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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相 第93节

    迟也愣住了:“你就为这动手了?”他突然把手抽了回来,瞪着喻闻若,“你刚才诈我!”
    喻闻若又把他受伤的手拉回来,没有理会他这句话,继续按摩:“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迟也着他的策略,不回答问题,只是一味发问:“你为什么要动手?”
    喻闻若不说话了。
    迟也轻声道:“他说是我主动勾引他的,对不对?”
    其实张念文的原话并非如此,但喻闻若也无意重复。张念文只是在提及他和迟也“搭档得最好”的时候暧昧地暗示了他与迟也曾经的关系。喻闻若很难猜测张念文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某种下作的心理作祟,想以此来在喻闻若面前耀武扬威,达到一种“你现在所珍视的也不过是我玩剩下的”羞辱人的快感。也可能只是想以此来威胁迟也。他也没想到喻闻若突然就动手了。
    “他说你跟他有过一段。”喻闻若现在已经没了当时的怒火,反而说得很平静,“我就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虽然他并不确定张念文具体做了什么,但那一瞬间的认知已经足够让他挥起拳头。
    迟也看着他,几乎张口结舌:“我……我其实……”
    他觉得有些羞愧,出于对老师盲目的崇拜,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是自愿的。
    迟也觉得有些辜负了喻闻若的信任似的,低下头:“我没你想得这么好。”
    喻闻若摇了摇头,神情很严肃:“这跟你好不好没有关系。”
    迟也不太明白。
    喻闻若不再按摩他的虎口了,他握着迟也的手,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慎重。
    “他当时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老板。你才十几岁,如果不是他愿意,你想勾引也勾引不了。”喻闻若停了一下,宣判似的,“是他的责任,不是你的错。”
    迟也张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有些狼狈地重新把嘴闭上,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又觉得不可思议。抓耳挠腮,坐立难安。
    “可是……可是我……”迟也语无伦次,“我以前,是动过感情的,我……”
    喻闻若仍然抓着他的手:“那是他利用了你的感情。”
    迟也要哭了。他缩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现在跟我在一起。”
    喻闻若摇了摇头:“不是。”
    迟也仍旧捂着脸,肩膀轻微地颤动着。他的指缝里都被浸湿了,他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哭得这样厉害。
    喻闻若轻轻地掰了一下他的手,迟也非常羞耻似的,不想让他看。但喻闻若很坚持,抓着迟也的手腕,像掰开紧闭的蚌壳。迟也只好抬头看他,他的表情非常古怪,明明在落泪,却又想笑。
    “怎么会真有你这种人。”迟也笑得仿佛一声叹息,更多的眼泪违背他的意愿落下来,“我以为那些话只有我自己会相信。”
    喻闻若伸手想去擦他的眼泪,迟也努力克制着情绪,轻轻地不耐烦似的“唉”了一声,避开了他的手。
    “肉麻死了。”
    喻闻若笑了,又抓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迟也看着他:“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倒霉是应该的。”
    “什么?”
    迟也低下头:“我要倒大霉了。”
    喻闻若没说话,这是实情。迟也的手机在他口袋里,开着静音,也没震动。他自己看不见,但喻闻若看得很清楚,从他们回来开始,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全都是电话和信息,只是他们根本还没顾得上。
    达诺尔那边出事了,这事儿喻闻若在进放映厅之前就看到了,当时还想找机会跟迟也说。然后迟也又当众打了人。确实是天要塌了。
    迟也的手指在喻闻若唇边蜷了一下,他轻声道:“可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心态好。”喻闻若侧过脸去,又在他指尖吻了一下,“这拳后悔吗?”
    “不后悔。”迟也不假思索,“爽。”
    “那下次记得大拇指扣在四指里再打。”
    迟也笑了。
    “你太好了。”他突然叹了一声,“好得让我觉得老天其实也很公平。我这么倒霉,可能就是为了把运气攒起来遇到你。”
    喻闻若撇撇嘴:“现在是谁肉麻?”
