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守望

    李喜燕刚离开茶楼，度允也就起身出了门。
    他开车去了码头，想亲自当面跟阿成说陪李喜燕去市里的事。
    还没有走到码头，他就看到李喜燕骑着自行车在前面不远处，他下意识放缓了车速，远远的跟着他，并没有过去叫她。
    她的速度也不快，似乎是那种没有目的地的走，但度允知道，他要去哪儿。
    李喜燕在码头上停住，就在周明烨上快船的地方，她每天都要来这里一次。
    远处波涛翻滚，海天一色，深深浅浅的蓝由远及近，朵朵的浪亲吻着沙滩，不时有贝壳和水草被推上了岸，李喜燕经常想，会不会有一次周明烨头上顶着水草，从水里冒上来，手里举着螃蟹，猛然吓她一跳，冲着她哈哈大笑，说道：“胆小的丫头，我请你吃螃蟹呀。”
    想着这个可能，李喜燕自己都会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湿了眼眶。
    她托着腮，眼中映着海水，脑海中想着周明烨的模样，一坐就是很久。
    度允坐在车里远远的看着她，拿了一支烟点着，慢慢抽了一口，他吐出烟雾，把那口闷在心里的气也吐了出去。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让人心疼啊。
    见到阿成的时候，他正在仓库里忙活，听到声音转过头，笑着打招呼，“哟，度哥，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嗯，”度允扔了支烟给他，“这两天忙吗？”
    阿成把烟别在耳后，“还行，不算太忙。度哥，有什么吩咐？”
    “明天出趟门吧，陪喜燕那孩子一起去一趟市里。”度允手里转着打火机说道。
    “行啊，度哥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阿成咧嘴一笑说道：“那小丫头也挺讨人喜欢的，聪明伶俐，有意思。”
    度允抬眼看了看他，“这次去你得听她的，保证她的安全。”
    阿成敛了笑，听出度允的语气严肃，郑重的点头说道：“行，我明白。”
    “另外……”度允转头看了看外面，“她似乎经常来码头，就是——那个地方，她来的时候你派人盯着点，别出什么事。”
    阿成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那个地方”是哪儿，眼睛也暗了暗，说道：“行，我会的。度哥……明少爷还是没有消息吗？”
    度允“嚓”一下把打火机打亮，他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准备一下吧，把手头上的事情人交接一下，别对别人说去哪儿。”
    阿成急忙答应，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自从周明烨出事之后，连他的名字在内，都在敢禁忌。
    天色慢慢暗了，落日的余晕落在海面上，浪涛阵阵，海风也更大了一些，扯着李喜燕的头发，她微眯了眼睛，远处船飘来荡去，时不时有汽笛声传来。
    又该回去了，李喜燕特别失落，这一天又过去，失望和希望的比例在一点点的失衡，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自己。
    “李喜燕，”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李喜燕心头一跳，急忙回过神，看到身后的人，心里涌起的感觉又迅速回落，“是你，有什么事？”
    景思慧掠了一下头发，没有回答，慢步走到她的身边，看着远处的海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喜燕问道，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景思慧快速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就是听说他们在这里出事，所以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李喜燕并不想和她多谈，本来也不是什么投机的人，正转身要走，景思慧忽然说道：“李喜燕，你要当心吴若安。”
    李喜燕正想离开的脚步又顿住，打量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景思慧慢慢叹了一口气，“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一个傻子，我要是早明白，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李喜燕，你是不是特恨我，特瞧不起我？”
    李喜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景思慧反问。
    “还真不是，”李喜燕难得有耐心和她解释，“你太敏感，自尊心也太强，也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特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特别是你爸妈的。”
    景思慧的眼皮微微一抖，她调开目光，偏头没有说话，李喜燕看到，她的眼脚似乎有些细碎的光芒一闪。
    李喜燕心里也有些难受，她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景思慧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说来也是奇怪，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也很脆弱，有的经过一点点的波折就散了，有的在经过大起大落之后反而会让恨意减退。
    “你说得对，”景思慧慢慢开口，她看着远处，天边最后一线余晖落在她的腮边，她的轮廓看起来更加单薄。
    “我的确是很想引起爸爸妈妈的注意，爸爸的眼里有大哥，有周明烨，但很少看到我，我是个女孩子，不能继承家里的事业，其实我也没有想着要争什么，就是想做出点事，让他注意到我，夸赞我几句，我也不是只会花钱。”
    “妈妈的眼里也有大哥，更多的还得盯着爸爸和那个女人，她活在怨恨和嫉妒里，有时候面目狰狞得可怕，我很害怕，怕自己也变成她那样，她总是会说起那些事，一遍一遍的说，骂爸爸没良心，骂那个女人不要脸，骂周明烨是野种。我刚到年纪，她就把我送出国，我想选自己喜欢的专业，可她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愿不愿意去，自己去那么远，会不会过不好。”
    李喜燕听得有些心酸，也忽然理解了她，她的叛逆一直持续到现在，她其实只是病了，心理的病，一直都没有好。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吴若安的，她很优秀，和米姗那种优秀不一样，米姗身上有娇气，也有有钱人家惯出来的那种毛病，但吴若安没有，她好像永远都是笑着的，温和的，却又让人看不懂的。后来我去大哥的学校，吴若安陪我一起去，她回来以后竟然跟我说，喜欢我大哥。”
    李喜燕的眉心一跳，但景思慧还沉浸在这些往事的回忆里，李喜燕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我讶异她的直接，还有她的选择，要知道那些喜欢的人在我们学校有很多，我跟她说，米姗也喜欢我大哥，她并不以为然，她说不知道米姗是谁，也不管别人，只管自己。”
    景思慧看了李喜燕一眼，短促笑了笑，“米姗和我们并不是一个学校，我倒起了好奇心，也是成心想看看，她们俩谁会赢，我那时候并没有发现，一直温和好说话的吴若安，在这件事情上竟然那么坚决，我也忘了，有那么一种人，如果得不到，就会心生恶念。”
    “恶念？”李喜燕莫名有些心惊，她直觉感到，吴若安一定是做了什么。
    “是啊，那年我大哥生日，吴若安精心准备了礼物，我想问她是什么，但她不肯说，后来我就跟她说，米姗也准备了礼物，我想看看她准备的是什么，就是想看能否超越米姗。”
    景思慧似乎笑了一下，那抹余晖消失了，她的轮廓也渐渐变得模糊。
    “其实米姗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会跟她争什么，”景思慧短促笑了一声，“米姗骄傲得很，她自认为拥有一切，家世、容貌、才学，她看不起别的女生，也不会觉得那些喜欢我大哥的女生会是什么威胁，甚至还会觉得她们是绿叶，就是专门给她当陪衬的。”
    李喜燕点点头，这倒是符合米姗的性格，她并不意外。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问道。
    “后来？”景思慧似笑非笑，“后来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在生日前一天晚上，米姗打电话告诉我说，她们的宿舍被人偷了，屋子里贵重的东西能偷的偷了，不能偷的被砸得稀烂，她给我大哥的礼物，也就这么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