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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相 第103节

    喻闻若大有周幽王博褒姒一笑的架势,郑重地点点头:“配。”
    迟也又凑上去吻他,两人抱成一团,手和脚都分不清了。电梯门又要关上,喻闻若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一下,还是不舍得放开迟也,俩人纠缠着,跟玩两人三脚似的,跌跌撞撞往门里走。
    迟也的房子一层只有一户,没有邻居,所以两个人肆无忌惮。这段时间他们都没心情,虽然一直住在一起,但已经很久没这样亲热过,欲火一点即燃,在方寸之间烧得几乎噼里啪啦作响,开门的密码都让喻闻若输错了好几遍。迟也整个人被他抵在门上,腰后膈着门把手,怎么都不舒服,还要仰着头抻着脖子让喻闻若在他颈间流连,一时不耐烦了,伸手在门锁上摁了下指纹,大门这才应声而开。
    喻闻若又顺势把他往后推,门口是玄关,迟也哼了两下,自己把腿盘到了喻闻若腰上,手已经伸到喻闻若的衬衫下面,急切地往上摸。
    喻闻若倒还有空说了一句话:“把我的指纹也录进去。”
    “不行。”迟也喘着气回他,“等等等等……”
    喻闻若已经开始脱他裤子,迟也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没让。
    “行,那就不录指纹。”喻闻若也喘,还有点儿莫名其妙。多大的事儿?但迟也突然把腿从他腰上放了下去。喻闻若伸手在他身后捏了两把,仍旧吻他的脖子,迟也在他胸口推了推:“不是指纹,等一下……”
    “怎么了?”
    “我家灯怎么亮着?”
    喻闻若终于停了下来,他也发现家里光亮着,光源的方向是客厅。两人毛骨悚然地转了一下头,率先看见的是满脸窘迫的阿芝,她好像刚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果。
    迟也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然后他视线一转,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目瞪口呆的李曼菁和迟良。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赢家竟是新雪来迟cpf
    第93章
    喻闻若触电似的, 飞快把自己的手从迟也身上拿了下来。迟也二话不说把他一推,叫了一声:“爸,妈。”
    李曼菁和迟良都没说话, 他们就这么呆呆看着, 像两只受到了惊吓的狐獴。
    喻闻若也招了一下手:“叔叔阿姨好。”
    迟良第一个反应过来, 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诶, 小喻你好,你好……”
    一片沉默,阿芝站在一边, 感觉自己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迟也虚弱地笑了笑, 然后突然像头小豹子一样,转身就往外冲,好像刚才他们情急时没关上的大门是他唯一的逃生通道。
    喻闻若一眼看破他的企图, 拦腰一把截住他, 语速快得要起飞, 轻声在他耳边道:“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早晚都要面对的!”
    迟也反应也快, 手脚都扑腾了两下,急道:“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喻闻若毫不留情地摁着他:“这是你爸妈你别想把他们扔给我!”
    迟良尴尬地“呃”了一声, 他们这边听不清两个孩子在说什么,但乍一看很像两个人又抱成了一团。李曼菁就这么看了他们半分钟, 突然沉默着站了起来。
    迟也不跑了,他赶紧跟喻闻若分开,往前走了两步,惶恐地喊:“妈……”
    李曼菁没理他。她目不斜视地走到旋转的楼梯边上, 迟也就站在那儿,伸手想拉一下她。李曼菁二话不说甩开了儿子的手,然后在一屋子人的仰视下走进了迟也的卧室,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迟良也站着,为难地看着妻子背影最后消失的地方,半晌才把视线转回来。迟也可怜巴巴的,看表情快哭出来了。
    “爸,你们怎么来了?”
    迟良皱着眉头说:“不放心,来看看你。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止住话头,视线又落到仍然尴尬立在门口的喻闻若身上,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仍旧客套地招呼他:“来,小喻进来坐,进来坐。”
    喻闻若赶紧摆摆手:“我,我就是送迟也回来的,要不我还是……”
    他话没说得下去,迟良看了他一眼,那神情说不上是恼怒还是难堪。但反正充满了一种“我愿意当做没看见不是让你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的意思。喻闻若把话咽了回去,乖乖地换了鞋,进来往沙发上坐了。
    迟良留意到他换的拖鞋不是给客人穿的那种,是灰色的绒面拖鞋,各用白线绣了一个字母,合起来就是ag,门口还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绣了cy,是“迟也”的意思。一看就是一对。
    迟良顿时感到老脸发红——他还叫人家进来坐,现在看起来,喻闻若比他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迟也一把把阿芝拉到了一边:“我爸妈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也不知道,他们来了才给我打的电话!”阿芝也很委屈,“我说你在直播呢,就带他们先回来了,那我想着喻主编之前也上过你们家,就算撞见了也没事儿……你在直播我又不能打给你,我给小可姐打电话说了呀!”