    迟也“哎呀”一声,说不过他。
    喻闻若没肯放开他的手。
    “不是这样的。”他看着迟也的眼睛。“是我运气好。”
    远在我来到你身边之前,你就逃出来了。削骨剥皮也要活。
    “被你爱着,是我运气好啊。”
    第85章
    喻闻若说完这句话便看着迟也, 可是迟也怔怔的,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好像回答任何话都会显得过分矫情和肉麻。
    说来奇怪,平时他演戏, 多么假的感情他都能投入进去说台词, 从未有什么羞怯与尴尬的感受。但真的落到自己头上, 他却像锯了嘴的葫芦。真实的情感无法被表演, 而他捉襟见肘,头一次见识到了自己的贫瘠。
    喻闻若的感情就像晴天下的海浪,温柔地涌到岸边, 又适时地退下。但潮汐背后的力量却关乎他们这个世界的运转, 仿佛只要时间还在往前走,他就可以一直这样爱着他。迟也觉得身不由己,眼皮一眨, 又掉眼泪了。
    “唉。”他埋怨一声, 不知道是在埋怨喻闻若, 还是埋怨自己。他这一晚上哭得也是够多了, 迟也觉得很丢脸。
    喻闻若怕他又嫌弃肉麻,这回没伸手给他擦。他茶几上也没放盒抽纸什么的, 喻闻若视线转了半圈,最后落回到自己身上, 看见西装胸口有个装饰性的口袋巾,迟也顺着他的视线,也看着那个口袋巾。一时两人都有点愣,一个哭得狼狈不堪, 另一个人模狗样,口袋边上露出的巾子都折得一丝不苟。
    喻闻若抽出来,递给他。迟也嘴一撇, 埋汰道:“你好娘啊。”
    喻闻若:“……”
    他懒得跟迟也废话,拿出给小外甥擦脸的架势,在迟也一张脸上使劲抹了两下,甚至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好像想给他擤鼻涕。迟也被他拧得连连叫唤,哭笑不得地挣扎出来,自己抓着那手帕,看到精细的布料边上绣着的繁复的花体字母。b.t这两季都在打复古风,这手帕也是个噱头,卖得死贵,也就喻闻若这种闷骚吃这套,还真的往西装上配。
    “人傻钱多。”迟也笑他。
    “嗯。钱多就行。”喻闻若自动忽略了前两个字,不怎么走心地应了一声,随即站起来,伸手拉他:“走吧。”
    迟也抬起头:“干嘛去?”
    喻闻若:“你的拇指,去医院看一下。”
    迟也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自己活动了两下,感觉还好,便摆了摆手:“唉,没事儿。”
    喻闻若的手机适时地响了一声,有消息进来。他打开来一看,是邹元朗来通风报信了。
    “张念文去医院了。”他飞快扫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他那边通知媒体了。”
    喻闻若飞快切出去,看了一眼朋友圈。果然,媒体人都炸了锅,朋友圈里全是提问的,求证的,还有发最新跟进的。工作群提示被他关了,已经累积了上百条信息。此刻点进去,正看见小蔡发了一个视频进来,封面一看就是今晚那个活动的放映厅。喻闻若还没来得及点开,小蔡已经飞快撤回了。
    要么有人提醒他,要么就是他自己发觉了,视频里有喻主编本人。
    迟也抬起头,多少还是露出了一点惊慌的神色。
    “一拳就进医院啦?”
    喻闻若心说你都把自己的拇指打伤了,但凡劲儿再寸点,一拳把人打死都是有可能的。但他不想吓迟也,只是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要求他们把所有在流传的关于今晚的视频都发给他。
    他要知道如果张念文真的出事,迟也还有多少自保的余地。
    迟也又问:“他通知媒体是什么意思?”
