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

    晚上,林夕没再藏着掖着,对沈廷余直接问。
    霸道的姿态,让沈廷余心里窃喜,面上却一本正经:“王美丽找我,我每次都有拒绝的,还骂了她,可是她总是来,我不能动手,就比较落于下风,不过我已经决定申请一项制度。”
    “什么?”
    “非相关车间人员不许入内。”沈廷余补充:“还有就是她再骚扰我,我就叫门卫送我上下班。”
    绝了。
    林夕满意的点点头,拒绝诱惑,保持本心,还能想办法断绝她见他的路子。
    “那你有一天回来的时候身上是雪花膏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沈廷余认真回想了一下,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林夕再三追问,得知了孙芸的存在。
    她说自己要离开,她为什么这么说。
    “一院的信!”林夕福至心灵,可她的信,是在抽屉里放着的,难道孙芸,去翻开自己的抽屉了?
    可是这就属于她的隐私范围了吧。
    林夕心中疑惑,次日去了医院,就想找孙芸聊聊,却知道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孙芸和李一林处对象了。
    孙芸满是笑意,拉着林夕的手,又像是几年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亲密。
    “谢谢你鼓励我遇到喜欢的勇敢去追。”孙芸甜蜜的笑:“我现在终于追到了我想要的。”
    一旁的李一林笑笑,对这话也没反驳。
    林夕懵懵的道了喜。
    不过那封信的事情她还是要问的:“你为什么找我家廷余说我要离开,你看了我放在抽屉的信?”
    李一林的表情松动:“她翻了你抽屉?”
    孙芸微怔,没想到林夕这么快知道了,她不自觉的松开手,尴尬的说:“那,那我正好要找东西——”
    “你的东西会在我的抽屉吗?”林夕觉得有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万一她抽屉里装了自己不准备公开的东西,岂不是误事了。“我希望你下次,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问我。”
    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回答了,孙芸冷了脸,咬着下唇:“我知道了,我没有恶意的。”
    有没有恶意,也无从说起,林夕觉得孙芸变了,光是翻人家抽屉,还有这个和李红梅如出一辙的表情,都让她觉得眼前人很陌生。
    在孙芸的身上,林夕看不到半点她以前天真热心的样子。
    而且,她没事在李一林面前说自己鼓励她干嘛,这有点莫名其妙了。
    林夕还有事,恭喜两人处对象的话也说了,警告也提了,就查房去了,杜茵茵快要出院了,她还有些话要交代。
    李一林站在原地,直到看见林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看向局促的孙芸:“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跟小偷一样。”
    “不是的,我没想偷,我不是那个意思……”孙芸想多解释两句,李一林已经恢复了笑意。
    “这周末有空吗,看电影还是吃饭。”
    孙芸竟然觉得甜蜜不起来。
    为什么觉得李一林这个样子,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她在医院几年了,见到李一林客套的表情,就是这样子的。
    “没空吗?那就算了吧。”
    孙芸追上前和他并排:“有空的,那就看电影吧,我请你吃饭,然后我们去……”
    李一林越走越快,孙芸到后边几乎都是小跑的跟上了。
    阿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工和林姐姐也恋爱,怎么就不会那么别扭呢,沈工走路都时不时看着林姐姐的。
    正想着,眼前出现个憨厚的笑脸,阿年脸一红:“你来干什么。”
    赵明明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提过去:“快吃快吃,冰棍要化掉了!”
