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 第56节
“今儿有卤豆腐,蒸了烩菜炸了香菇。”他嘱咐着,“里头有汤,仔细别洒了。”
星落利落地应了一声,都厨就递给一截竹筒饭,眼神慈爱,“你吃这个吧,给你加了蜜枣。”
星落顶顶爱吃竹筒糯米饭,见都厨疼她,道别的声音都高昂了。
“谢谢都厨,等我下回下山,给你扯两尺玉蚕丝做帕子。”
出了饭堂便往阐真洞去,因是在极高的山顶,星落携着青团儿拾阶而上,行了足足有七百多级,差点没把青团儿累吐了。
星落修习道法,轻身功夫也是会一些,故而上得阐真洞前气不喘色不变,还有闲暇拽着青团儿。
阐真洞名虽称洞,却货真价实是一间庙宇,星落同守着门的小道童名叫张升发,不过九岁的年纪,眼睛却长到了天上去,据说是从江西过来游学的道二代——他爹爹是龙虎山上清宫的监院。
他见太甜女冠来了,仰着鼻孔说:“进去吧。”
星落应了一声,利落地放下饭盒子,转身想去找个凉快的地儿跪下,走没两步却觉得不对劲儿:叫她进去呢!
她高兴地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天师爷爷出关了?”
小道童张升发晃着脑袋,“叫人扰了清修,我本想同他打一架,可惜被他扼住了法门,无法动弹,只得放进去了?”
星落满头问号:“你还有法门?”
张升发双手捂住了嘴,不说话了:来人身量实在高,把他提起来往外一丢,他这会儿屁股还痛呢。
星落喜滋滋地进了殿门,绕过道君的神像,出了第一间,进了植满绿竹的院子,穿了两间屋舍,才到达最后一间,轻叩门。
那屋中传来天师爷爷的声音,星落一阵欣喜,推门而去。
但见那正堂下端坐一人,身着天仙洞衣须发全白,面容虽苍老可却有一身清风朗月的气度。
按理说,见着天师爷爷,星落应当跪下将来意讲明白才是,可她还没来得及跪下,便看到了天师爷爷的下首清清落落坐了一人,身形清俊挺拔,不是陛下是谁?
星落吓了一小跳,差点把手中的饭盒子给丢出去。
室中不甚明亮,皇帝的眉眼柔和,若无其事地对上了星落的眼神。
星落从他的眼神里觉察出来一丝儿得意,忽的大彻大悟:他是天子啊,他来自然能叩的开天师爷爷的洞门,她还傻呆呆地每天来洞门前跪一会儿,说不定那小道童张升发连回禀都没去,尽戏耍她来了。
她忍下了要把张升发踢飞的心,顶着天师爷爷超然物外的眼神,伏地作礼。
“天师爷爷慈悲,徒孙黎太甜特来向您问安。”
许天师早知了星落的来意,他是位慈祥有趣的老人,这便命徒孙起身,开门见山地说了起来。
“本座已知你的来意。寿元虽由天定,却也有破解的法门。”他沉吟,“金顶崖高千丈,其上生‘还阳草’,活死人医白骨,不过是心肺受损这等细微小伤,以它为药引,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他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睇了身侧陛下一眼。
方才他这位天子徒弟罕见地来了这里,第一句话就是请求天师,让他代黎太甜上金顶崖,天师自然是应了下来,现下便开始慢慢铺垫。
星落认真地听着,天师继续缓言。
“崖顶长宽两长,还阳草乃是世间珍稀,周遭有猛禽看管,得之不易,十分凶险。”
星落并不胆怯,直楞楞地问:“都是什么猛禽?”
许天师捋着白胡须,高深莫测。
“仙鹤同梅花鹿。”
星落愕然。
“爷爷,那么高的山崖,白鹤上去做什么?白鹤又算什么猛禽啊?”
许天师板起了脸,“一只鹤吊打三只鹅,别说你不怕。”他感觉并不能把这个小徒孙吓到,又恐吓道,“另外还有长虫老鹰盘旋守护,你敢去?”
星落看了看一旁事不关己的陛下,思索了一会儿。
“徒孙带獢獢犬去成不?”
许天师微微摇头,“一条狗?恐怕战斗力不够。”
星落想起山门前的那群大狗,这便有了主意。
“徒孙带五十条狗上去!”
许天师本来半睁着眼睛,闻言立时就睁大了,心道这小徒孙可真够阔气的,他缓缓把手扬起来,指向了一旁的皇帝。
“不用那么多,把你师尊带上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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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万丈崖顶(中)
五十条狗和陛下, 究竟带谁上金顶崖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星落认认真真地思索起来。
这有什么好选的?这究竟有什么好选的!
皇帝简直要呕血,他以手握拳, 抵在唇上虚虚一声清咳。
“朕修习太古意气功,区区仙鹤梅花鹿,不过是小玩儿。”他向下乜着小徒弟,眼波古井似的,“朕日有万机, 本该今晚启程还京, 既然天师下了令,朕便勉为其难, 陪你上金顶崖走一遭。”
许天师微笑面对装腔作势的天子,感慨如今的少年人谈起情爱来, 委实矜持不开窍——一个嘴硬心热,一个愣头愣脑, 哪里及得上他当年同花辞树谈情时的轰烈, 那才叫一个天雷勾地火、阳魄动阴魂啊!
想到这里, 一百二十岁的天师爷爷面上露出了一些慈祥的笑——小树十几年前同他闹了别扭,被齐云山一群小道士接走镇观去了, 虽然平日里他二人各自修行,书信往来, 可今日这少年人的感情倒令他想起自己的道侣了。
眼见着下方的徒子徒孙眼眉官司打的不可开交,天师爷爷思绪往前追,想起了方才他这位天子徒弟来寻他时的情景。
他闭关九九八十一天,今日正是出关之日, 方才他将将踏出阐真洞, 便被自家这位天子徒弟给堵住了。
天子诚心发问:“因外伤而致心肺受损, 可有治愈之法?”
