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攘外必先安内。自觉已经把内安得差不多了, 贾赦才正眼看向已经被忠顺王甩锅似地甩过来的平郡王。
    平郡王并不因这些天贾赦的冷淡为意, 一心扮演好儿子, 礼数都是执子侄礼, 让贾赦在上书房地直被皇子皇孙们围观, 想看看他哪里比别人多出块肉来。要说一个人装上几天还能说演技精湛, 这近一个月下来就没见他不耐烦, 贾赦心中只剩下一个服字。
    这天二人一起出宫后,宫门前本应各自上车,贾赦叫住平郡王:“王爷回府可有急事?”
    只见平郡王一脸惊喜:“父亲有什么吩咐?”
    头疼、脚疼、指甲盖疼, 贾赦各种不舒服一起来:“下官想请平郡王喝上一杯,不知郡王是否赏脸。”
    “父亲有雅兴,儿子自然该服侍左右。”
    贾赦想说我后悔了, 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没听见行不行?等二人在京中最大的酒楼忘情楼包厢中坐定, 酒菜上齐,贾赦不说话, 平郡王只小心为他斟酒也不说话。二b青年哪来的定力, 贾赦
    不一时就败下阵来, 望着平郡王道:“郡王可知先太子?”
    那是人家老子好不好?果然平郡王就说:“自然知晓。”
    “知晓就好。”贾赦举杯饮尽:“太子殿下心系徒家天下, 不为一人得失为念。”举杯再饮尽。
    平郡王道:“徒家子孙, 哪个不心系徒家天下?”
    贾赦再举杯:“太子心中却是先有天下, 再有徒家。”又饮尽。
    平郡王却转了话题:“听说此处二十年前叫得意居?”
    贾赦一震,望向平郡王,只听他自顾自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何为得意?快意恩仇算不算?”只见贾赦把杯一摔, 自己挑帘走了。
    走出酒楼也不坐车,只一个人慢慢向荣国府方向去,小厮们不敢打扰,远远地跟着。
    “父亲?”贾赦现在就听不得这个,一抬手向来人就是一巴掌:“不许叫我父亲。”
    “你也知道你不配让人叫父亲?”张清怒道:“孩子见你心神不定,好心好意地来伺候你,你倒矫情上来。琏儿即是他不让你叫,以后离他远远的就是,只叫他、只叫他...”到底相臣风度不能口出秽言,只让贾琏自己意会去。
    贾赦在这个大舅子面前从来是怂人一个,那心中的悲凉已经去了爪哇国,问二人:“你们来得到巧。”
    “父亲?”贾琏还有些担心,刚才那个苍凉的背影真与他老子平日的作派千差万别,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背负的人压倒:“不知父亲从哪里来,也不坐车,离府里还好一段路呢。”
    “我从忘情楼来,与平郡王喝了一杯。”这些只要大舅子想知道,不过是让人打听的工夫,并不费事,也没有隐满的必要。张清听了忘情楼,也是一默,见贾赦到底情绪不高,定定地看向他道:“太上忘情。你即已经出了府,琏儿也有了差事,前事何须再提。”
    并不是我要不提就没人提呀。贾赦胡噜一把脸,向一头雾水的贾琏道:“你大舅舅可用了饭没有?要是没用过就请到府上便饭可好?”
    张清没好气:“我说过再不入那个府门,你是诚心想请人吃饭还是想让人不痛快?”贾琏见二人又要顶牛,打圆场道:“已经在祖父家用过了,大舅要去与张尚书手谈,我因顺路送舅舅一段。”
    “大哥,”贾赦又笑得没脸没皮:“打个商量?”
    张清也见不得刚才贾赦那失魂落魄的样儿,见他缓过来气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儿子我不是日日给带着。
    贾赦打蛇随棍上,知道他大舅子嘴硬心软,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我几天没去给母亲请安了,等休沐日带邢氏和孩子去给母亲请安可好?”
