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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颜 第43节

    项君若怔怔地定住,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夜曦将腰间的小瓷瓶交给项君若道,“哥哥你拿上它,这是我好不容易制成的,你拿上!
    项君若没理她,裂步欲走。夜曦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放,项君若仰天叹了口气。夜曦哭道,“哥你冒险来救我,是我不好,你若不肯原谅我,我宁愿让你打死我算了。”
    项君若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夜曦大恸,项君若道,“是我没照顾好你,爹娘走得早,我们和黎伯伯四处漂流,又为了冰心海棠把你送到这人间地狱来,是,哥哥对不起你。你,你竟然爱上他,……”
    项君若的泪突然流出来,夜曦唤了一声“哥”,扑到项君若的怀里,大哭。项君若静静抱住妹妹,温柔地抚着夜曦的头发,忍住泪道,“谁知你这样命苦,小曦,你可知你留下来有多凶险?我现在重伤在身,不能强迫你出去,否则,就算你看上了这小子,我也不依。”
    夜曦哭道,“哥哥,我,……”
    项君若看了慕倾蓝一眼,叹气道,“小曦,你自己选择的事,你要自己负责。我不希望,世上再有一个人死于冰心海棠的毒。那棵树,永远不能长成剧毒。你,也要好好等着哥哥。”
    项君若落下泪来。夜曦抱着他更是泪如泉涌。项君若接过小瓷瓶,温柔地拍拍妹妹的脸颊,头也不回地离去。
    夜曦想抓住哥哥的衣襟,可是没抓住,她望着哥哥的背影转眼消失,忍不住“哇”一声大哭出来,慕倾蓝走过去,一把将她深情地抱在怀里,紧紧的,对她说,“夜曦,夜曦!夜曦,对不起,你,你为我……”
    月光下,这个俊美非常的男人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像是突然找到归宿的孩子,巨大的幸福和深刻的痛楚娇柔在一起,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贴心贴肝,痛彻心肝,直可以守着她爱,为了她死,一直到地老天荒。
    面具人轻柔地抚摸着冰心海棠,痴痴地望着树干的创口,目光散乱迷离。他的发乱了,面具上留有项君若的血的痕迹,在淡淡的月光中形同鬼魅,斑驳可怖。他的声音像是从一个陌生的空间传出来,飘渺温柔而清晰,他在说,“云初,受伤了,你疼吗?很疼吗?”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温柔得仿似轻抚挚爱的情人,他的声音则无心如梦呓,毫无遮拦的真情流露。他突然仰天哽咽着干笑几声,猛然双臂一振,“啊”的一声吼,如困兽一般接近疯癫,垂死挣扎般,痛彻心扉。
    慕倾蓝本来静静地望着他刚才梦一般的温柔,面具人突然的狂情悲愤让他的心不由战栗发抖。面具人冷冷地侧脸,声音狰狞道,“他人呢!为什么没抓来!”
    慕倾蓝被他威严暴烈的气息震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面具人转过头,直直盯着慕倾蓝,带血的青铜面具似乎发散冷冽的杀气,逼得慕倾蓝后退了一步,冷汗直冒。
    面具人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吐出来,他逼近一步,低吼道,“你又放了他是不是?你放走了他是不是!”
    不及慕倾蓝回答,面具人已反手一巴掌,将慕倾蓝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转过身,又一步步逼近,走近前,抓着慕倾蓝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一而再地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话说着他一把将慕倾蓝甩出去,落在石桌边上,砸得桌上狼藉的酒菜器皿噼啪落地,莫青慧面无血色,吓得坐在地上,发不出声来。
    面具人走过去一把抓起慕倾蓝,掐住他的脖子,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给你的最后的机会,我再也不会饶你!”他突然笑了笑,恨声道,“你以为你放过他他就会活?他走不出风华宫就会倒地而死!你救不了他,也没人就救得了你!”
    却听得夜曦道,“他既已背叛了你,就应该一起走,为什么还要回来?”她的声音依然温柔、淡定。
    面具人回头,却见淡月下的白衣少女脸上掌印犹存,泪痕犹在,却在清清静静地微笑,宛如野草间绽放的兰花。
    面具人怔怔地望着夜曦,身上是丝毫不减的腾腾杀气。
    夜曦毫不理会,清净浅淡地笑着,伸手摘下一朵冰心海棠额花蕾放入口中,静静地吃下去。
    面具人失声道,“你!”
