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嚎啕
高媛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小镇不久,小镇北边就飞驰过来几匹马,马上的军士从镇头的饭棚问到镇中的客栈,再经过图像的确认之后,立刻来了精神。
“快走,就在前面不远了!”
“哈哈哈,真是天降的功劳。驾!”
“驾!”
马匹提高了速度,风一般席卷而去,只在身后留下漫天的灰尘,随风飘荡了许久,才缓缓地落下,无奈地等待着下一次的惊扰。
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就发现了一辆马车。军士们兴奋极了,这应该就是他们要追的人了。不枉他们连夜出城,又起了个大早赶路,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虫子,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面临被吃的命运。车上有四个孩子,虽然铺了被褥,可车况和路况都决定了,颠簸是不可避免的,也就是比昨天强些罢了。
高媛怜惜马力,还有两个多月呢,天天让这匹驽马驾车赶路,它肯定是受不了的。宁可路上慢一些,也不能把马累坏了,要不然剩下的路怎么走?一匹马最少也要二三十两银子呢,都抵得上大半个院子了。
鉴于以上因素,马车走的就不怎么快,被人家在后面赶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军士老远就大喊:“前面的马车,速速停下!”
“停下!”
高媛回头看去,只见几骑人马正奔驰而来,不知怎么的,心立刻突突地跳了起来,一股恐慌涌上心头,仿佛一场大祸立刻就要降临到头上一般。
对于自己的第六感,尤其是对于危险的第六感,高媛向来是宁可信其真的。她立刻对着夏竹喝道:“一会儿装哑巴,什么话也别说,见机行事。”
借着车棚的阻挡,自己掀开车帘,对着四个孩子道:“闭眼!”
柴文道和柴伐北立刻默契地一人抓住了一个范家的孩子,还拿手捂住了他们的眼睛。高媛一手抓一个,先把四个孩子送到空间里藏着再说。至于一会儿夏竹会不会起疑,一会儿再说。
车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没有她赶车,驽马已经慢慢地停了下来。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迅速浏览了一番,将夏竹携带的小包袱藏匿到空间里去。剩下的两个小包袱里,一个装的是她的两件衣服和几两散碎银子与几百个铜钱,还有一个则包着在镇子上买的吃食。她退出车厢,利用最后一点时间,把被褥整理整齐,就好像车厢里从来没有人待过一样。
夏竹只见她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进了车厢,过了一小会儿就掀帘子出来,冲着自己又低声嘱咐道:“记住了,你现在是个哑巴,只会啊啊地叫。”
她下意识地点头,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哑巴,要是看那军士是和自家一伙儿的,完全可以开口求救嘛。
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被人围了起来,高媛仰着头,看着马上的军士,都不认识呢,真好。
她茫然地问:“几位军爷,可是叫妇人?”
为首的一个唰地一声展开了手里的图影,皱着眉头打量着车辕上坐着的两个女子,好像是镇上人说的那俩人,虽然和图影描绘的人物不一样,可从北关城出来的,他们就追上这么俩人,应该没错吧?
对了,她们俩不是还带着四个孩子吗?没准儿里头就有他们的目标也说不定。虽然上头下的命令是要抓一家四口,可也说了,人家极有可能是分开走的,重点是那两个孩子,范府可是也有心腹下人逃脱的。
他厉声喝道:“车里的人呢?叫出来!”
是不是他们的目标,看看孩子就知道了。
高媛:“啊?车里没人啊,就我们姐妹俩。大人,你是不是找错人啦?”
“少废话!”
军士懒得跟她啰嗦,直接掀开门帘,不由愣住,居然真的没人?
他不死心地看了再看,车厢能有多大?他们又是一路从后面追上来的,到了之后就把马车给围住了,好几个人呢,根本就不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难道真的找错了?掌柜的说那六个人一早就走了,也许走远了也说不定。
领头军士还有些不死心,既然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可也是从北关城出来的呢,没准儿能有目标的消息呢。
他就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纸亮给高媛看:“见过这几个人不?”
夏竹惊叫了一声,那张大纸上绘着四个人的头像,正是范俊丰一家子,画图的人肯定见过他们,就连两个小公子的模样都很像。
夏竹不知道,某一位武将的夫人,恰好是位才女,一手工笔画相当不错。为了自家男人的前程,不过就是画几幅肖像而已,自然会全力配合。
领头军士猛地转头看向夏竹:“你认识这几个人?”
高媛心中大恨,却不得不赶紧打圆场:“军爷恕罪,我的这位妹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定是看这画像上的人好看,这才叫出来的。”
夏竹虽然识字不多,可也知道能被画了图影让军士们拿着到处找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便强忍着心中惊恐,继续啊啊地叫着,还不断地点头表示高媛说的对。
领头军士有些遗憾,听高媛还在一个劲儿地夸纸上画的人真好看,不觉冷笑一声:“好看有个屁用。我告诉你们,这一家子是朝廷钦犯,勾结鞑子入城的罪魁祸首。抓住哪一个,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有五百两银子的赏钱拿。你可看过?”
高媛惊呼:“什么?”
范俊丰怎么会是勾结鞑子入城的罪魁祸首?她可是明明白白地看到他和鞑子真刀实枪的拼死拼活的!
