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沈清疏用力点头,真的,你赶紧自己吃掉吧,快吃快吃,一会儿化了。
    那我吃啦!闻勤眼珠转了下,见她真的不吃,立刻开开心心地收回手添了一口。
    还真是他的口水,沈清疏立时觉得逃过一劫,小孩子真单纯。
    正笑着,她忽然若有所感,回头一看,那边床旁一圈人都在看着她,包括林薇止。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要骗小孩子的糖。
    沈佩璃笑叹一声,都这么大了,还是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她话里是在说着沈清疏,面却朝着林薇止,弟妹多包涵。
    林薇止莞尔一笑,无妨,伯爷这是知童趣。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能取悦到沈佩璃也算值得,沈清疏无奈一笑,点了点闻勤的额头,一块糖有什么舍不得的,还握在手里半天。
    闻勤懵懵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两下,又笑着低头舔了一口糖。
    又过得一阵儿,赵易简也来了,寒暄了几句后,对沈清疏使了个出去谈的眼色。
    沈清疏把闻勤递给奶娘,跟着他到门外,姐夫有何事要跟我谈?
    赵易简觑看内室一眼,不放心地拉了她一下,到我书房去说吧。
    不了,沈清疏立着不动,实话实说,我不能离我娘子太远。
    这话听在赵易简耳朵里就不是一个意思了,他无语的看了沈清疏一眼,一副原来你是这种人的样子。
    到底什么事?沈清疏知道他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反正她说得可是大实话,真去了书房,她恐怕就没心思和赵易简说话了。
    赵易简还是拉着她挪远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是这样,这回难产,你也知道娘子她大受打击,精神不佳,这边我一时走不开。可偏生今年又开了恩科,老师叫我不要错过机会,我犹豫要不要下场一试。
    他觑看着沈清疏的神色,清疏,你觉得呢?
    我觉得?沈清疏愣了会儿,低头重复了一遍,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我没有意见,姐夫你自己做决定吧。
    赵易简有些急切,可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问你啊!你给个准话。
    沈清疏想了好一阵儿,不知道怎么回话,她忽然有些痛恨起自己的敏锐。
    她听出了赵易简的潜意思,赵易简根本不是想问她的意见,他心中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有些愧疚还缠绕着他。
    他把决定权交出来,如果沈清疏赞同他,他就能坦然的想,沈家人都没有意见。
    刚刚从难产中挺过来的沈佩璃,就会整整两个月都见不到自己的丈夫一面。
    但如果沈清疏不赞同,他也未必就不会去考。
    就算最后真的不去考,他心里恐怕也会有怨气,觉得诚意伯府在压他,最终这些怨气都会转化到沈佩璃身上。
    沈清疏不知道是不是她把人想得太坏,可她知道太多这样的事例了,在一个以夫为纲的封建社会,她真不敢去赌这种环境成长的男子的胸怀。
    她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
    好半天,才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姐夫,其实按规制,明年也会有一届乡试。
    不一样的,赵易简脸色苦了些,我听闻,陛下有意立元后嫡子为太子,这次恩科录取的士子都承六皇子恩德,以后会天然地拥护六皇子,所以会较往年多录一些,我此次参加,也许能得中。
    沈清疏心里发沉,这流言他也听说过,但那都是太远的事,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自己也要参与本次乡试,也没法对赵易简多劝,万一以后他时运不济,一直中不了举,还不恨死沈家人。
    那姐夫你还是去考吧,这话说出来,沈清疏心里五味陈杂,她沉默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说:我姐姐这边,有长辈照看着,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娘子也会经常过来陪伴姐姐。
    赵易简神色松了点,却也没有怎么高兴,他叹气,唉,清疏,实在是对不住,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沈清疏扯了下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赵易简只是次子,不想错过科考机会也是正常的。这时代的男子,怎么会为家里的女眷做出这种妥协。赵易简会犹豫,心里会愧疚,都已经算是难得的好人了。
    可她是后世之人,她知道产妇生产之后有多么难熬,多么需要陪伴,却亲自做出了决定。
    她有些逃避地想,赵易简为什么要来问她,为什么不去问别人。
    她心里难受极了。
    在赵府用罢晚膳,沈清疏二人才回府。
    上了马车,林薇止轻声问:怎么了,姐夫和你说了什么?
