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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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仪宫玉屏之死的消息, 在宫里流传起来, 甚至连那冤魂索命也传得沸沸扬扬。
    期间秦艽去了趟内文学馆, 连连翘她们都听说了, 足以见得传成了什么样。
    有人说是玉屏干的脏事太多, 还有的说是先皇后显灵。其中先皇后显灵的说法最受人青睐, 因为早在之前凤仪宫就曾发生过几次类似的事, 都是半夜有内侍或者宫女莫名其妙死在凤仪宫外面。
    只是那几次的事还没引起议论,就被萧皇后捂了下来,可这次不一样, 萧皇后病中,死的又是玉屏,这消息自然压不下来。
    因此让宫中很多人联想起现在的凤仪宫, 是以前的立政殿。当年立政殿大火, 元平帝重建宫殿,到萧皇后被封后时, 人们都猜测萧皇后肯定要换一处宫殿居住, 谁知萧皇后似乎一点都不忌讳, 偏偏就选了凤仪宫。
    不过她会这么选择, 倒也不让人们意外, 因为这立政殿是历代皇后居住之地,入主这里也是中宫皇后的象征。再说这宫里哪处宫殿没有死过人, 如果真去怕这些,皇宫里该不能待了。
    一去这么多年, 以前不觉得, 因为宫里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这次事发生,再联系以前发生过的,这先皇后显灵的传言就大行其道起来,竟有越演越烈之势。
    两仪殿,元平帝坐在案前,正端详着棋盘中棋势。
    殿中一角的鎏金龙首三足香炉中燃着龙涎香,气味浓郁悠长,隐隐嗅过去竟有几分甜。棋盘侧面,一个身穿紫衫襕衫的人站立着,他头戴三梁冠,身材挺拔颀长,行举稳重沉着,哪怕面对的人是帝王,也有一股从容不迫之态。
    “阿顺,你说,真是箬儿显灵了?”
    这叫阿顺的沉吟一下,道:“陛下,显灵恐怕未必,莫是活人作祟。”
    “你倒是敢说实话。”元平帝淡笑一声,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
    “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说。”
    “她们可真敢。”
    “借着此事,既能打击凤仪宫娘娘,又能把六殿下牵扯出来,一举两得之事,恐怕谁也不会放过。”
    “你这话似有影射贵妃之嫌。”元平帝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
    “奴婢并无影射之意,只是殿下心中早已有答案,所以听了奴婢的话,才会觉得奴婢是在影射贵妃娘娘。”紫衫人放下棋子,棋盘上的棋势顿时为之一变,本是元平帝占了上风,只这一颗棋子下出去,竟局面截然相反了。
    元平帝抚须一笑:“阿顺棋艺越发精进,这盘倒是朕输了。”
    “不是奴婢棋艺精进,不过是陛下的心乱了。”
    元平帝站了起来:“朕没有想到,那孩子竟为一个宫女去了凤仪宫。”
    “时光荏苒,殿下现今也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已不是当年牙牙学语的幼童,怿儿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元平帝唏嘘了两声,突然转身问。
    紫衫人半垂眼睑答:“再有两月,六殿下就十八了。”
    “也该是大婚了,怪不得她急不可耐就想插手进去。”元平帝沉吟片刻,道:“来人,传旨。”
    “陛下。”和贵小步走进来。
    “让皇后和贵妃着手准备这次芙蓉园赏月宴,除众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外,另邀京中四品以上官家贵女入园赴宴。四五六七几位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着手婚配事宜,让皇后和贵妃多上心些。”
    “是。”
    这消息传到凤仪宫,正努力恢复身体状态的萧皇后,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连连和玉兰说,陛下还顾念着她,并没有猜忌她。
    而这个消息同时也在宫里传开了,之前还传得沸沸扬扬的显灵之说,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皇子的皇子妃人选将花落谁家。
    *
    消息传到紫云阁,秦艽愣了一下。
    她正伏案抄写文章,笔尖刚蘸了墨,这一停顿,墨汁顺着笔尖滑落下来,弄脏了一张上好的宣纸。
    她不动声色,将狼毫放在砚台中,将弄脏的纸拿起揉皱,又换了一张铺开。
    “知道了,下去吧。”坐在旁边的宫怿挥退来人,才问道:“怎么了?小艽。”
    “没事,只是奴婢不小心弄污了纸张。对了,还未恭喜殿下,陛下要给殿下选妃了,祝殿下喜得佳人。”
    “你说这些未免也太早了,再说前有四哥五哥,后有七弟,也轮不上我。”
    秦艽并未细听宫怿在说什么,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堵了什么。