    迟也沉痛地闭上眼。小可。他们俩光顾着看李新恒笑话了,小可完全没想起来。
    阿芝:“那谁知道你们俩……”
    迟也打断她:“别说了。”
    他现在想死。
    喻闻若还在沙发上拼命给迟也使眼色,让他赶紧过来,别让他一个人面对迟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跟迟良相处得还相当不错,迟良很喜欢他。但现在迟良的神态完全变了,喻闻若暂时拿不准应该怎么对付。
    就在楼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迟也的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倒地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迟也看了一眼他爸,觉得他爸还是好对付一点,二话不说把阿芝往沙发上一推,急匆匆说:“你们聊你们聊……”
    喻闻若顿时瞪大了眼睛,朝着迟也疯狂使眼色。
    迟也一脸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神情,上楼去找他妈。
    李曼菁风风火火的,把迟也卧室里通向他那个巨型衣帽间的双开门敞开了,地上摊着迟也的行李箱——那应该就是刚才发出闷响的东西——他妈正穿梭在柜子里,把迟也的衣服往箱子里塞。
    “妈!”迟也制止她,“你干嘛呀!”
    “跟我回家。”李曼菁的脸绷得很紧,“你马上就跟我回家去,不许在北京呆了!”
    迟也急了:“我还有工作!”
    “还工作什么呀!”李曼菁嗓子一下尖利起来,她手里紧紧攥着迟也一件衬衫,揉得布料都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她看着儿子,眼睛红了,嘴唇往下撇,藏不住的老态。
    “你告诉我你的工作是什么!你跟一个男人这个样子,也是你的工作吗!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跟你爸来北京?!”
    迟也被她的话刺痛,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李曼菁把手里的衬衫一丢,气冲冲地跑回卧室里。迟也的床脚放了一个小沙发,李曼菁力竭了似的,倒在那小沙发里,扒着扶手,失声痛哭。
    迟也深深吸了两口气,抹了一把脸,也走回了卧室,跪坐在李曼菁面前,仰着头想去给她擦眼泪。
    李曼菁一把拍开他的手,背过脸去,自己狠狠擦了两下眼睛,然后深吸两口气,坐直了身体,两只手撑住沙发,肩膀微微地耸了起来。她就这么低着头,调整了半天呼吸,才抬眼看了一眼儿子。
    “你跟我说,谈了半年那个,就是他?”
    迟也点点头。
    “比你大七岁,爸爸是外国的记者,被收养的那个?”
    迟也轻声道:“是。”
    李曼菁又呜咽一声,迟也扛不住,也跟着掉眼泪。他抱着李曼菁的小腿,语无伦次地说:“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妈,对不起!”
    李曼菁把他的手掰开:“什么叫你不敢了?那你是能跟他分手啊?”
    迟也猛地愣在那里,他眼睛下面浮了一层泪光,痴痴的,像一碰就要碎掉了。
    “我不能跟他分手。”他对母亲说,“没他我活不下去。”
    李曼菁气得一把把他推在地上:“你说的这是什么呀!你这样,我怎么活啊!你爸他怎么活呀!”
    迟也爬起来,干脆在李曼菁面前跪直了,咬着牙掉眼泪,但不说话。李曼菁犹气不过,狠狠地在他肩上、背上抽了几下。迟也动也不动,闭着眼挨了。李曼菁打不动了,她又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无声地落泪。
    那些事情传出来的时候,李曼菁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在家已经哭过又哭过,打儿子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老迟劝她,不要打扰小也,现在小也要处理的事情肯定很多,阿芝说了他现在没事,你这样跟他哭天抹泪的有什么用啊!他们现在不能给小也添负担。
    李曼菁听了,觉得丈夫说得对,干着急也没用。
    邻居也都知道了,同事,朋友,亲戚,全都知道了。她以前学校里,那个跟她不对付的女老师,高高兴兴地在他们一起跳广场舞的群里讲这事儿——“哎哟,老李他们家那个儿子,说是了不起的大明星,什么大明星呀,一个男孩子长得那么漂亮,跟女的一样让导演随便睡,还有脸讲出来!”李曼菁气得心脏痛,在群里发语音骂她,骂得老姐妹们都出来劝。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人背过身去讲得更难听。她退掉了群,广场舞不去跳了,连菜也不去买了。
    老迟也差不多,但老迟不讲。他还是照常上班,后辈跟他调侃,他装傻。就是半夜里睡不着,李曼菁翻个身,发现床那边空了,她爬起来去找,看到丈夫呆呆地坐在儿子房间里,肩膀一抽一抽,也在哭。第二天阿芝给他们打电话,老迟还安慰她,跟小也讲,要用钱随时说,我把钱都取出来了……