许天师沉吟良久道,“为师记得,三年多前,你便来信询问过此事,为师当年即刻命云大医赶往帝京,为他搭脉诊治,并非不治之症,并传授他一套吐纳之法,缘何今日还因此事伤神?”
天子缓缓摇头,“……保元三年间日日修习,似有进益,只是近几月病情似乎又有反复,常常有咳血之症候。”
许天师心下疑惑。
前往帝京的医师,名叫云知欢,人称栾川圣手,游历中原六十年,疑难杂症手到病除,不过是区区外伤所致的心肺受损,如何三年来还不得痊愈?
天师略一思索,拍板定音。
“金顶崖上的还阳草做药引,再服用云大医的药方,如若还不能彻底根治,为师便亲去帝京走一遭。”
他又目带审视,“金顶崖乃是老君山之顶,高百尺千丈,由金阙宫向上行,山间不仅有毒烟瘴气,更有蛇虫鼠蚁、凶兽猛禽阻隔,你身为天子,担天下之责,不该冒此等危险。“”
他见天子眼神坚毅,略略有些疑虑。
“种因得果,转消有道。此事乃是太甜女冠年幼时所为,该由她披荆斩棘向天顶寻报,不该是你来代劳。”
天子却眼波如静水,平静清洌。
“……天道承负,因果不虚,欲解承负之责,莫如守一。此事开端在朕,理应由朕消解。其二。”天子微微抬目,眼睫下是一双碧清明净的双眸,“黎太甜乃朕之徒儿,亦为朕心之所向,她若有行差踏错之事,该由朕一力承之,她若想摘星揽月,也该由朕承托相护。”
许天师抚须赞叹,又听得天子语音低低:“更遑论……”他顿了一顿,“保元乃是朕的至亲兄弟。”
徒孙的一声鸡猫子鬼叫打破了天师的回想,他向下一眼,见小徒孙对着自家徒弟小声抱怨着:“……您是不相信徒儿的能力么?采还阳草、斗仙鹤这等事徒儿做得来,您会太古意气功,我也会……”
皇帝在天师面前始终保持住端稳深静的姿态,他不予理会,见还阳草一事已问清楚,又得了天师的下令,陪同小徒弟上崖顶去,目的已达成,就不必再赘言了。
他起身,清朗爽举的身姿令天师抚须暗赞。
“天师慈悲,朕去教徒弟,不打扰您的修行了。”
他见天师颔首,这便广袖轻甩,负手向洞外而去,星落哑口,师命天大不得不遵,她恭恭敬敬伏地向天师爷爷行礼,接着起身,跟上了皇帝的脚步向外去了。
皇帝身量很高,腿亦很长,星落跟在他的后头一路小跑。
“徒儿自个儿能去金顶崖,前岁我还在金顶崖之下采过毒蘑菇——您不必陪着徒儿。”她的眉毛拧着,“我一个人千辛万苦的去,方显赤诚。”
皇帝悄悄地放慢脚步,令她同自己比肩。
“此事朕心如磐,不可转移。”
星落纠结着沉默了一时,嘀嘀咕咕,“您管着一整个天下,总跟在徒儿身边儿干嘛呀?那过几日我下山玩去,您也跟着?”
皇帝听见了,不置可否,“朕可以去。”
星落挑着眉毛咕哝,“那若是遇见徒儿的朋友们,该怎么介绍您呢?”
皇帝负手而行的身姿徉徉,他心情愉悦,眼眉缀笑。
“修道人不可沽名钓誉,切记低调行事,你可以简单介绍为师,万不可显出自高自大来。可以让他们称呼朕为……”他顿了一顿语音轻快,“老君山金阙宫飞天遁地刀枪不入无所不能道法高深飞升上仙北辰星君是也。”(1)
皇帝难得话多,星落听得目瞪口呆,“您可真谦虚,一点儿沽名钓誉都听不出来。”
她因说话,脚步便慢了下来,见陛下在前方徉徉而行,忙追了上去,“师尊,您不回去的话,太皇太后该想您了吧?”
皇帝不置可否,“黎星落,你很想让朕走?”他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问她。
陛下猛的一停,星落都走到前面去了,又被自家师尊提溜着回来了,她诚挚地望着陛下,“想。”
皇帝微怔,好心情登时便低落下来,他远目,重新走动起来,“朕也不是非要呆在这儿。”
这话说的不尽详实,星落只觉得陛下口是心非,他在这儿,星落只有一万个不自由。
路途便沉默起来,晌午的日光凶猛,在树影里穿梭,走至树荫稀薄的地方,日光便倾泻在二人的头顶。
皇帝心中郁塞,不言不笑,只是余光里,身侧小徒儿的眼睛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很晒。
日光在头顶,他无法以身影相挡,心念微动,不发一言飞身而去,那身影如风,一瞬就没了踪影。
星落愕着双眸看过去,陛下是怎么了?莫不是自己让他走,他不高兴了?
她不是思虑过度之人,此时却想了一百种可能,慢慢踱着步子下山。
只是刚走了没一时,变听身后有簌簌之声,回身望去,陛下手中举了一片巨大的睡莲叶,脚下如风,一瞬便站在了星落眼前。
莲叶初从水中拔出,方才还是鲜润翠绿的颜色,被日光一晒,便软趴趴地垂下了脑袋。
皇帝见睡莲叶耷拉下来,这便往星落头上一戴,巨大的莲叶耷拉下来,正好成了一只莲叶帽,将星落的小脸遮的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