    好个屁。张大学士当街暴跳如雷,这是人干事儿?贾琏这些天日日下衙后就到张府请教,行动坐卧都有人提起他早去的亲娘,怎能体会不到他娘在张府的份量?也让他老子这神来一笔搞得一脸蒙逼。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地解释:“那邢氏是个小家出来的,到了府里更不得我们那个老太太的眼,交际应酬十分不在行。现在家中又只能她出面,不然琏儿续弦又得让我家那个老太太拿捏。”
    又被深沉父爱糊了一脸的贾琏星星眼地看贾赦,让张清心肝脾腑无一处不疼,只觉到底人家才是亲父子,自己再疼也是白疼。贾赦一眼即明,示意贾琏:想不想续个好人,可就看你自己了。贾琏秒懂,桃花眼带水光,看得张清以为妹妹在恳求自己,一时糊涂就点了头。
    听了张清回话的张老太爷倒比他淡定:“从他来那天,我就知道他得一点一点把他那房的人让我都认全了。去回你母亲吧,别的不必提,只告诉你母亲他那个闺女是淑英陪嫁丫头生的。”
    张老太太听了也无话,反劝张清:“那时他自己哪儿顾得上自己找哪个,这些年他比咱们还苦些。”
    “他苦什么?小老婆通房一大堆,庶女庶子都出来了。”
    “你看看他庶子庶女的岁数,何必叫这个真。”听张老太太的话,张清只告诉自己太太:“先备上礼吧。父亲说他那个庶女是陪嫁丫头生的,找找府上可还有他家的人,要有也让丫头见见。”张大太太应下不提。
    从那日起,贾赦日日带了平郡王到忘情楼喝上一杯。平郡王不说话,他就好好吃菜喝酒,只要平郡王说一句话,哪怕只说是让小二添个茶水,他立时摔杯走人,要不是看他是东家,估计人家酒楼得给他上个铁杯子。
    皇帝听忠顺说两人接上了头,乐颠颠地到栖凰宫找皇后:“恶人还得恶人磨,那混蛋如今天天到忘情楼去,几天下来眼都抠搂了。”
    皇后有点不解,她接收的记忆并不全:“不过是个酒楼,吃得好才多去几次,吃得不好不去就是,那家伙也不是个自己找罪受的,不是真和平郡王有什么?”
    皇帝大奇:“你竟忘了?当年不是那混蛋说什么京城纨绔人傻钱多,做个酒楼一是打听了消息,二来把价定得高高的,非一流纨绔不能入内,得的金钱还可修桥补路,好过将钱让秦楼楚馆挣去。硬逼看我和太子哥哥出份子建了酒楼。”见皇后恍然大悟,有点不愤地说:“取个名字叫什么得意居,说是他的得意之作。哼。”那时谁不得意呢,都以为自己可以一言平胡虏,半语定朝纲,谁知现在只能忘情。
    皇后感叹一声:“他虽荒废了二十年,这酒楼到底还是打理得不错,听说现在是京城第一大酒楼,几家养生堂都是忘情楼支撑着。”
    皇帝翻儿了:“他打理?除了二十年前给楼改了个名字,都是我的人在打理。一年他只那天去喝次酒,再哪儿还能见他的影子。”
    皇后拉皇帝的手,一下一下拍得象是安抚炸毛的猫:“他是在试平郡王的耐心吧。让他在平郡王跟前发泄去,省得时不时给你找麻烦,你还得给他收拾乱摊子。”这话说到了皇帝心里:“就没见太上皇那么护短的,多说一句也不行,那混蛋在太上皇那给我上眼药倒是一上一个准。”
    “这还不好办。”皇后眼一转:“他不是不爱上朝吗?你就说他近来读书有成,见理也分明了,给他找个地方让他日日上朝,看他还能老到大明宫去。”皇帝大喜,夫妻二人一起畅想那混蛋日日早起晚睡累成狗。
    这几日贾赦自觉王霸之气全开,把个平郡王从一脸自始至终地平静折腾得一见他摔杯子就一脸便秘,虽然自己心里也不见得多舒服,到底有了一点进步。加上大舅子已经让自己晃点住了,休沐日一到,马上让邢夫人收拾好一车礼物,组团去晃点岳母。
    去的人除了他已经提到的迎春和已经在张府得到孙少爷待遇的贾琏,还有巧姐儿和贾琮。这两人现在日日与邢夫人在一起,培养出了阶级情谊,一时找不到对方就四处乱转,尤其是贾琮,听巧姐儿的话比贾赦的还甚,没少干巧姐儿出主意他背锅的事儿。
    依贾赦的主意,那是少不了林仙女,可是黛玉自己说:“我知道舅舅疼我,拿我当自己女孩一样。可现在毕竟是在孝期,连小祥都没过。张府老太爷老太太都健在,咱们还是自己避讳一点的好。”一时贾赦又把林仙子从头夸到脚,再许出多少好处,只怕林仙子自卑心起,亲自请嬷嬷来嘱咐开解。嬷嬷又当着贾赦面夸奖黛玉福气好,有个一心为她的舅舅,这份心就是亲爹也操不得这么细,把贾赦得意的。
    借着这股得意劲,贾赦一脸到家了的表情把邢夫人等人引进二门,见了张老太太自己先跪下了:“母亲近日可好?”再撸起袖子:“看看大哥干的好事。”
    可惜今天张老太太没空理他,只盯着巧姐儿掉泪:“快把姐儿抱来我看。”
    巧姐儿现在已经不认生,水汪汪的桃花眼与贾琏象了个十成十,自己伸出小胖胳膊:“请老祖宗安。老祖宗,巧姐重呢,老祖宗抱得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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