    李曼菁自己学会了上网去找信息,让她找到了别人存的那个最初的视频,喊着老迟过来一起看。她的儿子还是那么漂漂亮亮的,在镜头下面,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他是怎么被那个禽兽强迫和诱骗,每一个字都像是拿刀在她身上滚肉。那天晚上老迟也没睡着,夫妻两个沉默着躺在床上,彼此流了半夜的泪,翻来覆去地想儿子讲的话,他说因为这些事情染了酒瘾,还有焦虑症——焦虑症又是什么病,严不严重啊……到后来她问老迟,记不记得小也刚去北京的时候,给他们打电话,哭着说想回家。
    老迟说记得。那是他们夫妻两个第二次去北京。迟也最后没跟着他们回来,送他们去火车站的时候儿子又哭了,迟良教训他,说你是男子汉,不能受到点挫折就哭,上火车了他还在埋怨李曼菁,就是当妈的太宠,把儿子都娇惯坏了。
    李曼菁撕心裂肺地想,我要是生的是个女儿,我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北京。可我生的个儿子,我怎么想得到啊。
    他们夫妻两个等了两个月,从迟也那里听到的都是不痛不痒的消息——没事,不缺钱,工作正常,很忙。起诉了,在走程序,法律会有一个说法的。再多问,就是忙,没时间多说了,先挂了啊。
    昨天老迟去了单位,说把退休办了吧。老同事调侃他,你总算舍得退休啦?他就笑笑,平淡地说,孩子出事了,要去北京看他。然后他回到家,对妻子说,走吧,我们明天就去北京。
    这个时候李曼菁反而害怕。那个视频里有些东西她还没敢细想,也不知道怎么问儿子。他说他跟张念文总共在一起四年——这叫什么意思?她看了网上的各种说法,迟也的那些粉丝讲,他是被张念文诱骗的,不一定就是说他喜欢男的。李曼菁觉得这个话讲得很有道理,那个视频里儿子也没有讲说喜欢男的嘛!
    但她心里还是忐忑,讲给老迟听,老迟就说你不要去跟儿子讲这个事。咱们就不要提……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哭声也听不见了。李曼菁呆呆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迟也不打扰她,安静地在李曼菁面前跪着。
    “妈妈问你。”李曼菁突然开口了,“你是一直就喜欢男孩子呢,还是因为那个姓张的畜生?”
    迟也愣了一会儿,好像在消化这个问题,好一会儿,轻声道:“一直就喜欢男的。”
    李曼菁又沉默了,半晌,伸手去拉迟也。迟也动了一下,感觉腿有点发麻,没起来,顺势坐在自己的脚跟上,试探着,把脸贴在了妈妈的膝头。李曼菁这次没有推开他。
    “我真是这个世上最糟糕的妈妈……”李曼菁伸出手,在迟也的鬓角处理了理。“我自己的儿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迟也忍了一下,没忍住,突然抽了几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渗在李曼菁的膝头。
    李曼菁的声音也带着哭腔:“我还要从新闻上去看……从别人嘴里听说……”
    迟也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在说喻闻若的事儿了。
    “对不起,我让你和我爸丢脸了……”
    “我还在乎这张老脸吗!”李曼菁咬着牙,“我恨不得去亲手杀了那个畜生!我当年说什么都该把你接回家,我怎么会那么蠢,都听不出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哭……”她狠狠地锤了自己的胸口两下,“我还说男孩子就要历练,多吃苦,我还亲手把你交到他手里……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妈啊!”
    迟也抓着她的手,“妈,不是的……”
    李曼菁把他搂在怀里,好像捧着自己身体里掉出来的一块内脏,她在听到迟也说张念文还打他的时候就觉得浑身都在痛,迟也从小到大,她跟老迟都没舍得打过几次。成绩再差、再调皮的时候都没舍得。她现在搂着迟也,好像那些伤口还在儿子身上一样,痛得她肝肠寸断。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啊!”
    迟也吸了吸鼻子:“我怕你们接受不了……”
    最早是怕他们接受不了他喜欢男人,现在才明白,原来比起这个,妈妈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被伤害。
    迟也窝在她怀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蒋以容。过去他有太多不能对母亲讲的话,是蒋以容给了他一个怀抱,他便把这种情感需求移植到了蒋以容身上。可妈妈的怀抱就是妈妈的怀抱。别人给的都有代价,再像也不是真的。
    迟也抬起手,给李曼菁擦眼泪,努力笑了笑:“妈,没事了。我现在都好了。”
    李曼菁还是哭,像装了水的气球被戳破了,水直涌出来。
    “哎哟,哎哟,天都要让你哭破了。”迟也笑着,逗他妈,“有什么嘛,我又不是女孩子,又不会以后嫁不出去。”
    李曼菁气得又锤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想了想,哭声止住了,突然道:“那,那小喻,也都知道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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