不过,她也马上就懂了,怪不得范俊丰的尸首不见,原来背后之人是把破城的罪责推到了他身上,没准儿就是打着畏罪潜逃的旗号呢。
她下意识地看向夏竹,之间她的一张脸变得毫无血色,显然也不敢相信这个说法。不行,如果让夏竹喊出来,她们就露馅了,小命肯定保不住。
高媛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天哪,这个该杀千刀的狗官啊,我可怜的兄嫂啊,你们怎么这么命苦啊,好端端的做个生意,都赶上破城啊……”
妇人的声音尖利高亢,猛不丁地嚎啕出来,直逼人的耳膜,领头军士一个不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哭声闹得耳朵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高媛一边拼命回忆着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的农村妇女撒泼耍赖的经典镜头,一边现想现卖,把一个痛失亲人的悲惨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可怜的兄嫂啊,这让我怎么跟爹娘交代啊,怎么跟侄儿侄女交代啊,好端端的做生意啊,祸从天降啊啊啊啊……”
到最后实在想不出词儿来了,便只管闭眼拍地大哭,她是真使劲儿,要不哭不出来。地上并不平坦,第二巴掌拍下去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尖锐的小石子,刺痛感传来,不哭也要疼哭了。
夏竹的表现比起她来要真实得多,她是真的在痛哭流涕,因为不敢说话,只伏地呜呜痛哭,单薄的身体伏在地下,格外地惹人可怜。
两个女子哭得太过可怜,几匹马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有的军士便忍不住道:“这位大嫂,你且别哭了,跟我们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高媛一边摸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出自己现编的理由:“我们姐妹,是,是跟着兄嫂到北关收山货的,谁知道,在,在悦来客栈住,住了没两天,就赶上了破城。我们,我们兄嫂,把我们姐妹俩塞到床底下,自己,自己在床前头堵着,这才让我们,我们姐妹,呜呜呜……”
“那你们怎么没带着兄嫂一起出来啊?”有军士问。
高媛继续编:“死,死的人太多,城里,城里棺材不够,我们姐妹,是,是出来买棺材的。走了好久,好久了,都,都没买到,呜呜呜……”
“那你们别买了,指挥使大人好心,把城里的人都收敛了,就在城南,到时候还要做法事的。”
“不,不成,我得带兄嫂回家,回家的。我们把,把兄嫂放在庙里了,师父说了,给我们,我们看着,我们留了香油钱的。”高媛瞪大了眼睛,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领头军士嗤笑了一声:“这么个天,等你们买了棺材回去,尸首早就臭了。你也别费事了,别说和尚庙里了,城里所有地方的尸首都一块儿,都已经处理了。你要真的有心,多买些纸钱烧了吧,有那么多没人管的冤死鬼呢,免得他们抢了你家兄嫂的过桥钱。”
实在懒得再看两个女子哭得惨兮兮的脸,招呼一声,飞身上马,走了。走了老远还能听到后面传来的痛哭声,真惨!
高媛见人家骑上马走了,也毫不放松低声对夏竹道:“跟着我做。”
面朝着北关城的方向跪下,磕了几个头之后继续大哭,一双耳朵却竖着,仔细聆听身后传来的动静。一直到再也听不见马蹄的声音了,这才慢慢地收了哭声,借着伏地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看去,连人影子都看不到了,才站了起来。
夏竹有样学样,一把揪住了高媛的胳膊:“柴娘子,将军、夫人……不对,俩小公子呢?”
她刚才可是明明白白地看了,车厢里根本没人,反应过来惊叫的时候,恰好是那军士亮出手里的图影的时候。
高媛也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来,“快去找找,是不是趁着我们不注意,跑到草丛里去了?”
夏竹急慌慌地去路边的草丛里找人,好在她还没全糊涂,知道低声叫人,而不是高声大呼。
高媛趁她不注意,把四个孩子从空间里放出来,对着柴文道使了个眼色,见柴文道点了点头,便装出一副惊喜的腔调来:“在这儿呢。”
夏竹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果然在车厢里发现了端坐的四个孩子,范诚旭兄弟俩正一脸懵地看着她。
高媛脸上堆出笑容来:“这几个孩子真机灵,你猜他们躲到哪里去了?躲到被子下面去了,在被子底下还抻着呢。猛不丁一看,可不就跟没人似的!”
感谢上辈子课桌下偷偷看的古龙小说,让她对某位大侠躲避搜查之人的方法记忆犹新。这下岂不就用上了?
柴文道叔侄俩瞠目结舌,嫂娘(娘)啊,您是怎么想到这么巧妙的借口的啊?你还别说,就看他们四个孩子的身材吧,这个借口还真挺有说服力的,至少骗夏竹这样的,是足够足够的了。
夏竹果然深信不疑,含泪笑道:“真是吓死我了,果然是好主意,要不然咱们几个人的命,今天就交代了。”
“成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高媛不想让她的注意力放在这个地方,剩下的路该怎么走,还真的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柴文道叔侄俩在外人面前,向来是扮演着无知孩童的角色的,自然不能参与讨论。范诚旭兄弟俩是货真价实的无知孩童,自然更不能参与讨论。商量大事的,只能是表面上的两个成年人。
四个孩子躲在车厢里,高媛一边赶着车,一边跟夏竹商量:“看来,将军和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咱们无论如何,得保住将军的这点儿血脉。夏竹,你的称呼得改一改,今天万幸逃过一劫,谁知道下回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夏竹还有些沉浸在自家将军被冤枉的消息里不能自拔,恨恨地道:“我家将军怎么可能勾结鞑子?那些狗官……”
“停!”高媛严厉地道:“夏竹,我警告你,你若是还这么愤愤不平,还说这样的话,咱们现在就分道扬镳。你只管带着你的小公子们回北关喊冤去,我们一家三口还要活命的。”
夏竹被她吓了一跳,讪讪地闭了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怎么安全到达京城。到了京城,一切自然有你家主人做主。你一个丫鬟,知道什么军国大事?你要是老想着什么将军夫人,老想着什么冤枉不冤枉,岂不是明晃晃地让人家看出破绽来?”
夏竹见高媛发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对不住,柴娘子,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