在自问自答？
    虽然越来越搞不懂坂本的来意，但藤原拓海还是耐心地听着。
    好在坂本的坏习惯只在于抓不住重点，却不是个真正啰嗦的人。
    在发完一通像牢骚的话后，他终于把话题转回了起点：我想问的是，明明你一直把我甩得远远的，没有竞速的压力；看你这几次的表态，也没有申请加入正式队伍、才要在领导层面前好好表现的野心；技术对于各种车子都有很广阔的泛用性，但不管是对EVO IV还是上次的EK9，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感性层面的喜好。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单纯又强烈、又源源不绝的动力呢？
    坂本困惑地说着：我好几次都亲眼看到，你宁愿冒着碾上充满不定因素的危险湿滑路肩的风险，也要努力将速度再缩短一点。我真的搞不懂，这对你来说，既不是正式的计时，也不是关系你积分的排位赛在匮乏外界刺激的情况下，还追求速度到那种不要命的地步，根本就是顶尖级的职业车手才能拥有的职业精神吧。你的动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藤原拓海听到这里，终于在面上流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他不禁看了眼微微笑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凉介先生。
    视线对上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别开了视线，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你要说我的动力的话，藤原拓海认真地想了想，正色回答着：其实有很多来源吧。对我而言，路肩虽然湿滑，但在前三轮里我已经摸清楚他大致的摩擦系数了。所以在后面几圈里，我才会专程利用它来激发高速弯位的过度转向反应，来帮助我更快过弯，但绝对是属于可控的范畴内的。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微妙地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但在短暂的迟疑后，他还是微红着脸，坚定地说了下去：然后是我有一位特别，特别，特别优秀的领航员。我对凉介先生做出的判断的信任，可能会比我对自己做出的判断的信任，还要大一些吧。有他一路领航，我能心无旁骛地开车，减少了思考需要耗费的精力，就能更好地集中精神。
    而且，有凉介先生在的时候，我就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做出水准不够的跑法。
    藤原拓海老老实实地说着：以凉介先生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只要犯了错，不管大小都一定会当场发现的吧。光是想象那样的画面，我就已经羞愧到不行了。
    所以，藤原拓海果断地下了最终结论：只要凉介先生坐在我身边，我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或许他紧张万分地请求凉介先生做自己领航员时，还抱着一点不可告人的想法。
    那就是领航员为了确保车手能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通常会在驾驶过程中，对车手当场进行表扬的。
    譬如刚刚跑的那七圈里，他就听凉介先生用低沉好听的声音，以跑得很好非常顺畅做得不错之类的短句，笑着表扬过他。
    凉介先生的认同和表扬，或许一直都是他渴望的珍贵事物。
    与这点同等重要的，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凉介先生哪天对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吧。
    呃，啊。这样吗。
    坂本干巴巴地应着。
    他眼皮一阵抽跳，看着一脸单纯认真地说出这种比表白还像表白简直肉麻到让他头皮发麻的话、却根本不认为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藤原拓海，一时陷入了失语的状态。
    老实说，这家伙之所以能跑那么快的原因，他算是知道了。
    这根本就是个脑子缺了根筋、单纯到了极点的天然呆吧！
    坂本心想，真该让他那朋友秋山涉来看看眼前这家伙。
    见过明明拥有神赐一样的高明车技，却极度重视自己的领航员、几乎到了深度依赖地步。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车手吗？
    天才的想法，果然怪到让他这样的凡人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藤原拓海都很友好详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僵硬地沉默了一阵后，坂本终于控制住了脸上的微妙表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呃，没想到是这样的。
    他看了眼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出身、相貌身材都堪比模特的优秀的那位领航员，很快就有些悲哀地意识到不论是他跟藤原拓海之间、还是他的领航员跟高桥凉介之间，大概都不存在任何可比性吧。
    他有些尴尬地又挠了挠后脑勺，说：虽说这个方法不太适合我，但还是谢谢你了。
    坂本难掩失落地离开了。
    藤原拓海迷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听到身侧的凉介先生，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迅速回神，朝四下张望了下，并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不禁问：发生什么了吗？凉介先生。
