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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相 第97节

    喻闻若简直快招架不住, 哭笑不得,又分辩不出来, 只能倾过身子,故意贴着桌面,从下往上看迟也:“不是……真吃醋啊?”
    迟也摇了摇头,还没说话。有人敲门, 宋嘉临在门外叫了一声:“主编?”
    喻闻若刚要开口让她进来,迟也突然蹿了起来,掐着嗓子说了一句:“等一会儿!别进来!”
    门外顿时没声儿了, 喻闻若瞪大了眼睛,看着迟也:“你……?”
    脚步声又起来,宋嘉临一句话也没说,飞快跑远了。迟也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喻闻若。他那声儿太古怪了,很容易让人想歪。不出五分钟,应该全办公室都知道不要来打扰喻主编了。
    喻闻若难以置信。“我还要在这里工作的!”
    他的一世英名啊!
    迟也转到他办公桌后面,把他连人带椅拖出来,然后不由分说往他腿上爬,故意闹他:“那好好的马上就采访了你干嘛突然把我单独叫到你办公室来?你是不是想着什么办公室play?”
    喻闻若让他倒打一耙,没处说理,怀里又莫名其妙抱了一团热乎乎的身体,正百口莫辩,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凝视着迟也。
    迟也反而让他看得心虚,想从他身上爬下来,喻闻若一把环住他腰,仰头问他:“怎么了?”
    迟也避开他的视线:“什么怎么了?”
    喻闻若没追问,因为他想到了。中午的时候迟也给他发了条信息,转述了律师的话。也就是说,他一上午都在跟律师说那些事。喻闻若能猜到那个流程,为了找到哪个环节薄弱,哪里需要取证,律师会翻来覆去地问。喻闻若从来没有追问过任何细节,迟也更不会主动说。但律师会一个一个细节地逼他回忆,要精确到哪一年,哪一天,哪一分钟。而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严茹、小可,甚至可能连立欣的公关都在现场。
    喻闻若不确定迟也到底需要讲多少遍、告诉多少人,对哪些人分别需要告知到什么程度……但他知道,这一天对迟也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他心里应该是很难受,但又必须强忍着,所以只能在喻闻若这里无理取闹。
    喻闻若感觉心疼得要死,又没什么办法,只能把怀里的人抱紧,让他把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这是一个哄孩子一样的姿势,迟也高高大大一个人,折成一团,窝在他怀里,环着他的脖子,任他像拍小孩奶嗝似的,在自己背上一下一下地拍。
    喻闻若劝他:“那要不今天采访先不说那些了。”
    迟也摇摇头,表示否定,他还是想做这个采访。喻闻若只好叹了口气,迟也便知道他明白了,不由声音闷闷地说:“谈的时间太长了也不好。”
    这怎么什么都瞒不住啊。
    “我们也不算太长时间吧?”
    “那是没有你跟daniel时间长。”
    喻闻若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迟也“啊”了一声,直起腰来,瞪了他一眼。喻闻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下去,腿都麻了。”
    迟也跳下来,还抱怨:“你这椅子太小了。”
    “这是用来办公的,不是用来……”
    喻闻若猛地刹住车,勉强想起来这还是在工作时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话题掰了回来。
    “我跟徐穹谈过了,她不同意bridge跟你做这个访谈。”喻闻若看见迟也张嘴要说话,先抬手制止了他,“所以,一会儿的访谈,你暂时不要提这些事。公关肯定已经跟你说怎么讲了,你先承认跟张念文有冲突,但是不要道歉……”
    迟也没什么耐心地点点头,这些他上午开会的时候已经都知道了。他不能道歉,否则张念文一旦以故意伤人起诉他,这个道歉就会变成他认罪的证明。但他又得非常小心地选择话术,姿态放低,不要用张狂激怒观众,然后把话题扯到私人领域,谢绝外界的窥探。
    “可是……”
    “然后。”喻闻若安抚他,“等这个采访结束了,你跟徐穹单独谈一谈。”
    迟也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很幽深:“她不相信我,对不对?”
    “她相信。”喻闻若跟他确认,“她也站在我们这边。但她需要考虑得更多。”
    迟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喻闻若握紧了他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看见他的大拇指关节比昨晚更肿了。
    “今晚必须去医院。”喻闻若站起来,故意板起脸。迟也敷衍了一句“好”,看着他要去开办公室的门,突然问他:“你干嘛?”
    “时间差不多了。”喻闻若莫名其妙,“你赶紧去采访啊。”
    迟也面色诡异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这才十分钟。”
    “什么十分钟?”
    迟也一边笑一边往外走:“明天整个时尚圈就会知道喻主编才十分钟。”
    喻闻若突然反应过来了,“砰”地把门又扣上,一把拽住人,把迟也摁到了门板上。
    “十分钟?”
    迟也故作严肃地推他:“你还要在这里工作的。”
    喻闻若看了一眼手表:“那再过十分钟你再出去。”
    “男人不要有这种无谓的虚荣心。”
    “是吗?”喻闻若跟他调笑,“那上次连十五分钟都坚持不住的是谁呀……”
    迟也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用的力太大,又牵动了他肿得萝卜似的大拇指。迟也恼羞成怒,捧着自己的大拇指,骂骂咧咧地拉开门走了。
    喻闻若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会儿。然后扬声道:“小宋!”