    下午沈清疏进屋后,她就注意到她神色不对,眉宇间总蕴着一丝低沉,和沈佩璃说笑也是强打着精神,笑得僵硬。
    没什么沈清疏不答,她不太想聊这个。
    林薇止没说话,只是一直目光安静地看着她,无声询问。
    真拿她没办法,沈清疏无奈地摇头。她背靠在马车厢壁上,往下滑坐了一截,闭了闭眼睛,言简意赅地回答说:姐夫要参加今年的恩科,回祖籍应考要两个月。
    林薇止眨了下眼睛,没听明白,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担心姐姐承受不住?
    实在不是她迟钝,而是男子出门赴考太正常了,有时,女子生产的时候丈夫都未必在身边。
    不过她知道她这位夫婿是个异类,不能以常人量之。
    嗯,沈清疏颔首,眉毛拧了起来,她现在正是最需要丈夫婿陪伴的时候,我怕她精神出状况。
    现代社会,大部分的产妇在产后几周,都会患上轻微的产后抑郁症,需要及时进行心理干预,而严重到带着孩子自杀的也是屡见不鲜。
    她相信在古代,这样的例子也不会少,只是没有人关注记载下那些可怜的女子。
    沈佩璃本身性格就比较柔弱,加上丧子之痛,丈夫又不在身边,她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多小可爱都留言说希望她们有个孩子,好滴,我会好好考虑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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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第33章
    林薇止抿了抿唇,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理智上,她觉得沈清疏有些担忧过度了。
    出门考试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从小到大所见到的就是这样子,好男儿志在四方, 绝不会囿于内宅。
    她父亲勤政为民,公务繁忙,和母亲之间一直不冷不热的, 他的小妾生产以后也基本见不到他几面, 都是仆人伺候,可她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在她私心里, 却又更欣赏这样的沈清疏,难以抗拒如此的温柔。
    这世间男子,有几个会站在女子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呢?而又有哪个女子会不想嫁给这样体贴的夫婿呢?
    她心里莫名地有点酸涩, 她虽然嫁给了沈清疏, 但这个人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相较起来,她对她的姐姐都还要上心许多。
    她只能安慰说:我和母亲都会经常过去看顾姐姐,有我们陪着她, 相必她也不会太难熬,你不要太担心。
    嗯,我也叮嘱了姐夫, 科考结束以后快马加鞭回来。沈清疏勉强笑了一下,坐直了些,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心里多少还是会有几分忐忑。
    林薇止看了她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 遮住满眼思绪,又轻声问:倘若你是姐夫,你会怎么抉择呢?
    我?沈清疏没多想,摇摇头沉吟道:我会等明年再去考,只是,我和姐夫是不一样的,却也怪不得他。
    语气里有几分感叹。
    她知道,她的选择并不意味着她比赵易简更高尚。她来自一千年后,那个时代,男子敢丢下难产后的妻子两个月不闻不问,必定要被众人声讨。
    她受到的教育不同,加上她本身是女子,立场上会更偏向女子,故此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但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求学着封建礼学、男尊女卑的赵易简也和她一样。
    林薇止却以为她是说他二人身份不同,一个是夫婿,一个是弟弟,立场不同所以抉择不同。
    她瞥她一眼,垂下视线,没有再说了。
    暮色四合,白日热闹的人流也渐渐散去了,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回伯府。
    沈清疏刚下了马车,管家刘伯就迎了过来,少爷,下午您不在,孟少爷刚好过来拜访。
    柏舟?沈清疏抬脚往府里走,边走边问:他有说找我什么事么?
    刘伯从怀里掏出两本书递给她,孟少爷没说,只让我尽快把这个转交给您,让您多研读几遍。
    沈清疏接过来一看,一本《四书集注》,一本《大简粹言》,大致翻了下,内容寻常,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只两本书的著名是同一个人,名叫希声。
    沈清疏心中一动,问刘伯,你可知写书这位希声是何人?
