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水边危险,过来。顾朝气息不稳,声音也不似以往冷漠,因为心中的不安,更是带着一些隐秘的颤抖。
陆允南似受了蛊惑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向顾朝,远离了那个被他污染的池塘。
顾朝向前迈了一步,将陆允南一把拉到自己身边,双手紧紧的扣住陆允南的肩膀。陆允南肩膀被捏的发疼,忍不住道:你松开些。
微弱的白堕春酒气扑面而来,顾朝缓缓的放松了力道。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现在不是十年前,陆知也没有被人推进水中。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顾朝的恐惧与不安消散了大半。此时,耳边也传来陆允南的询问,你为什么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回我的信?为什么消失?
陆允南声音很小,他真的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有一肚子的为什么要顾朝给他答案。
他们都说你病了,要养病。养病不能给我回信是不是?那你现在病好了吗?
陆允南问完后,做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盯着顾朝的眼睛,又问道:你回来后为什么要一直凶我?
顾朝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沉默的收回了手,只说了一句,不凶你了。
陆允南听着顾朝的承诺,心里一直憋着的委屈到达了临界点。
顾朝是他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交的是一个朋友。他当年若真是五岁的孩童,便也不会记一个人记得这么久。
在酒精的作祟下,他替自己感到心酸,最终忍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瞧着可怜极了。
你现在是王爷了,哥哥还是皇帝。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打过你,你想想还是不得劲,一点也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才会这样?
陆允南说着话,总觉得自己如今就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女子。哭诉着丈夫为何长年在外,回来后对发妻冷言冷语。全然不见当年的浓情蜜意,温言细语。
顾朝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情绪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不过陆允南也不需要顾朝说什么,他已经听到了。
【你是唯一的朋友,要保护你。】
保护你这三个字被顾朝用在自己身上,对陆允南来说很是陌生。他不知道顾朝要保护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危险要他这样保护自己。
身上的力气像是耗尽了,陆允南手脚开始发软,人控制不住的往下坠。
顾朝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免得陆允南摔倒在地。
宴席终于结束,目送着皇室与洛伽国人离开后,陆喻便一路寻来。陆允南出去时间不短,陆喻心中有些担心。
绕了小半圈,终于在池塘边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此时正依靠在顾朝身侧,因醉酒而发困。
陆喻赶紧上前揽过自己的弟弟,他对顾朝此人其实颇有微词。陆允南当年送出去的信就是他亲笔写的,也是他让人送去行宫的。可最终结果就是石沉大海,严格的来说,陆府上下都对这位小王爷颇有微词。
只是介于其身份,从未表露过罢了。
不过陆喻还是看在顾朝肩头被陆允南口水沾湿,深了一个色的份上,话说的也带了些诚意,舍弟不懂事,叨扰王爷了。
顾朝的怀着空落落的,陆允南被人抢走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而这个想法,让顾朝感到烦躁。他听着陆喻的话,抬眼看向陆喻,那眼中只有一片冰冷。
即便是陆喻都被那寒意惊了一下。
细辛在边上感受到顾朝的细微变化,暗道不好。
陆喻虽不知顾朝为何如此冰冷默然的看他,但他很不爽顾朝的眼神。陆喻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不似之前温和。一副生人勿近,近者挨打模样。背起陆允南,直接离开。
顾朝的目光始终落在陆允南身上,在心中念着陆喻是陆知兄长,不算抢。以此来说服自己,克制住那突如其来的恶劣情绪。
人走远后,细辛上前替顾朝整理皱掉的衣服,心里默默祈祷今晚王爷不要再鞭打自己了。同时也忧愁,他总觉得再和陆家小公子见几面,王爷也可以去见真佛祖了。
这情绪波动也太大了。
到时候他会不会被当成谋杀王爷的真凶啊
愁啊。
马车上,看着陷入沉睡的弟弟,回想着顾朝那个眼神,陆喻无奈的叹了口气。
知知啊,换个挚友吧。顾朝是千年的寒冰,捂不热的。
陆允南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后醉酒时的记忆也跟着复苏了。他把自己包在锦被中,躲在小院里不敢去国子监。
太丢人了!他竟然那么无礼的缠着顾朝,好像还哭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朝的不告而别对他的印象已经小到没有了。只是确实心中有些疑问,想要知道为什么。可怎么就会哭了呢?
虽说酒精作祟内心的情绪被数倍放大,但是自己委屈到哭陆允南是真的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又尴尬又丢脸。
酒精害人啊!