    宋嘉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全程低着头,坚决不看喻闻若,然后递上了一个文件夹。
    “主编,这是会上敲定的整个styling idea,您最后确认一下,没问题我就去跟造型师那边沟通了。”
    喻闻若接过来,不紧不慢地就站在门口翻了翻,然后还给她:“没问题。”
    “好的。”宋嘉临转身就想走。
    “小宋。”喻闻若笑眯眯地叫住了她,“你现在去办公室跑一圈,把刚才说过的话都撤回一下。如果他们已经发在微信群里——任何微信群——你就看着他们在群里重新解释一遍。”
    宋嘉临猛地抬头:“啊?”
    喻闻若笑容不减:“如果我听见任何人说我白天在办公室……”他微妙地顿了一顿,“你年底的奖金就没了。”
    宋嘉临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矫健地一转身,飞驰回了工位上。
    喻闻若满意地抻了抻自己的衬衫,闲庭信步似的,溜达去会议室看迟也访谈了。
    这个访谈最后会以视频的形式发布在bridge旗下一个新媒体账号上,所以迟也需要出镜。不过事出突然,他们没约到正经的化妆师,只好喊了美妆部的来凑数。还好本身也是为了作一些澄清,造型上不用太复杂,再加上迟也底子本来就好,martin完全可以搞定。迟也若无其事,一边化妆一边跟kathy继续对流程,martin却满脸悲愤。化完妆,一改往日对喻闻若的殷勤,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了。
    喻闻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迟也。
    迟也一脸无辜地回瞪着他。
    喻闻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向kathy示意:“开始吧。”
    整个访谈录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办公室里走了一拨人,但大部分还在加班。迟也提前叮嘱了小可和阿芝,让她们去附近买了晚饭,回来给每个加班的编辑都分了。迟也仍旧坐在那个会议室里,笑容满面地透过落地玻璃跟这些编辑打招呼。不多时便有人进来想跟他合照、签名,迟也来者不拒,显得极具亲和力。
    喻闻若没陪完全程,中途回办公室打了两个电话。现在重新回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不由哑然失笑。众人看见他来了,也都识相,纷纷离开了。
    喻闻若夸迟也:“你倒是会做人。”
    迟也笑了笑:“在外面要给你面子的嘛。我可不像某些人哦,报销一顿晚饭都不舍得。”
    喻闻若举手投降,感觉这事儿要说到下辈子去。他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徐穹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朝他使了个眼色。
    喻闻若招呼迟也:“走吧。”
    迟也站起来,让小可他们先回去,自己跟着喻闻若进了徐穹的办公室。
    徐穹没有跟迟也多寒暄。小可送过来的晚餐她也以“节食”的名义搁着没动,表现出一副不受贿赂的样子,请迟也坐下,三两句话就直入主题,让迟也把整件事说明白。
    迟也反而有些怔愣,无措地看了一眼喻闻若。
    喻闻若皱了皱眉头,劝阻了她一下:“lisa?”
    徐穹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喻闻若有些语塞:“你不需要用这种审问的态度对他。”
    “如果他想公开这件事,公众的态度会比我更恶劣。”
    喻闻若还想说话,但是迟也抬起手制止了他:“没关系。徐总问吧。”
    徐穹转过脸来,她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而是靠在了办公桌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迟也:“我没什么好问的。你得自己说。”
    沉默了半刻。
    然后迟也干巴巴地开了口,喻闻若听得出来,这就是他今天跟律师沟通了无数遍之后总结出来的说辞。
    “我要控告张念文在九年前对我进行了猥亵……”
    “猥亵?”徐穹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以为是强(防屏)奸。”
    迟也脸上的肌肉无意识地抽了一下。“是……”
    “你必须非常明确。”徐穹严酷地说,“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所谓的强(防屏)奸,是指插入式的性行为吗?”
    喻闻若沉着声音:“lisa!”
    迟也扬声盖过他,赌气似的,“是!”
    “什么时候?”
    “九年前……我拿金燕奖的那一天。”
    “就那一次吗?”
    “不,之后还持续了四年。”
    “四年之中每一次都是违背你的意愿吗?”
    “一开始是……”迟也突然抬头看着徐穹。他知道她在做什么,这个过程他今天已经经历过一遍了。于是他提了一口气,没等她问下去,一股脑往下说,“不,我从八年前开始跟他建立了恋爱关系,但这个关系不是我自愿的,他利用他的地位优势胁迫我,控制我,对我进行精神上的□□和□□的折磨。我因此患上焦虑症,还有严重酒瘾,这些都有医院的确诊证明。他威胁我的一些话,我也留着短信记录……还有金燕奖那天晚上,我也有门诊病历可以作为证据!”
    徐穹不为所动,面不改色:“什么证据?你保存他的精(防屏)液了?拿去验了?”
    迟也顿了一下:“没有。”
    他当年怎么想得到,又怎么敢。
    徐穹:“焦虑症是什么时候确诊的?跟他在一起还是离开他之后?”
    迟也发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离开他之后,但是……”
    “你能证明吗?”徐穹打断他,“艺人是个非常高压的职业,得这个病不稀奇。你能证明你的患病跟张念文对你的虐待有直接关系吗?”
    迟也沉默半刻,然后干巴巴地回答:“我不能。”
    “那么□□上的虐待呢?”徐穹摊了摊手,“伤情鉴定?报警记录?”
    迟也沉默了。
    “那么我再重新问一遍。”徐穹叹了口气,这神情迟也很熟悉,和上午他的律师一样,“你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吗?”
    迟也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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