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忘掉隋文倩吧

    她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陈新的那次绝食，他用那种极端的方式留住了她。她虽然因此留在他身边，但是心里却时时因为他耍这样卑劣的伎俩而蔑视他，厌恨他。或许，那时，无论陈新怎样地对她好她都不能感动，就是有这个原因存在的吧。但是今天，她却一下子明白过来：那时陈新根本就不是以死胁迫她。他了解陈新的为人，他不是卑劣的人，更不是会对她耍心计的人。他根本就没想要去死，他不过是承受不了失去最爱的人的那种痛苦，而放任自己去面对死亡罢了。就像现在的自己，她本不想去死，可是，她却想躲在死亡的背后去逃避那种痛苦，那种自己无法承受的痛苦。痛苦到极点，也就无惧死亡了。
    哥哥那时就已经那么爱我了吗？那时我们交往不过四个月。倩倩泪眼模糊地回想着那时的情形，脑子里闪过陈新如枯骨一般躺在床上的情景，她此刻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是用生命爱一个人。她又想起陈新为了让她幸福快乐，还她自由，忍痛与她分手的情景。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啊：陈新那么爱她，却被迫放手，而且是主动放手。是因为放弃了自己最爱的人，那种痛苦痛入骨髓，所以，哥哥才无法接受别的女人，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走到现在的吗？倩倩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哥哥，我错了，我从开始就错了，我无视你的一份最真挚最纯洁的爱，我无知地践踏你的一片痴情，让你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我错了......她本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自小也极少流泪，更不要说放声大哭了。即使周之华离开她们母女只身回上海，即使他后来出轨，即使他们离婚，她也从来只是默默地咬牙忍着，从未在周之华跟前掉过一滴泪。偶有的几次深夜流泪，也不过是在感伤自己，感伤命运罢了。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为了陈新，她不停地哭，流尽了眼泪，甚至好几次放声大哭。
    陈新，这个痴情的男人，把自己的全部人生都押在她的身上，为她付出，为她牺牲，无怨无悔。她欠了陈新太多的情，或许，她是在用眼泪来偿还那份沉重的情债吧。
    她听到爸妈开门进家的声音，只好压抑住自己的哭声，躲到被子里默默流泪。
    哥哥放弃了吗？就像当年那样，他知道我不爱他，就为我放手了。可是，哥哥，你怎能放手？你不可以放手，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自私无知的丫头了，现在的我明白了哥哥的深情，也懂得了哥哥的爱，哥哥，我爱你！
    倩倩的心里话一出，连自己都惊呆了。
    她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这么久以来，她不断地想陈新，不断地为陈新哭泣，不断地在陈新面前闹事找麻烦，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爱上了他。因为爱他，所以想他；因为爱他，所以心疼他；因为爱他，所以就不能忍受他曾经有过别的女人，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拥有，她嫉妒呆在他身边的所有女人，即使他不爱她们。
    她静静地坐了好久，静静地梳理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纷纷扰扰，所有有关陈新的场景和心情。她确信，她是真的爱上陈新了，很爱很爱。她禁不住笑了，眼里含着热泪。她为自己的爱而欣慰，而高兴，而幸福无比。但她忽然又想到，如果哥哥放弃我了怎么办？他受够我了，他不想要我了，他要放弃，他要整理自己的心情，他要准备去接受别的女人，那该怎么办？
    她忽然觉得一阵子心慌，慌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仿佛陈新真的抛弃她了。不行，我不给他放弃我的机会，我现在就去找他。
    她起身换衣服。她要去找陈新，她要当面告诉他：哥哥，我爱你！不要放弃我！她必须尽快地去告诉他，去抓住他。
    她顾不得打的，她记得陈新的家在哪儿，她拼命地向他家跑去。等她气喘吁吁地爬上十楼，却敲不开陈新家的门，怎么敲也没人。她看了一下时间，快十一点了，难道陈新还在爸妈家吗？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给陈新拨了电话。
    陈新手机响了好久了。陈凤看哥哥出去跟医生说话一直不回来，就拿起他的手机来看了一眼，“倩倩宝贝”，她吐了一下舌头，拿给躺在病床上的妈妈看，陈妈妈立时眼里冒火，说道：“挂断！”