    视频很快一个接一个涌进来,喻闻若坐在茶几上,顾不上回答迟也,点了几个,飞快地拉了一下进度条。大部分都是拍他揪着张念文的领口,和张念文已经倒地之后的混乱场景的。迟也折回去揍人很突然,所有人都以为没事儿了,所以没人抓拍到迟也一拳挥出去的瞬间。
    喻闻若暂时松了口气,邹元朗一条信息又进来了,告诉他张念文没事,最起码目前是清醒的,召集媒体就是他本人的授意。
    迟也明白了:“他想搞我?”
    喻闻若看见迟也的手机屏幕又开始闪,透过口袋外层的布料都看得清楚“严茹”两个字。
    “先接电话吧。”喻闻若朝他示意。
    迟也不怎么情愿地接起来,本来以为又要挨一顿骂了,先放软了声气,哀求似的叫了一声:“茹姐……”
    但严茹没有骂他。她的语气非常严肃,上来就问:“你跟蒋总联系了吗?”
    “啊?”迟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哦!”
    他光顾着操心揍了张念文一拳,都把达诺尔那事儿给忘了。但其实张念文这边目前还是可控的,虽然召集了媒体,但是还没大范围传开来。达诺尔那个才是实实在在挂在了热搜上,严茹当然是更操心那件事。
    “还没。”迟也皱着眉头,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你联系她了吗?”
    “她电话一直占线。我问了她助理,说蒋总一直在跟伦敦那边通电话,已经定了明天的航班去伦敦。”
    “那……”
    “安清第一时间跟达诺尔解约了。”
    迟也非常吃惊:“这么快?”
    “安清今晚在一场活动上,当着直播镜头直接说了要解约。”
    “也就是说她其实还没真的解约……”
    “但是现在网友们都非常吹捧她这个行为。”严茹告诉他,“李新恒那边工作室也发布了声明,终止了跟达诺尔的一切合作。”
    迟也差点没笑出来:“他连观察期都没通过,达诺尔本来就不跟他合作了吧?”
    “你还不明白吗?这根本不重要!”严茹有点儿急了,“现在网上已经在拉清单算总账,所有跟达诺尔合作过的艺人全都列了出来,那些合约早就终止的也都发了声明撇清关系,就剩你了!”
    迟也不说话了。就剩他的意思是,他跟达诺尔合作最深入,关系最牢固,合约也最有力。
    “现在你的粉丝都在闹,要工作室立刻出一个官方声明。”
    迟也无力道:“哪有这么快的,就算解约也需要时间,等蒋总从伦敦回来……”
    “那你就彻底完了。”严茹的语气近乎冷酷,“以后跟官方合作的时候他们都会记得你今晚在政治立场上的迟疑。这是根红线,绝对不能碰。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迟也确实是心疼钱。如果由他们这一边提出解约,需要三倍承担违约金。当初蒋以容偏爱他,给他的合作规格是最高的。
    “我的违约金是多少?”
    “三千六百万。”
    迟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来。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工作室还没跟别的艺人一样出声明。大家都要赔钱,但是对于安清来说,这个损失是可控的,对于李新恒来说,则是根本就没损失。所以他们可以在没跟品牌方知会的情况下抢占舆论先机,同时也把迟也逼进了死角。
    迟也抬头看了一眼喻闻若,他人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也在打电话,神情严肃,语速飞快。应该是在处理张念文那件事,没有在意到迟也这边。
    他突然道:“李新恒这么做,就等于被达诺尔拉黑了。”
    严茹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些她也想过。之前也出过国外品牌辱华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是以道歉收尾。除非是对方态度特别恶劣,得罪了中国政府这边的人,否则时过境迁,该卖还是会卖。还有很多品牌在中国就有流水线,外包了一部分的生产,创造了大量工作岗位,这种情况下,只要外方道歉,中国也不会一刀切。
    达诺尔就属于后者。严茹也很清楚,蒋以容会逼着达诺尔解雇那个设计师,发布正式的道歉声明。以她在政界的联系和达诺尔旗下各种生产线在中国创造的经济效益,政府也不会动这个企业。然后过一段时间,达诺尔依然还是富人们趋之若鹜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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