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后番外（207）陪伴

    这天，凡思思的外公正在花园里给他精心侍奉的一株牡丹浇水，外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他愣了一下，以为又是凡思思过来了，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却发现一辆陌生的轿车停在门口，然后，两个人从上面下来，他看到那熟悉的两张脸，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就不好看了。
    “外公。”龙玄天下了车，打了个招呼。
    “爸。”龙泽宇也低下了头，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他在家对他们家老爷子都没有这么尊敬，但是没办法，眼前这个不但是个老狐狸，还是他视若珍宝的媳妇的爸，想不低头都不行。
    “进来吧。”外公点了点头，神色淡淡。
    坐到沙发上，龙泽宇和龙玄天都有些如坐针毡，外婆出来了，看到两个人，也是一愣，然后去给他们倒了茶。
    “爸，这些年，你还好吗？”龙泽宇沉默了半天，干巴巴的问道。
    “挺好的，就是思思不太好。”外公轻缀了一口茶，轻飘飘的看了龙泽宇一眼，虽然眼中一点锋利都没有，龙泽宇心神一颤，差点把手中的杯子打了。
    “怎么，上次见你，你把思思送过来了，这次，是玄天也要一并送过来吗？”外公垂眸看着茶杯，里面几片茶叶在水中飘舞着，说话的风搭在上面，不停的打着旋儿，一如龙泽宇的心情。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想把思思认回去的。”龙泽宇有些慌乱的解释，“我不知道思思这么多年过得这么不如意，要是我早点知道——”
    “早点知道，又如何？”外公轻轻一笑，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嘲讽，“既然当初选择了抛弃，现在就不要回来一脸的苦大仇深了，a市是个小地方，我这寒酸的地方，自然是留不得龙先生的，您还是早点移步帝都吧。”
    说完，外公就站起身，“我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们请便。”
    看着外公有些佝偻的但是依然挺直的背影，龙泽宇叹了一口气，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知道当初自己做得不对，但是那时候，也是——
    龙玄天一开始也是怨着龙泽宇的，但是现在看他这样，无端的觉得可怜，又有几分萧瑟。
    他叹了一口气，龙泽宇就算再不好，也是自己的父亲，他站起身，“爸，既然外公累了，不如我们下次再来吧？”
    “也好。”龙泽宇坐了良久，才站了起来，他让手下将带过来的礼品放到房间里，然后一步一步，走出了小别墅。
    站在院子门口，他往里面看，恍惚间，看到一个穿着纯白色裙子的少女站在院子里面笑着朝他招手，笑靥如花。
    再定睛一看，微风拂过，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物是人非。
    这天晚上，龙泽宇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大学中遇到了那个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如潺潺流水一般的江南女子，他们因为一场误会相识，然后渐渐相知，然后相爱，最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女子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成熟稳重，小女儿乖巧听话，虽然有时候也有些小调皮，他会抱着小女儿，牵着妻子，妻子牵着大儿子，一家四口出去玩，其乐融融。
    本来以为一生就这样过去了，谁知一场绑架，让那个如同江南水乡一般的女子的生命就定格在了那一年，那一天，而那个被女子用生命呵护着的小女娃，也被他深深地恨上了。
    他当时魔怔的想，要是妻子没有护着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死，要是没有女儿……
    因此，他鬼使神差的宣布了妻子与女儿的死讯，将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娃连夜送到了万里之外的a市，交到了小女娃外公的手中，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要求就是让小女娃不要在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因为，每次看到这个小女娃，他就忍不住的想起自己的妻子，那天刺眼的鲜红，和血泊中的妻子。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地后悔了，时不时的让人去拍一些照片回来，看着小女娃一点一点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朋友，和恋人，那种无法参与的痛苦又让他彻夜难眠。
    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反省着自己的错误，但是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再回头了。
    直到一天，自己的儿子看到了书房里未来得及收拾好的照片，他质问着自己，自己最终还是承认了小女娃还活着的事实。
    后来听说儿子跑到a市的事情，他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庆幸的，要是儿子能将女儿带回来，哪怕让他看一眼，就算不认他这个父亲，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但是他等啊等，等啊等，几个月过去了，儿子还是没回来，他又开始焦急了，但是偏偏死要面子，不愿意表现出来，直到这次——