    夜曦坦然笑着,旁若无人。对面具人道,“我是项重阳和聂云初最小的女儿项夜曦,刚才来的,是我哥哥项君若。我还有两个哥哥姐姐,十六年前,被你杀了。”
    面具人如梦方醒,“哦”了一声,静静望着夜曦。
    夜曦又摘下一朵冰心海棠,举在面具人眼前,淡然浅笑道,“你当然可以杀了我,可这世上,只有我,能救活冰心海棠。”
    面具人松开慕倾蓝,目现希望,重复道,“救活?”
    夜曦道,“不错!冰心海棠虽然最害怕金属的侵袭,但我哥哥毕竟只是伤了树干而已,它的根还是好好的。只要精心照料,海棠树就可以起死回生,大不了,耽误些时间而已。”
    面具人欣喜道,“起死回生?”
    夜曦拾起项君若跌落在地上的剑,挥剑砍向冰心海棠的枝叶。面具人疯也似的冲上去,一把抓住夜曦拿剑的手,喝道,“你干什么!”
    夜曦不慌不惧,静静道,“树需要调养生息,哪有力气支撑这许多枝叶,不砍它们,如何护住元神?”
    面具人的手松开了,夜曦挥剑继续砍,昔日青葱苍翠的枝叶萎落一地,最后只剩下东边的一小根别枝,顶着一朵刚成形的花蕾。夜曦扔了剑,望着那根别枝,静声道,“这叫做一枝独秀,海棠树的生命力只刚刚可以补给这一枝。不舍弃其他,就只能让整棵树全部毁掉。”
    面具人认可了夜曦的做法,只怔怔地望着地上的树干, 悲情落寞。夜曦没有理会任何人,从房间里拿出洁净的麻布剪刀,将枝枝干干的创口细心地裹好。对于项君若刺的两个洞,夜曦从房间拿出一坛美酒,对伤口进行擦拭,然后从地上捡了数十片树叶,捣碎,堵在创口里,用麻布裹住。
    夜曦有条不紊地将一切做好,擦了擦额头细细的汗,对面巨人淡淡地道,“如果你有把握让树继续活下去,现在你就可以杀了我。然后像从前那样,花九年时间去找一个天赋异禀可以照顾冰心海棠的人。”
    面具人静静打量夜曦,目光有几分迷离,缓缓说道,“这世界除了项家人,还会有第二个可以照顾冰心海棠的人吗?”
    夜曦扬眉笑了,说道,“没有!当年我娘在这树里昏了爹娘的血,从此只有项家的人才可以养活冰心海棠,它是认人的,否则它宁愿死。从前你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血液能渗入冰心海棠树叶的人,实在是痴心妄想。”
    面具人苦笑道,“我早该想到,你会是项家的人。他们怎么会让冰心海棠落入他人之手呢?除了项家人,再没有人!没有人!”
    夜曦浅笑叹道,“你也,的确是培植奇异植物的高手!居然用冰封的方法,停止它的萎谢,足足等了我九年!”
    面具人轻轻托起她的脸,久久审视着,淡月下是一张冰清玉洁、青春俊秀的脸,左脸上的指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面具人细细地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疼爱之意,他柔声道,“挨了你哥哥的打,为什么不跟他走,偏偏要回来。残月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跟了我十三年,我怎么会不知道。”
    夜曦静静地听着,不说话。面具人凑近前,几乎是耳语道,“他的武功我很清楚,他的内力只够他走出风华宫,一出宫,他必死无疑。从此以后你是项家唯一的后人,看着云初这么乖巧,亭亭玉立的女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你哥哥是对的,毁了这棵树,从此后一了百了,一了百了!”
    他松开了夜曦,夜曦后退一步,抚着脸有些不安地望着他。面具人眼里似乎含着笑,微微摇头道,“没人可以胁迫我 ,用冰心海棠也不行,即便是云初本人,也不行!”
    他说完,扬手给夜曦一耳光,打在右脸上,夜曦跌出老远,捂着脸,疼痛地流出泪来。慕倾蓝关切地冲上去,将她抱在怀里。
    面具人喃喃自语道,“只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一颗树,如此神奇的树,极品的毒,极品的解药。这让每一个钟情植物的人,欲罢不能。”说完,他望着冰心海棠仰天哈哈大笑,又突然敛笑,生硬地托起慕倾蓝怀里夜曦的脸,细细地看着五个指印迅速红肿,浅笑道,“夜曦你记住,你不该不听你哥哥的话,可既然你不听话回来了,你就得知道,从此以后你要听我的话。否则,我会有的是手段对你,即便你是云初的女儿,即便你以为你有冰心海棠做护身符。如果你心存侥幸,我随时却可以毁了你,毁了那棵树。我可以在乎,就可以不在乎。”
    面具人起身离开,仰天笑道,“哈哈!云初!云初亲生的女儿!这么久就一直在我身边!哈哈!云初的女儿!云初的女儿!”