    “哥哥知道会生气的。”陈凤可是最怕大哥的。
    “给我，我来。”陈妈妈伸着手接过手机，狠狠地按了拒接。
    没过几秒钟，倩倩宝贝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陈妈妈继续拒接。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妈，”陈凤提心吊胆地看着门外，她是知道大哥多么在乎那个倩倩宝贝的，“我大哥会发火的。”
    “他发火就让他发，我不怕。我不能再让那个女人祸祸你大哥了，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躺这儿的？”陈妈妈愤愤地说，她的心里一直都无法释怀隋文倩对陈新的嫌弃。在她眼里，大儿子陈新就是神，敢对神不敬的人，都该死。
    陈妈妈发完牢骚，忽然想起前几天给儿子挑选过的几个女孩子里，有一个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好像还就是心脑血管科的医生。她急忙让女儿递给她手机查找联系人。她必须尽快为儿子找到合适的人，她必须让儿子尽快地走出那个女人的阴影，她不能眼看着儿子再被那个女人祸害得要死要活的。
    第二天下午，陈新一走进妈妈的病房，就看到一个个子高高年轻靓丽的女医生正站在妈妈床前，两个人开心地说笑着。陈新走进去，放下手里的饭盒，转身要出去，妈妈却及时地叫住了他，指着女医生给她介绍：“陈新，这是苏婷，是这个科室的医生。”陈新随便扫了一眼她的脸，对她点点头，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楚。
    苏婷倒是落落大方地跟陈新打着招呼：“你好，陈总，我是苏婷。”说着向陈新伸出手。但是陈新只是默然看着妈妈，一动不动，无视着女孩子热情的招呼。
    陈妈妈赶忙笑着打圆场：“叫新哥哥就行，叫陈总多见外啊。”
    女孩娇俏地一笑，很自然地缩回手，甜甜地叫了一声：“新哥哥。”
    陈新哼也没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了妈妈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转身走了出去。
    陈妈妈笑着拉住女孩子的手说道：“你新哥哥天生就是个不会笑的脸，不过他心地善良，你们熟了就知道了，他对人真的很好。”说的不错，陈新对人真的很好。不过，这个“人”只限于隋文倩。
    陈新从医生办公室回来，苏婷已经走了。陈妈妈把伺候在旁的护士打发出去，开始了跟陈新严肃认真的谈话。
    “新，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躺在这里的吧？”
    “嗯。”陈新闷闷地应声。他似乎感觉到妈妈要说什么了，所以一脸的冷漠，看着妈妈。
    “我知道隋文倩离婚了，我也知道你们应该也联系过了，但是还是没希望的，对不对？”陈妈妈难得如此咄咄逼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大儿子。
    “妈，您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陈新很无奈地回道。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吗？我不管你的事，你能管好你自己吗？你能吗？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做到不管你的死活？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个女人害死吗？”陈妈妈越说越激动，旁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显示病人很激动。
    陈新赶忙坐到妈妈身边，握住妈妈的手，急急地说：“妈，您急什么？您有话就好好说，我在听呢。”
    “新，我实话告诉你，我绝对无法接受隋文倩那个女人。别说她还看不上你，她就是跪着你，求着你，我也不同意这样冷酷无情的女人进我家的门！”陈妈妈喘了口粗气，“新，你要是心里还有你这个妈，你要是还有点孝心，你要是不想让你妈被你急死，你就赶紧忘了她，赶紧交往别的女孩子。”
    “妈，您为什么对倩倩有这么大的怨恨，她做错了什么？”陈新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对妈妈的说辞极度不满。
    “她做错了什么？她折腾我的儿子！她都要害死我的儿子了！”陈妈妈失态地大声喊着，“新，妈还能活多久啊，我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儿子过得这么痛苦。你过得苦，妈心里会好受吗？她折腾你就是拿刀子捅我的心啊！看你每天过得这么不舒心，你知道妈是什么心情？我常常就想，我还不如死了的好，我死了我就不挂心了，我死了我就眼不见心不烦了，我就省心了。”陈妈妈忍不住地又痛哭失声。
