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她，必须被拯救。”

    “......”
    少女不禁陷入到有些哑然的状态中。
    哪怕没有回过头，转过身，她都能够感受到希恩这话语中携带的些许不安和紧张。
    明明之前的两个非同小可的问题，他都问的很平静，很沉着，唯独问到这个问题时，他竟是禁不住的紧张和不安，着实让人感到讶异。
    毕竟，前面两个问题的重要程度，和这个问题比起来，无疑要大出许多。
    一边是长久以来便存在于欧姆尼珀坦森最深处的隐秘，一边则是两个“微不足道”的魔法生命的安危，孰轻孰重，相信任何人都能轻易判断出来。
    可希恩却对前者表现得不冷不热，对后者极为紧张，让被世人视为魔王的少女都险些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这位魔王自然不会知道，对于希恩而言，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那些曾经的谜团及隐秘，希恩虽然不是不在意，却没有太大的执着。
    亦即，就算那些谜团没有解开，他也是觉得无所谓的。
    反观莱夏和菈夏的安危，希恩真的没办法无视。
    不知道这一点的魔王终究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们没事。”
    魔王轻声说着。
    “虽然「躯体」和「力量」的支配权已经重新回到我的手上，让那两个孩子只剩下微弱的意识，但我并没有将那两股意识给抹除。”
    想抹除莱夏和菈夏的意识，对这位魔王而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能完成的事情。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不打算继续活下去，更不打算夺走「躯体」和「力量」的支配权。
    在这位魔王看来，自己将再次迎来死亡，到时候，莱夏和菈夏自然会重新取得「躯体」和「力量」的支配权，回归到这个世上。
    “现在，她们大概相当于「魔王的副人格」这样的存在，只要我不把她们抹杀，她们就能一直与我共存，甚至能在我主动进入沉睡状态时让意识浮上表面，以「魔王」的身份在这世上活动。”
    魔王向着希恩做出说明。
    “如果你想让她们回归，在这里杀了我就行。”
    魔王的话语，令得希恩彻底的放下了心。
    他最担心的就是莱夏和菈夏在魔王复活以后会直接消失，从此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幸好，魔王本人并没有打算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只想求得一死，将「躯体」和「力量」重新还给莱夏和菈夏，因而并没有抹杀掉莱夏和菈夏的意识，否则，那对双胞胎姐妹般的主仆，怕是会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那样一来，希恩就得想办法将她们俩复活了。
    现在，情况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希恩自然就放心了。
    只是...
    “......你难道不知道她们在这世上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希恩不由得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并且，眼神多少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可惜，魔王依旧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没有吸收她们的记忆，更没有窥视她们的记忆的意思，只想重新获得永眠。”
    魔王说出来的话，便让希恩有些放下了心。
    当然，希恩也没奢望，自己和那对主仆之间的事情没暴露。
    但起码，这一刻，他是可以安心的。
    而且，他也知道，因为这个的原因，这位魔王还没有发现一个颇为残酷的事实。
    而这件事，对于希恩来说，将成为接下来的一大底牌。
    于是，希恩开口了。
    “既然如此，我的问题问完了。”
    希恩对着眼前的魔王，陡然出声。
    “现在，换我来回应你之前的请求。”
    此言此语，终于是令得魔王抬起了硕首。
    “你愿意杀了我吗？”
    魔王为此感到欣喜，也为此感到安心。
    说实话，她发自内心的不想对希恩出手。
    不为其他，仅因为希恩是那个人的孩子而已。
    她不想出手伤害那个人的孩子。
    可除了希恩以外，在这个世上，没人能够杀得了她。
    即便有，那也必须经过如同千年前的最终之战那般费尽心机的波折，才能引导出自己死亡的结局。
    那样一来，又需要经过多久的时间才能达成愿望？
    少女可没办法等下去。
    她只想尽快重新获得永眠。
    希恩绝对是能完成她的这个愿望的存在。
    以这位勇者如今的力量，哪怕是自己本能的力量反扑，其都能抵挡下来，进而完好无损吧？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需要伤害任何人的死去了。
    这，无疑是魔王少女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然而，就在少女满怀欣喜的这么想着的时候，希恩发话了。
    “不，请允许我拒绝。”
    希恩毫不犹豫的这么说了。
    “唉？”
    少女愣住了。
    她不由得转过身，终于是面向了希恩。
    希恩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的正脸。
    与莱夏和菈夏完全一致的容颜上，却是携带着无论怎么样都化解不开似的悲伤，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颇为动人心弦。
    希恩有理由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个少女脸上的悲伤，都会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但，希恩自己是必须拒绝的。
    “你的复活，同样有我的一分授意在里面。”希恩实话实说的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我有可能杀了你吗？”
    魔王少女沉默了。
    紧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其身上散发了出来。
    “......！”
    希恩眼眸骤然一凝。
    “————！”
    整个重见天日的花海亦是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破灭性的灾难到来一样，突然震颤而起。
    天地黯然失色。
    世界本身都好似在发出哀鸣一样，频频震颤。
    这一刻，所有在神之峡谷里厮杀和激战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压力，让他们面色唰的一下，变得一片惨白。
    包括超脱级别的存在们，脸色也都变了。
    “这股压力...！”
    已经找到阿妮玛和娜杜菈，与两个女神汇合的莉妲斯面色凝重。
    “魔王...”
    阿妮玛和娜杜菈一边冲到莉妲斯的身边，将死气形成的怨灵群甩开，一边面色大变。
    “呜...”
    “嘁...”