    面具人渐行渐远。夜曦惊魂未定,在慕倾蓝的怀里轻轻地抖。慕倾蓝疼爱地静静拥着她,对她道,“夜曦,你没事吧?”
    莫青慧一直以来都没有声息,此时却突然奔上来,疯了一般掐住夜曦的脖子,嘴里叫道,“你是聂云初那小贱人的女儿!我掐死你这个小贱人的女儿!”
    慕倾蓝情急之下,生硬粗暴地掰开母亲的手将母亲甩了出去,用自己身体紧紧护住夜曦!莫青慧被儿子摔在地上,怔怔地望了半晌,一声惊叫,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
    第39章 云初宫的琳儿
    面具人觉得嗓子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他静静地靠在一棵桂树上,抬头看到一弯淡月。
    静悄悄的夜,淡漠的月光。不远处有几点萤火虫在飞,远处似乎传来断断续续的蛙鸣。
    这就是他寂寞的云初宫。呵,寂寞的云初宫。面具人悄然落下泪来。
    静悄悄的。面具人抚着胸口,身体缓缓地沿着树干滑落下来。他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那钩淡月,任泪水默默地奔流。
    十六年了。那个黄昏,那个静静的带着微微甜美气息的云初,穿着一身雪白的麻布衣,很少装饰。那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那么温柔的笑。
    她把他看成是一个值得珍视的生命,不嫌污秽,尽心地救护他。乃至于在所有人都无视、嘲弄他的时候,是她,给他温柔的鼓励和真诚的尊重。
    他本是一个花匠的儿子。
    慕容家一个花匠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母亲,从此被看做一个不祥的人,狗一样地长大。他没有地位,没有身份,乃至他也没有高大的身材,优雅的气度,也没有一张英俊的脸。
    他的脸有一大块胎记,嫣红的颜色,覆盖了他的大半边左脸,令人恐惧,令人嫌弃。
    所有人都躲着他走,而他也时时刻刻低着头。他恭顺而卑微地低着头,小心翼翼不别人发现,可是他有一颗不甘人下的心。
    唯有花木是好的,他似乎对花木有着天生的灵性和才干,那些无声的生命从没有嫌弃他,慷慨地在他面前绽放,吐露馨香。
    他永远忘不了那场欢会。那场天下少年英杰的聚会,本来与他无关,可是他培植出的一株白玉牡丹正好开了,倾绝天下、馨香满园的白玉牡丹,令众人心醉神迷大加赞赏,非要看一看慕容家身怀绝技的花匠。
    于是他出场了。他紧张小心地走到众人面前,既慌乱又有着某种隐隐的期待。他想,这些人都是最出色的少年英杰,应该有非凡的气度和修养,不会如凡俗人那样,以貌取人,尖酸刻薄。
    可是,在众人看到他脸的一刹那,先是一阵怕人的寂静,然后是刺耳的哄堂大笑。那笑声那么响,那么久,让他像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恨而绝望。
    他卑微地垂着头,带着仇恨轻轻发抖。他悄悄地瞟过那些笑得前仰后合的看客,然后他遇到了云初的目光。
    那时她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温和澄静地望着他,见他的目光瞟过来,遂对他温柔友善地一笑,然后微微倾低上身,为同伴们的莽撞,致歉。
    他像被炮烙一样收回自己的目光,眼泪悄悄地流下来。
    后来主人挥挥手,让他下去。在以后的岁月里,似乎谁也不曾留意,那个卑微而敏感的少年,是怎样日复一日地蜷缩在角落里,一遍遍地舔伤口。创伤永远无法愈合,疼痛愈来愈烈的折磨。
    两年后的夏日午后,莫青慧哭着跑进花园,刁蛮地又打又砸。他当时正在茉莉花下松土,莫青慧一脚踢翻他,举手就打,见他丑陋的脸,遂尖声骂道,“你哥丑八怪,也敢挡本小姐的路!丑八怪也敢挡路!……”
    知道后来慕容冰过来将她拉走,却没有人理会倒在地上的伤痕累累的他。
    就让他这样死去吧!莫青慧出手又重又狠,他鼻口流血,行动艰难,反正活着也是这样受罪,干脆就这样死了吧!