    高桥凉介低声说着：我只是感到很意外，也很荣幸。
    在日光的照耀下，就像大海一样深邃幽远的墨蓝色眼眸，这时却盈满了温柔又愉悦的笑意。
    他微俯着上身，被压得极低的嗓音，是令人耳廓发烫的喑哑磁性。
    你对我而言，也同样重要。
    说出这句话后，高桥凉介欣然一笑，重新站直了身，看向双眼睁大、面红耳赤的拓海，温柔地补了句：虽然你或许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想对你正式说一次。
    啊。
    过了很久，藤原拓海才回过神。
    这种状态的凉介先生，其实很少出现。
    但每次出现时，都会让他感到紧张和陌生。
    却奇迹地不感到讨厌。
    是因为凉介先生长得太帅了吗？
    他欲盖弥彰地错开了视线，胸腔里的心却莫名跳得飞快，脑海里好像也陷入了无法思考的混乱状况。
    那个
    他终于想起了还等着的北原社长，小声岔开了话题：凉介先生，我们还是快过去吧，他们肯定等急了。
    高桥凉介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北原社长找他们过去的理由，确实就是坂本猜测的那样。
    除了前野以外，在会议室里亲身上阵，卖力地试图说服他们的车队高层人员，一下就多出了三四名。
    藤原拓海的态度始终是淡定和礼貌的，在耐心地听了一阵后，却并没有像富士迅速道队一方希望的那样松口。
    藤原拓海也知道，面对他们许诺出的优厚到简直夸张的待遇，别说是扎露头觉的山道新人了，就连已经拥有不小名气的资深车手，也很难不心动吧。
    真的十分感谢你们的赏识。他歉然地说：但我真的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至少在未来的一年半里，都没有成为职业车手的打算。
    这样的答案，无疑是让车队一方感到无比失望的。
    他们对视一眼，决定追问下去：能不能请问一下，藤原先生那件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呢？我们或许能够帮上忙。
    不是这样的。
    面对屡次表现出十足诚意、就连背后的社长都亲自出面的富士迅速道队，藤原拓海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我在公路赛车方面，还有很重要的目标没有完成。藤原拓海坦然地解释着：我不喜欢、也没有能力三心二意，必须将全副精力放在同一桩目标上。对目前的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达到山路赛车方面制定的高峰，所以进入职业赛车界的日期，就必须推后一些了。毕竟对于职业车手而言，如果参加公路业余赛车活动时受到举报的话，就会被赛车协会除名、取消职业选手资格吧？
    尽管已经听前野说过了，但对于这个理由，富士迅速道队一方的人还是感觉难以理解。
    除了极少数单纯追求那样生死悬于一线的山路竞速的人以外，大多数车手之所以在山道苦练技术，不过是因为负担不起参加赛道日活动或是加入东堂塾那样的预备车手训练地的费用。
    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名声，得到职业车队的青睐，再跻身职业赛车界。
    就算是少数受到招募的幸运儿，最后能摆脱掉长期在山路上跑时养成的一些不适用于职业赛场上的坏习惯、还在高手如云的职业界脱颖而出的，也是少得几乎没有的可怜地步。
    山路出身、却在职业赛场大放异彩的土屋博士，毫无疑问是山路车手们所推崇的神话，也是奋斗的目标所在。
    但像他那样的存在，十几年里也不过出现过一位而已。
    现在极有可能是土屋第二不，甚至拥有着可能超越土屋先生的恐怖天赋的藤原拓海，竟然沉迷山路竞技到宁可延缓进入职业界的时间？
    实在是无法想象。
    从他们脸上惊诧疑惑的表情里，藤原拓海也能充分看出他们的想法了。
    他微微一笑，神态自然地解释着：我已经思考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对我而言，梦想就是成为开得最快的车手。不论是在山间公路上，还是在职业赛场上，都不会改变我的车手身份。既然这两者存在冲突，那我就要先完成我在公路赛中的梦想，再不抱任何遗憾、不做任何保留地迈向职业界。
    所以，十分抱歉，藤原拓海温柔又坚定地说着：但我是不会改变我的心意的。
    第111章
    埼玉县H市。
    喂，延彦。秋山涉一眼就瞥到了刚进门的人，冲他招了招手：这里。
    抱歉，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一点。
    秋山延彦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却意外地只在座位上看到堂弟一个人：咦，你的朋友没来吗？
    别提了，坂本的运气实在不好。秋山涉面露同情：他都已经开到半路上了，却被车队经理一个电话叫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原本还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一下的，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这样吗，实在太可惜了。
    说着遗憾的话，秋山延彦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变化。
    他随便点了份饮品，在等待服务生将饮品端来前，将笔记本电脑从公文包里取了出来。
    呜哇，你居然连你的电脑也带出来了。秋山涉皱了皱脸：D计划那么厉害吗？值得你这么重视？
    我是想让你看看他们的HomePage。秋山延彦解释着：原本是想打印出来，但页面比较多，所以干脆都保存在了电脑上，这样比较方便。
    话说着，他将笔记本推向秋山涉那边，兀自喝起了刚送上来的饮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