陆允南因为觉得丢人不敢去国子监,怕和顾朝面对面。陆喻则以为陆允南还在为那段幼年时真挚的友情而伤春悲秋,无心上学,便也由着他了。
又在家中躲了好几天,陆允南不得不重新回国子监上学去了。他哥怕他太久不上学,课业落下今年又要留堂,说什么也不替他请假了。
陆允南恢复上学第一天,就发现崇志堂隔壁的院子里有博士在教学,那里本来是供学录们休息的。院子不是很大,但景致却是很好。
透过窗户远远的看去,瞥到明显深好几度的肤色,想来这院子真如六哥所说,成了洛伽国来大周求学的王公贵族子弟上课的地方了。
许书玉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陆允南,本来蔫哒哒的模样瞬间充满活力,开心的朝着陆允南跑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知知,我好想你啊!
对于许书玉撒娇粘人这件事情,陆允南早已经习惯,他抬手拍了拍许书玉的后背,快松开些,我要不能呼吸了!
许书玉闻言,立即放开了陆允南。整个人往后一仰,细细的打量着对方,竹枝说你病了,担心死我了。
他来回的查看陆允南,见陆允南无恙,这才安心。随后粲然一笑道:你这么些天没来,我一直想夸你都找不到人。我都听我爹说了,知知你在宫宴上大放异彩,用超高的厨艺折服了文武百官是不是!
陆允南不敢托大,便说:许大人谬赞了。
池慕寒和许书元正好走了过来,池慕寒听到陆允南的话,笑道:你倒是谦虚,我爹也在席上。听我哥说,他当时吃的满嘴流油。
陆允南闻言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心说你爹吃的满嘴流油,是因为我真的用了不少的油。
池慕寒见人笑了,又确认般问道:身体无恙了吧?
许书元也很担心的看着他,陆允南只好点头。
唉,他本来也没生病,就是怕丢脸怕尴尬怂的不敢来,但也不好说实话。
顾朝进来的时候,崇志堂明显安静了许多。本来还在交流谈话的众人纷纷压低了声音,有的甚至回了位置坐得笔直端正。
关于顾朝的身份,如今大家也都知道了。就连陆允南他们都不敢轻易靠近,更别提顾朝了。
人在进来的瞬间,陆允南的探朝雷达就开启了,直接躲在了书桌下面,抱着脑袋自欺欺人的躲着。弄的许家兄弟和池慕寒那是一头雾水。
好在方学录也紧随其后的来了,陆允南还是头一回这么期待上课。
只是一整节课他都心不在焉,心思全放在顾朝身上了。他怕顾朝觉得自己蛮不讲理,死缠烂打,没有礼貌。想要为自己醉酒撒泼的行为道歉的想法,都不敢冒头。
简直是坐如针毡。
在无限的纠结与挣扎之中第一节 课下课了,方学录没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又通知了大家一件事情,恶月之后,金明池宴的龙舟赛事,今年国子监也要参加。每个堂都要组建出一个龙舟队伍至少五人参赛,不要超过九个。子休,你统计一下名单,今日下学前给我。
师长提了要求,宋子休不敢反驳,起身行礼说:学生知道了。
方学录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离开了,宋子休却是有些发愁。环视一圈课堂,众人纷纷躲避视线,实在是不想参加那什么劳什子的龙舟赛。
太费体力了。
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看龙舟表演还差不多。
宋子休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把他拆成五份能不能算。
陆允南心思却是活络了起来,参加比赛就要练习,练习了就不用上学还不用天天面对顾朝,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他戳了戳池慕寒的后背,对方回头问道:什么事?
赛龙舟你去嘛?
池慕寒道:你想去?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陆允南连忙点头。
许书玉见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便也凑了过来问他们在聊什么。本来也是好奇随口一问,没想到是陆允南要拉着池慕寒入伙去赛龙舟。
许书玉看了一看眼前娇小玲珑的陆允南,又想到每年观赛,划龙舟的都是些身形魁梧的壮汉,龙舟还没影,但他已经开始担心陆允南的安危了。
也不知是龙舟划知知还是知知划龙舟。
给我和我哥也报上吧。许书玉出于担心陆允南生命安危,拉着许书元也进了崇志堂的龙舟队。
确定人数后,池慕寒拍了拍宋子休的肩膀,宋子休一脸茫然的看去。对方眉骨处的疤痕虽有些吓人,但搭配上那张俊逸的脸来看,倒是添了另一份野性的帅气。因此人身量比起同龄人要高要壮实,宋子休仰着头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有一些威压。
这位同窗,你可是要报名?