    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她甚至感觉一种烦躁,怕在六皇子面前失态,她找了借口,暂时退下了。
    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转身后,宫怿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怪怪的。
    秦艽回到住处,本来想坐一会儿,发现坐不住,便去收拾衣柜。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从柜子里掉出个白色的小瓷罐。秦艽看到这个小瓷罐时,有些恍然,去打开盖子,里面放着的还是那三块牛轧糖。
    只是她很久没想起这个东西了,幸亏糖这东西只要避光避潮,还是很能放的,秦艽打开盖子后,还闻到一股极淡的牛乳味儿。
    她看了看,将盖子盖好,塞回衣柜里。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从撞破他那晚他对她的孟浪,还是从他耍赖似的与自己亲昵,抑或是其实心里早就存着这种想法,只是不敢去想,所以冰封起来佯装无事。
    她其实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六皇子大婚以后的事情,那个人说自己身份低贱,充其量只能当个侍妾是第一次,和丁香说起她去九皇子身边是第二次,之后当着六皇子面说以后还想出宫,其实真的矫情得可笑,但也是保留自己最后一分颜面。
    及至现在,她依旧觉得自己可笑,一个小宫女想那么多事做什么,她连人生都不是自己的,有什么资格胡思乱想。
    其实她现在已经远超很多人了,照着目前来看,六皇子大婚以后,真发展到那一步,弄个侍妾来当完全没问题,若是以后能生个一子半女,往上升一升也不是不可能。不能说荣华至极,至少衣食无忧,比起之前在掖庭,乃至还没进宫还在家里时,无疑是天壤之别。
    如果她没进宫,现在还在家里,她爹娘也该给她操心嫁人的事了。肯定嫁不了多好,她爹的徒弟大成哥一直喜欢她,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本身是个镖师,家里还有几亩地,又跟她家是同村,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她如果嫁给大成哥,会像她娘一样辛勤劳作,侍候丈夫,生儿育女。
    生了一个又一个,背上背一个,怀里的还没养大,肚子里又揣了一个。
    他们村很多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从豆蔻少女到嫁为人妇,到成为人母,再过些年,儿子要娶媳妇了,自己要当婆婆。
    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甚至在没进宫之前,秦艽睁眼就能看到自己的一生。
    可她进宫了,还做了那样一个神奇的梦,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秦艽也会想想这些事,她觉得与其说那是个梦,不如说是自己的上辈子。大抵是老天觉得她有点惨,所以让她重新来过一遍。
    可她重新来过一遍的意义在哪?当命运已经脱出原由的轨迹,秦艽突然有些茫然了。
    梦里的可望不可及,如今碰触到了,甚至还有机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她应该知足,不该贪心,可人不是天生就贪心。
    “小艽,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大成哥肯定已经娶媳妇了。”
    “大成哥是谁?”那个声音又问。
    “大成哥是……”秦艽突然反应过来,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宫怿的脸有点臭,又问:“大成哥是谁?”
    小安子逃命似的下去了,秦艽看看他背影,又去看宫怿。
    “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大成哥是我们村的一个后生。”
    “是你没进宫前的情郎?”
    秦艽失笑:“什么情郎不情郎,我们那儿不叫情郎,叫相好的。”
    “那就是说是你相好的了?”
    “不是相好的,他送我耳坠子我没要。”
    “还送耳坠子了?”
    秦艽越听觉得越怪:“殿下,你怎么了?怎么问起这些了?”
    宫怿忙把表情收了收,露出微笑道:“我就是好奇小艽以前的事,我之前问你,你怎么没说过?”
    “这种事好像没必要……”
    这时,秦艽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
    “是我,秦艽。”是小绿。她声音犹犹豫豫的,似乎碰到了什么让她很诧异的事,“有个小内侍来传话,说你家里人来看你了。今儿不是初二吗,是宫女们的探亲日,可我没听说你有家人啊。”
    “家人?”秦艽的心一下子提到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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