    陈新的眼睛湿润了，他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心里既悔恨又愧疚。这些年，他一直任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从未顾及到爸妈的感受。他不知道，这些年，他不幸福，他的眉头没有舒展过，爸爸妈妈的心也从来没有放到肚子里过。自己心爱的儿子不舒心，爸妈又怎么可能安心呢？
    “新，刚才那个苏医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今年二十八岁，人家年轻貌美又有才学，哪一点也不比那个女人差。要不是为了照顾体弱的父母，她完全可以留在北京的大医院里的。这样有品有才的女孩子可不多见了。妈妈很喜欢她，你跟她好好交往交往，慢慢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很快就能喜欢上她。”陈妈妈很快地整理情绪，说起了正事。她必须趁着这次住院逼着儿子清醒过来，忘记隋文倩，最好是能马上定下一个女孩子。
    陈新脸色阴沉，一声不吭，他满心的不满，但是这会儿他不敢再说任何让妈妈不高兴的话。
    陈妈妈看儿子的脸色就知道，她的话根本就没说进儿子的心里去。她叹了口气，说道：“新，妈难道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人吗？妈也希望你能称心如意。那天凤跟我说她离婚了，我都想去她家求她爸妈，求他们劝劝自己的女儿，看到我儿子的痴心，嫁给我的儿子。哪怕让我给她爸妈下跪我也愿意，只要她能同意，只要她肯跟你，我就是舍上我的这条命，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陈妈妈越说越激动，旁边的仪器又开始尖叫。陈新听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握住妈妈的手，急急地说：“妈，您别激动，我会好好考虑您的话，我会尽力的。”
    陈妈妈默默地流着泪，好半天才说：“新，这些年，妈一直都是理解你，支持你的。这次，你就听妈一次，忘掉隋文倩吧，那个女人咱求不来。你就踏踏实实地开始新的生活吧。你生活安定了，妈才能安心，妈才有勇气多活几年。你就当是尽孝了吧，快点安定下来。妈也不逼你非要跟这个苏医生在一起，只要你喜欢，跟谁都行，我只想看到你快点结婚，快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样，我和你爸死了也能合上眼了。”
    陈新默默无语，面对这样爱子心切又通情达理的妈妈，他还能说什么？他还有脸说什么？
    陈新走出妈妈的病房，他克制不住的想要吸烟，就慢慢向楼下的小超市走去。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他感动于妈妈对自己深切的爱和体谅，愧对父母这些年来为自己操的心着的急。还有倩倩，那个让他心疼，让他心痛的女人，他可以放弃她吗？她已经再一次拒绝了自己，你还有勇气再一次开始吗？她还会给你机会吗？或者说，你还有机会吗？
    一想到倩倩，他的心就沉重起来，沉得透不过气。他拿出手机，想给倩倩打个电话，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不过是两天没见面，他就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漫长到他感觉到了彼此的陌生。可能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陈新觉得心里满满的，他感觉到有很多事情隔开了他和倩倩，他感觉到倩倩已经离他很远，很远，太远了，远得让他感到是他无法追得上的距离。
    服务员递给他一盒烟，接过他的钱，找好了零钱，抬头看到烟在收银台上，人已经走远了。
    陈新从电梯旁走过，转身走上旁边的步行楼梯，慢慢上楼。爬上十一楼，出来就看到了苏婷。
    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白白净净的，带着无框眼镜，五官周正，气质优雅，个子比倩倩还要高，身材袅娜，穿上白大褂，看上去靓丽雅致，是那种任何男人看一眼都会神魂颠倒的女人。
    苏婷笑着打招呼：“新哥哥，你走上来的啊？”
    “嗯。”陈新这次倒是很客气，应了一声，对她点点头，然后从她身边疾步走过。
    这两天，陈新在病房内总能看到苏婷的影子。他虽然每次都是冷冷淡淡沉默不语，但是，半点都没打击到苏美女的热情。也是啊，陈新是谁啊，江城赫赫有名的成功企业家，年轻有为，人品也没的说，他们公司每年对养老院和孤儿院的捐赠在社会上也是有口皆碑的。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江城市高官的大公子。这身份背景，对一众体制内的公职人员来说，也是致命的诱惑。所以，苏美女对他是未见钟情，一见倾心，更被他清高冷酷但又儒雅刚正的翩翩风度所吸引，以最快的速度坠入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