    龙泽宇回到了病房，整个人都被一层死气笼罩着，凡思思看到了，被吓了一大跳，“龙先生，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做一个检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中年男人，自己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关心他，明明之前两个人并不认识，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凡思思觉得自己这种情绪很奇怪，但是也没放在心上，只当龙泽宇是龙玄天的父亲，龙玄天于自己又有救命之恩，才亲近的龙泽宇。
    “思思啊，我能跟你说一件事吗？”龙泽宇朝着凡思思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床边，想了很久，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将这件事拖下去了。
    凡思思眨了眨眼睛，坐到了床边，龙泽宇伸手，握住了凡思思的手，凡思思惊了一下，但是没有挣开，但是想了一下，这样不太好，就算龙泽宇是龙玄天的父亲，这个动作还是太亲密了，龙泽宇又这么帅，万一让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于是，凡思思又抽出手，礼貌的笑了笑，“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我会听的。”
    凡思思的抽手让龙泽宇眼神黯淡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其实，我有一个女儿，但是我抛弃了她，现在我想找回女儿，又担心女儿不接受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女儿？”凡思思怔了一下，“我能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抛弃她的吗？如果理由正当的话，我觉得你的女儿会原谅你的。”
    “她——”龙泽宇苦笑了一声，“她不会的，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么多年她吃了很多苦，但是我却一直不闻不问的，她知道了真相一定恨死我了。”
    凡思思皱了皱眉，她也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连最基本的安慰都做不到，挺无奈的，但是看着龙泽宇这颓丧的样子，心里又难受的厉害，很想做些什么安慰一下他。
    她看着龙泽宇和龙玄天都不像缺钱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抛弃女儿的呢？
    还有，龙泽宇突然沧桑了这么多，昨天又不在医院，莫不是昨天去见女儿，被女儿骂了一顿，太伤心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种种疑问堆在心里，凡思思眉头越皱越深。
    “当年——”说起当年的事情，龙泽宇喉咙有些干涩，“当年我的生活十分顺畅，妻子温婉，儿女懂事，直到一次绑架，打破了这喜乐安宁。我的仇家绑架了我的妻子和女儿，那时候，我的女儿还不记事，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后来，妻子为了保护女儿，死在绑匪的手里，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候我魔怔了，看到女儿，心里满是愤恨，后来就隐瞒了女儿还活着的事实，将她送走了，这一送，就是二十多年。”
    “我原以为女儿生活的很好，我给了那家人一大笔钱，还给了他们很多便利，手下时不时的也会发一些照片过来，我挺欣慰的，直到最近，才知道那家人不是好东西，表面上对女儿好，实际上还是偏心的，是我看错了人。”龙泽宇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凡思思急忙拿面纸给他擦脸，龙泽宇有些不好意思，“思思，你觉得，要是你是这个孩子，你愿意原谅我这个自私的父亲吗？”
    说到最后，龙泽宇的声音中带上了一分小心翼翼和希冀，以及隐隐的颤抖。
    他很害怕从凡思思嘴里听到对他的愤恨，以及失望，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在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的女儿会不会原谅你，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我，我不会怪你的。”凡思思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你们毕竟是亲人，亲人之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你们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多交流几次，说不定就好了。”
    “真的吗？”龙泽宇惊喜的问道。
    “嗯。”凡思思点了点头，“不过，你说你的女儿过得很不好——她的养父养母虐待她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能会心生怨怼，到时候你还是需要多安抚一下比较好。”
    听到这里，龙泽宇又是一愣。
    凡思思又陪着龙泽宇聊了一会儿，但是到最后凡思思走的时候，龙泽宇都没有说出他就是凡思思的父亲这样事。
    他害怕说了，凡思思就不会这样耐心的陪着他聊天，为他排忧解难了，说他胆小也好，懦弱也罢，他就是想暂时跟凡思思这样好好地相处下去，让自己在凡思思心里有地位一些，再说出真相，或许那时，凡思思就会心软，不会继续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