    可是黄昏时分,云初来了。她叫人将他抬到床上,亲自救治。她那么美丽、文静、温柔。她小心翼翼地擦拭,每动一下都生怕弄疼了他。他高烧不退,云初用自己的手背一遍遍在他的额上试温度。
    他望着云初,突然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云初那天穿着一身雪白的麻布衣,她身后是清净美丽的黄昏。
    云初温温静静地微笑,用带着茉莉花香的帕子为他擦泪,温柔地抚着他的额头,像是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的心在那一刹那,所有的防线都轰然溃退,倔强的坚持让位于深埋在内心日日夜夜积累着的苦楚,他突然想扑在云初的怀里,柔弱的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涕泗横流。
    女性特有的甜美和淡淡温存的气息。从此云初在他心中圣洁高贵如神祗。
    面具人流泪不止。在今夜这个荒凉寂寞的夜里,在他日日夜夜刻骨铭心的追忆中,他早已痛彻心扉地知道,从云初死去的那天起,天地虽大,却再也没有一个人,会那样温柔而悲悯地对他。
    云初啊!而今我心已硬如钢铁,为什么一想起你,我就会泪流成河!
    面具人又吐了一口血。他擦拭着嘴角,一边吐血,一边干笑,一边剧烈地颤抖双肩,流泪。
    云初啊,你临死时是恨我的吧。我杀了你的丈夫和孩子,你是怨恨我的。可是,那个男人,你深深爱着的丈夫,却是背叛你、抛弃了你啊!
    你不会原谅我。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可你就是再恨我,也不该杀了你自己!
    云初!面具人狠狠抓着自己的头,仰天嘶吼,胸怀如裂。然后他终于倒下去,贴着微温的泥土,在特有的草木腥甜的气息里,渐渐平静下来。
    李安然到底是李安然。他竟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他竟然配出了“半月追风”。他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有还手之力。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只是,却不知道是该欢欣还是该遗憾。
    半月追风。只有像李安然那么绝妙的人,才会想出去配这么绝妙的毒吧。功力全失。从自己中了半月追风的那个时刻起,他就知道最大的敌人已不是李安然。
    但没想到是项君若。残月竟然还活着,而且竟然还是项重阳的儿子!
    想不到今夜会是他,项重阳的儿子,跳出来逼自己。十五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用这招。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随身带着那颗药。
    可以让自己瞬间迸发可怕力量,却只能持续短短半个时辰。而之后,会是更加破损自己的身体。
    这是他的另外一个秘密。他的身上充满了秘密。所以他必定彻头彻尾的孤独。他越孤独,当然也越安全。
    所以在他忍痛站起来的那一刻,头顶着苍白的淡月,在他冷硬俊美的青铜面具之后,似乎在静静地笑。
    天刚刚破晓,面具人穿着件洁净华贵的暗青蚕丝衣,在如流的空气中,托着盏清茶,在屋外花丛小径里静静呼吸着茉莉的清香。第一缕晨曦从不远处的药草地里斜射到他的身上,他身后是一片青葱茂美的修竹,后面的小丘上则种满了各种各样高低各异姿态不同的林木,鸟儿宛转的鸣叫,振翼低飞,偶尔碰过林梢,惊得露珠扑簌簌地掉,折射着柔淡的晨光,清幽静美。
    正如云初那样幽美、温柔。随手可见的奇花异草,是他的最爱,也是云初的最爱。他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生机盎然华美而寥落的天堂,春秋接替,该凋零的凋零,该开放的开放。
    他站在晨曦里,一如既往。清瘦、□,淡淡的落寞。在云初宫里永远没有人打扰他,他没有一个贴身的侍从,没有婢女。
    除了琳儿。
    像现在,琳儿穿着宽袖曳地的白衣,在刚有几分绚丽的朝霞中,从药草地穿行而来。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长发飘垂到臀下,随意宽松地在肩上一绑,几乎算得上潦草,却显得疏放自然。
    她的人如早春的清晨一样清新,像雨后的碧空一样纯净。她提着装满鲜花的篮子,蹁跹穿过药草地,老远唤“叔叔”。她浅浅行了个礼,面具人能闻到她身上隐隐的青草的芳香。
    他的琳儿,巧笑倩兮的样子,好像清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清露横流。
    琳儿扬眉笑道,“叔叔早!您可是回来啦!我每天都给你换新花,今天采得尤其多!”
    琳儿举起篮子。篮子里三四枝刚刚剪下的纯白月季,两枝枝叶青葱的花蕾茉莉,三枝馨香的大红百合,一大捧开得正盛的雏菊,一小撮半开半合的紫铃草。面具人望着她,眼睛里露出温柔宠爱的笑意。
    琳儿浅笑着,径直走进屋子,将宽颈青花瓷瓶的花拨出来扔到外面的小筐里,换了清水,三两下将花搭配着插好,参差配色,既生动又简洁。
    布谷鸟的叫声在林际回荡。琳儿出屋,见面具人静静地坐在小石桌旁,手托着茶,并不饮,只望着不远处的竹林和小丘。他身后,是一大片绚烂的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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