    和两个死灵骑士激战中的莉莉丝和阿蒂忒弥斯都一个低吟了一声，一个咋舌出声。
    尤其是阿蒂忒弥斯，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当初自不量力的去挑战魔王的那一天，心都在颤抖。
    至于艾依和夏芙涅，那是忍不住都停下了战斗。
    “母亲...！”
    两人又是激动，又是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一副很想冲出去，又不得不强忍下来的模样，让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所有人就都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和突然震颤起来的天地一起，献上内心的臣服。
    哪怕是不在这个战场上，远离战争的世界各地的民众们，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世界各地便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喧哗、恐慌及混乱。
    大地甚至有种重新崩塌龟裂，令岩浆喷发，火山爆发的前兆了。
    而这，仅仅是因为魔王准备做些什么的关系。
    神之峡谷的最深处，一望无际的花海中心，被誉为魔王的少女的身姿便轻轻的漂浮了起来，飞上半空。
    “我真的不想对你出手。”
    少女吐露出来的就是宛若哭泣般的话语。
    “那就别做不就行了？”
    希恩承受着最大程度的压力，直勾勾的望着半空中的魔王，如此说着。
    少女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冷下了脸。
    “别怪我。”
    这是少女最后的饯言。
    “轰隆隆...”
    一时间，天地变色，地动山摇，风起云涌，雷声阵阵。
    无数的大气在盘旋，化作一股股的黑烟一样，卷向了魔王所在的方向。
    少女一身衣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姿则早已被涌动的黑云给遮蔽。
    世界在哀嚎。
    大气在哀嚎。
    天空与大地在哀嚎。
    这世间的一切，就都在这一瞬间里，为即将到来的灾难而恐惧、哀嚎着。
    希恩目睹着这一切，眼眸微微闪烁。
    哪怕是现在的他，面对这位实际上的世界最强者，世界破坏者，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虽说，他已经得到了魔王一半的力量，还得到了至高神一半的力量，加上勇者的力量，三大至高概念的力量集于一身，理论上来说应该比只剩下一半力量的魔王更强，可从魔王此时此刻里散发出来的压力，希恩就知道，面对这一位，常规的计算公式是完全没用的。
    力量的多寡，早已不能用来计算对方这一层次的存在的强弱。
    失去一半的力量，并不代表着这位魔王会变弱一倍。
    无限的力量，哪怕减少一半，那亦依旧是无限。
    失去一半的力量，对于这位魔王而言，唯一的影响，大概就是续航的能力只剩下原本的一半。
    就比如，其本来能够在一个小时内发挥出全力，现在则只剩下半个小时。
    要不然，这位魔王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全部分出去，那样一来，就算是一个弱的可怜的平民，不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死她了吗？
    可事实却是，数万年来，这位魔王一直都求死而不得，这足以证明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
    这就是魔王，常规理论及一般的世界常理根本无法束缚的存在。
    希恩就算得到了其一半的力量，加上至高神的一半力量及身为勇者的力量，对上这位魔王，最好的结果，那也只能是五五开而已。
    而两人之间的激战，势必会给这个世界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
    因此，不仅是魔王，希恩自己也由衷的不想对她出手。
    “世人皆视魔王如邪恶，希望勇者能够打倒魔王，拯救世界。”
    可世界被拯救了，这位可怜的魔王又有谁能够来拯救呢？
    “难道就必须得打倒魔王才能达成完美的结局吗？”
    不，不是的。
    能够达成完美结局的条件，希恩已经得到了。
    也就是说...
    “魔王不必被打倒。”
    希恩向着风起云涌的天空伸出手。
    “她，必须被拯救。”
    说着，希恩发出了「命令」的话语。
    “停下。”
    这是不带力量，没有神秘，简简单单又普普通通的话语。
    然而，当这句话语从希恩的口中传出之时，天地间的异象，消失了。
    世界不再哀鸣。
    天地不再震颤。
    风不再，云不涌。
    魔王少女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天空之下，暴露在了希恩的眼前。
    其身上，所有的压力，均烟消云散。
    “什么？”
    魔王少女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愕然及动摇的表情。
    她发现，自己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对希恩的「命令」做出了反应。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没有得到莱夏和菈夏的记忆吧？”
    希恩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那么，你肯定不知道，那两个丫头的所有权，其实都在我的身上。”
    什么所有权呢？
    自然是身为魔法生命的所有权了。
    “魔法生命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这是绝对的。”
    希恩对着满脸动摇的魔王笑了起来。
    “当然，这样的常理对你来说可能会失效，所以那两个丫头做了一些连我都是直到这一刻才领悟到的事情。”
    在精灵之乡的最后一夜里，即将离去的菈夏将一切都奉献给了希恩。
    连带的，就是莱夏，都将一切献给了希恩了。
    她们通过献上身心的全部这种方式，将魔法生命的命令权、支配权及所有权提升到了最大。
    因为已经形成了实质上的关系的原因，身为魔王素体的她们想建立起“让魔王都无法解除的约束”这种既定事实，可谓是轻而易举。
    毕竟，她们本来就分别是魔王的「躯体」以及「魔力」本身。
    “这样一来，如果是全知全能，擅长行使奇迹的至高神，那还有办法解除这种约束，但你是魔王，由你自身的力量所建立的约束，想解除，那绝对没法轻易办到。”
    “你的力量是绝对的。”
    “正因如此，这绝对的力量，对你自己本身也会造成了影响。”
    过去，魔王的少女就因为这股力量的关系，仿佛受到诅咒一般，失去了许多许多的东西。
    这一次，她再一次的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换言之...
    “你早已不属于你自己了。”
    “你现在是属于我的。”
    “是只属于我所有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