    刘伯挠挠头,有些犯难,哎呦,这个我一时倒是不知,少爷要是想知道,明日老奴就让人去查。
    不用了,改日我再问柏舟。沈清疏摆摆手,心里已然有数。
    林薇止在旁边听着,忽然插话说:是户部郎中郑大音郑大人,这是他的笔名。
    郑大人?沈清疏看看手中的书,又看看林薇止,饶有兴趣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我哥哥说过,林薇止捋了下耳边散落的鬓发,偏过头说:《大简粹言》正是郑大人的著作,收录了他这些年所做的文章策论。他中进士不少年,但似乎还未担任过乡试主考官。孟公子送他的书给你,想必是听说了什么。
    正是,沈清疏颔首赞同,柏舟有心了,他前段时间就在打听乡试主考官。
    说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羞愧,孟柏舟打听主考官还不忘帮她一起,甚至直接寻了书送过来,而她这段时间闭门读书,又因沈佩璃的事牵扯精力,都没怎么关注他那边。
    孟柏舟家里变故,两人这么多年的朋友,她应该多关心他一些的。
    等这次易感期过去,她应该多去看看孟柏舟才是。
    二人回房以后,刘伯吩咐准备了热水就退下了。
    沈清疏借口去书房放书,让林薇止先沐浴。
    等她磨磨蹭蹭、拖了又拖地洗漱出来,林薇止侧躺在床上,阖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沈清疏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走至床边,小心翼翼俯身观察。
    林薇止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她。
    你还没睡?沈清疏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林薇止坐起身,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双手探入脑后,将藏进衣襟里的头发度出来,转头看她时眼眸含笑,你要做什么?
    她眼尾上挑,是如桃花一般勾人的弧度,披散的长发如流水一样倾泄在肩上,映着微微的烛光,度出的发梢轻轻地晃动,好似晃在了沈清疏心间。
    她一瞬间有些耳热,心跳也加快了些,慌张地移开了视线不敢直视。
    没、没什么,沈清疏嗫嚅着,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艰难地在心里做斗争,一边觉得冒犯,自己应该主动去睡榻,一边又从心底里生出贪恋不舍来。
    她不说,林薇止也不急,把薄被往上提了提,拢着双膝,手撑着下颔,弯着眼眸看她。
    两人对视好一阵儿,沈清疏终于受不了她直白的目光,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她,脸涨红得像个番茄,磕磕巴巴地说:我昨晚那个,要是今日又又、又冒犯了,该怎么办?
    早料到她有此一问,林薇止咬了咬下唇,忍住笑意,凑近了一点,在她耳边用气音轻声问:你觉得呢?
    吐息自然而然地缭绕在沈清疏耳上,她打了个激灵,耳后燥热,只觉心跳陡然加快。
    她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截,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好一会儿,才压下沸腾的思绪,艰难地提议说:要不然,我这几天还是睡榻吧。
    她尽量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哑得厉害。
    忍不住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抱歉,我不能保证自己睡着以后还是规规矩矩的。
    这人,也未免太君子了些,林薇止心里忽然生出两分怨念来。她这么正经认真,她都不好意思再逗她了。
    她幽幽地道:夫君对我避之唯恐不及,莫非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伤心。
    沈清疏察觉到,但仍是不敢回头看她,她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脊背绷得笔直,紧张地说:不是的,只是我怕冒犯到你。
    林薇止膝行两步,又靠近了她,绕有兴致地笑问:冒犯我,你怎么冒犯我了?
    沈清疏已到边沿,退无可退,她垂着头,耳根通红,就、就像是昨晚那样。
    昨晚怎样?林薇止搭着她的肩膀,手指轻轻摩挲,勾着嗓子低声调侃说:我们不是夫妻么,便是更亲密的事情也做得。
    隔着夏日轻薄的衣衫,她的手指寒凉,似是直接在沈清疏皮肤上游移一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直探到她的尾椎骨。
    沈清疏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往旁边踉跄了两步,才转过身去。
    她紧紧地抿着双唇,皱着眉头,眼尾都有些烧红,眸中却黑沉沉的映着林薇止的倒影。
    不过是搭了一下肩膀,林薇止也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被她这样看着,她才忽然生出一丝心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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