宋子休说话斯斯文文,人也白净,池慕寒看了一眼后点头,还有许书玉,许书元,陆允南。
好的。宋子休提笔蘸墨,唰唰唰四人名字跃然纸上,速度之快都能看见残影。真怕自己慢了一瞬眼前的人就会变卦。
陆允南一直不敢看顾朝,倒是无从得知顾朝自他说报名赛龙舟时起就一直紧握的双拳。克制压抑着涌上来的担忧,他怕陆知又会和以前一样落水。
一直下学之前都没有人再报名,看着纸上四人的名单,宋子休只好提笔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好不容易凑齐五人,交给了方学录。
方学录也知道让这些世家子吃喝享乐可以,做这些体力活那是难上加难,能有人报名就不错了。看着名单上陆允南的名字,此时不明真相的方学录心中还升起了一丝好感,没想到平日里不爱学习的陆同学,在紧要的关头还是很给面子的。
陆允南催眠了自己一整天,第二天终于不用再面对顾朝了。他一大早就堵着方学录,说要请假,要去金明池练习赛龙舟,免得到时候给崇志堂丢脸。
方学录觉得言之有理,他们从未一起赛过龙舟,这是个需要默契和力气的赛事,确实需要练习。于是便同意了每日半天假。
这和陆允南想的一整天都不用来国子监有点不一样,但是没关系,没什么是他陆知知看不开的。在顾朝身边坐半天牢,那也比坐一整天牢要好。
现在天气渐渐开始变热,陆允南怕下午会热便选了上午的半日,毕竟赛龙舟真的是个力气活。
包括宋子休在内的四人,国子监的门槛都还没跨过去,就被陆允南抓走了。四辆马车排成一列,一路行至金明池外。
金明池与琼林苑相对,皆在外城。与琼林苑植物众多不同,金明池大多是水景。水面上建立除了诸多样式的亭台水榭,虹桥玉桥以外,阁楼殿宇也颇多。皆四面环水,立于波光之上,倒映于水中又是另一番绝色美景。
池岸对面的大殿是用来放赛事龙船的奥屋,他们人少只有五人,用不了大龙船,只能用最小规模的那种。想来今年国子监的龙船队伍,是用来给往年称霸金明池的龙舟大佬们塞牙陪跑的。
管理奥屋的人也知道国子监今年参赛,核对了身份后便给他们选了个合适的船,又换了专门的窄袖劲装,免得长袖儒袍不好划桨。换好衣服后,由专人带着入水试一试船。
陆允南幼年有落水的不好记忆,那次还差点死了。不过他却没有因此怕水,后面还专程学了游泳,倒是心宽的很。
不过池慕寒和宋子休都不会水,池慕寒是因为一直在边关没什么机会接触。宋子休就纯粹是忙着读书,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读书,没那个兴趣。
五人好不容易坐上了船后,池岸便跑来一个人,冲着要带他们下水熟悉龙舟的领头挥手,先别走!还有一人!
陆允南几人面面相觑,还有人?谁啊?陆允南又默默的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五个正好啊。
不过对方说有就有吧,万一是后来又有了报名了,但是他们不知道呢。
等了没一会,岸边就来了一个人。身上穿着专业的赛舟服饰,一样的窄袖劲装在对方的身上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衣服贴身,完美的勾勒出他身上起伏的肌肉线条,宽背窄腰,身长腿长。
陆允南一脸痴呆的看着顾朝,下意识的紧紧抱住自己。此时他已经被对方的完美身材所吸引,只叹道为何自己牛奶喝的不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身形呢?
等到顾朝长腿一伸,挤开了同样看痴了的池慕寒,坐到陆允南身后的时候,陆允南才回归神魂意识到,顾朝来了。
敢情他换了个地方继续在顾朝身边坐牢。
池慕寒自小在军营,身材也很不错。但是比起顾朝还是差些,他这心里莫名其妙沁出一丝酸意,只这一走神自己的位置就被对方给占了。
不过人家是王爷,自然是想坐哪里都可以。领头的人也重新分布座位,确保龙舟入水平衡。
陆允南本也打算往最后坐,不过被人恭敬驳回了。因为他这体型,只能坐那个位置,换了的话很难平衡。
被安排了的陆允南只能在心中流泪发誓,自己再也不贪杯了。他此时此刻真想划着龙舟离开大周,换个地方生活。
方学录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手里还捏着一张纸,上面是此次崇志堂赛龙舟成员的名字。区别于前面五个名字自己的俊逸,第六个名字字迹笔锋苍劲有力。
这是陛下的宝贝弟弟亲自写上去的名字。
方学录冥思苦想,该如何向祭酒汇报这件事情。要是比赛输了怎么办?要是那个能掀天揭地的陆允南不小心得罪了小王爷,他又该如何和陛下与右相交代?
方学录愁的直叹气,真情实感的想,这是他带的最想辞官的一届。
作者有话说:
白堕春醪,是刘白堕酿造。不是文章 说的良酝署刘署令酿的,为了服务剧情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