    “哎呀哎呀,到这边来,真是的,怎么给我卖冰棍啊。”阿年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支冰棍拆开,给赵明明递了一根过去。
    两人在角落呲溜呲溜吃了冰棍,吃完了,赵明明还给阿年一包绿豆糕,没说两句话就走,但是阿年只觉得满嘴都是甜甜的。
    雪花膏事件弄清楚后,林夕和沈廷余之间似乎更加亲密了。
    后来林夕总结,是不是没有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经历,婚姻它就不完整。
    于是问沈廷余要不要每个月来吵架一下。
    被沈廷余直接扛到床上:“想上炕随时都可以,不一定要吵架的。”
    身体力行展示了一把“炕里情深”。
    沪市
    沈妈妈去拿了这个月的汇款单,上面果然是五块钱。
    她收着钱朝着家里走去。
    四月前,沪市下了两场雨,地上还湿着,沈妈妈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水洼,回了家。
    一推开就听到哇哇的哭声,她一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客厅,地上是一片水渍。
    屋子里散发着麦乳精的香甜。
    沈妈妈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凉意来,因为那孩子手上和半张脸都红头了,起了好几个水泡,她,被烫伤了。
    沈妈妈尖叫一声,将孩子抱起来就朝着医院跑,因为她的尖叫,从厕所出来的孙晴云也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地上的水渍。
    这是她刚才泡来喝的麦乳精,而这个孩子,她刚刚不是给了玩具让她坐在沙发上吗。
    她是怎么碰到桌上的东西的。
    来不及多想,孙晴云一脸惨白的跟上了沈妈妈的脚步。
    到了医院做了烫伤处理,医生说孩子太小,担心感染,建议在医院里住。
    沈妈妈刚安心下来,就听到护士让她缴费去。
    “多少钱啊。”沈妈妈小心的问。
    以前,她似乎没为了钱担心过,一直都是想花多少,就花的,老公不在意,还会帮忙给。
    可是现在,她就五块钱。
    沈妈妈想起了什么,冲出去,将坐在走廊里跟客人一样的孙晴云拉起来:“走,给你闺女缴费去。”
    “不是,妈妈,你别拽我,我也没钱啊。”孙晴云想挣脱,却发现根本就无能为力,沈妈妈的手跟钳子一样牢牢锁定了她。
    “我没问为什么孩子会打翻热水,那麦乳精是谁要吃的,你就消停点。”沈妈妈停下脚步,却没放开孙晴云:“那是你的闺女,不是我的。”
    “不是你想照顾吗?”
    “那你就带走。”沈妈妈闭了闭眼。
    这段时间跟孙晴云彻底独处了,她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孙晴云懒惰,无礼,娇气,骄纵,对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服软,还跟自己女儿抢吃的,她买药省下来的第一笔十块给孩子好不容易买了糖和鸡蛋换辅食了,孙晴云竟然敢自己煮了吃,还说她也饿。
    还有平时种种,沈妈妈已经没力气辩解了,只能抓着孙晴云,孩子的医药费住院费,她都给不起。
    也不想找老公和儿子要了。
    他们已经不要自己了,讨厌自己了,对自己失望了。
    孙晴云一听沈妈妈要放弃照顾孩子,赶紧老实了,下楼之后,乖乖掏了二十块,因为身上就这么多了。
    “我在这里守着,你马上回去整理一下东西,孩子的、我的衣物,奶瓶小碗都拿来,还有你的钱,都拿来。”
    孙晴云想抗议,但是见到沈妈妈黑黝黝的眼睛,又退让了。
    这几个月里,沈妈妈发病过两次,次次都是被她气的,要是真气死了,她上哪里找这么个地方住,到哪找人伺候她的女儿,顺便洗衣服做饭照顾她孙晴云。
    回去之后,孙晴云数了数手里的钱。
    全部的家当,也就剩下两百块,还有十几块的零钱。
    这孩子烫伤,症状不轻,要是继续住下去……少说都要填进去一百多。
    要是再出点差错。
    那她就彻底一穷二白了啊。
    到这时候,孙晴云就特后悔,之前为什么还贪嘴去了那么多次国营饭店。
    粗粮就粗粮,白菜就白菜啊,早知道就不那么奢侈了。
    饶是她再后悔,钱也早就换了精细粮,早就从她身体经过了五谷轮回,再也回不来了。
    收拾了东西住院,沈妈妈还在照顾孩子,孙晴云试探问要不要给公公打电话,被沈妈妈拒绝了。
    “以后也别叫我妈,你还是早点找个工作吧,老待着也不是事。”沈妈妈整理孙晴云随便塞起来的包裹,将奶瓶和小碗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孙晴云低着脑袋,都不敢看自己女儿可怖的脸:“我知道了,高阿姨。”
    高秀兰,沈妈妈的名字。
    沈妈妈点点头,对这个新称呼适应得很快。
    四月,清明。
    林夕终于勉强做出了粗糙版本的润饼,一家人都在一块吃,吃完了,林华茹跟着夫家去祭祖,沈爸爸却在客厅里发呆。
    这里的生活很好,儿子儿媳妇都照顾他照顾得不错,吃的用的都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聊天还有张老哥,时不时还跟着车去药厂那边找几个文化人聊聊。
    可是,心里总是没底。
    他想高秀兰同志了。
    林夕毕竟是女的,比较细致,看出沈爸爸的心事,就找沈廷余商量。
    晚间就问了沈爸爸,要不要给沈妈妈去一个电话。
    沈爸爸来这边马上两个多月,一直都没给家里去电话,也是他一直憋着一股气。
    这股气,随着时间散去了不少,年纪大了,念旧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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